方琮睜開眼睛笑道:“我得到的消息是,柳嫣害死了九爺的生母,我一直以爲他是爲美色和感情所迷,可今天看到玉佩我才覺得詫異。那是天女的信物只因長年從不離身所以光澤瑩潤,若是按照傳聞所說的那般,那塊玉佩必定會沾染上藥味或是血氣,可是沒有。當然也有可能是羽妃娘娘早就將玉佩交給了九爺,可是按着草原部族的規矩,天女的玉佩非死不能離身,這件事難道還不怪異?”
水色嘖了一聲:“他爲什麼還在跟着?我們都快到家了呀!哎,言將軍走了。”
方琮見二人對此興致缺缺就順着換了話題:“華琛,今天的戲碼安排得不錯,我看得很是滿意,現在我倒是對王相他們回去後會怎麼處置這件事更好奇了。你們猜柳老爺會在什麼時候被再次安葬?”
水色歪着頭想了想笑道:“奴婢倒是想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被第二次挖出來?柳家出了這種事,現在又同宮裡斷了聯繫,柳夫人很可能會匆忙將柳老爺再次下葬。奴婢猜着,王相他們肯定也在等,等着柳家埋了柳老爺之後再行上奏,然後柳家肯定會爲了顏面第二次將人挖出來風光大葬。”
華琛嗤笑:“若真能有第三次下葬,必定是衆人皆知,按照規矩要從亞城正街上走,屬下要不要提前買些水果雞蛋存着,到時候讓咱們的人去練練準頭?或者再花點錢讓那個男人通知苦主一番?”
方琮擺手:“柳家今天哪怕只在靈堂擺一具空棺也不會鬧到如此地步,那些苦主找不到親人的屍身就算有王相等人查明真相也不會造成這樣大的轟動。說到底還是柳家人作孽太多,聽到出事就心虛了。這是可憐了柳老爺,被自己的新生女兒所害,臨了還不能入土爲安。我不想對死者不敬,只是沒想到那些姑娘下葬的時候連身像樣的衣服和棺木都沒有,就那麼隨便的埋在柳老爺的勃棺周圍……”
水色冷哼:“惡人自有惡人磨!柳家有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
方琮搖頭:“即便如此,若柳老爺當真有第三次風光大葬肯定是得了宮中的旨意,到那時就是明面上的事,無論是誰若敢出言不遜就是辱沒皇家尊嚴,那可不是用苦主的身份就能解決的事。他還在跟着?”
華琛探頭出去給九爺擺了個燦爛的笑臉,然後縮回來苦着臉點頭。方琮想了想道:“這附近有沒有安靜的地方?讓馬車在那裡停下,我去和九爺說幾句,你們看好周圍,別讓人靠近,你們兩個若敢偷聽……”
水色和華琛齊齊轉頭吩咐車伕趕緊繞路,因是在亞城街內,車伕一時間找不到沒人且絕對安全安靜的地方,只好讓馬車改道去琳萃軒的後院。華琛開了院門守在門邊,水色先去店裡叮囑了幾句纔回身扶着方琮下車。方琮今天穿一身淺湖綠繡粉荷的寬袖高腰束裙,在春日的陽光下越發顯得翩躚嫋娜姿容若仙,她回身對跟在後面的唐靖一笑道:“九爺有話可以進屋說,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尾隨女子馬車的事了。”
華琛怨念地轉過頭去,好好一個九皇子,竟然傻笑到讓人不忍直視。唐靖翻身下馬,幾步躥進院中竟然連輕身功夫都用上了。水色撇撇嘴一臉的鄙視,她搬了張椅子放在廊下,去守着通往店內的門口。方琮拿了椅子上的軟墊放在廊柱上坐着:“九爺請坐吧。您總跟着我,是有什麼話要說麼?”
唐靖傻氣地抓了抓頭皮:“我只是想看看方姑娘,看看你過得好不好?身體是否康復?如今看到的方姑娘似乎和初見時,很不一樣……”
方琮輕笑:“有什麼不一樣的?方琮不曾改變分毫,現在也不過是因爲逃離了生死一線的境地恢復本來樣貌而已。怎樣?我這副樣子是不是比之前更容易打探了?你可以將我的容貌畫出來去北方打聽。”
唐靖搖頭:“查不出來的,不查。你若願意說我聽,若不願意說我不問。無論如何你能恢復健康真的是太好了,十三知道了一定特別高興,但是你不願意讓他知道吧?”
方琮道:“本家都送來了人,我若是再不康復豈非對不起家人?至於十三先生,九爺要怎麼同您的下屬說關於我的消息那是九爺的事,與方琮無關。既然九爺沒話說,那麼方琮可以問您兩個問題麼?九爺先別急着答應,這兩個問題您可以不回答但請不要敷衍。方琮的這兩個問題從傳言中得來,第一個問題:您的生母冷羽並非被柳嫣所殺對麼?第二個問題:柳嫣殺了羽妃娘娘對麼?”
“方姑娘冰雪聰明。”
方琮擡眸幽幽一笑,帶着點舒展開來的風情:“我不喜歡冰雪,但多謝九爺爲我解惑,既如此九爺可以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嗎?這個問題九爺不但不能敷衍甚至必須回答,我問九爺,您是真心喜歡我?”
唐靖看着方琮忍不住紅了耳朵,卻又閃着一雙晶亮的眸子坦率認真地笑着回道:“是。家母教導過,草原男兒此生只能愛一人,愛上就要對她好一生。唐靖找到了一生摯愛,心甘情願爲方琮做任何事。”
方琮絲毫沒有被打動,一雙瀲灩的眸子帶着滄桑:“世事本就無常,哪來的那麼多的深情厚誼此生不悔?唐靖,若此刻我說願意接受你的愛意,但此生永遠不會愛上你,你可還敢繼續愛我,甚至娶我?”
唐靖眼睛更亮:“方姑娘願意嫁給我?”
方琮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你與我的婚約者很有幾分相像,個性上很像。九爺還是去查我的身份吧,我不攔着更不生氣。此刻我知道九爺的秘密自然也要回饋九爺一個秘密:我確有婚約在身,十三就曾是我的婚約對象之一,只是他沒那份膽色還怕死,處處掣肘還險些丟了性命,我扛下家中所有責罰送他離開北方。他走了之後我就和青梅竹馬的哥哥訂了婚,後來他喜歡上了別的女人,那個女人盜取家中財物害死我的摯友,而他卻爲保護那個女人在我的心口上紮了一把毒刀,最可笑的是那把毒刀是我用自己的血淬鍊而成,作爲他的生辰賀禮送上,只爲了給他防身。你想知道後面的事情嗎?”
唐靖不知道自己該擺出怎樣的表情,只是覺得心裡很痛:“你若覺得痛苦就不要說了,我該告辭了。”
方琮直視着他笑道:“前塵過往有什麼好痛的?被紮了一刀之後我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心灰意冷得安排好了家事捨棄了家業帶着水色來到亞城等死。臨走前他讓水色給我一封婚書,讓我參加他和我的婢女的婚禮,不久前我的婢女還給我送來消息,告訴我她有了孩子,當真是可喜可賀。”
唐靖卻蹙眉:“所以說你之前的症狀並不是生病,而是因爲受傷和中毒?”
方琮笑着避開話題:“九爺既然要回去,方琮就不送了。水色,去跟店裡的人說一聲,我們要回去了。”
唐靖卻又收了步子回身直視着方琮:“如果方姑娘不討厭我,也願意試着接受我的話,那麼我可以偶爾去朗悅莊坐坐麼?也可以送些禮物過去呢?如果你有什麼需要也可以讓我來做麼?”
方琮歪着頭笑了:“我那樣說九爺難道不生氣麼?畢竟我說過我可能不會嫁給你,無論你有多愛我。”
唐靖也笑了:“方姑娘願意接受我的好意就好更何況就算你不嫁給我,但你也沒說會嫁給別人,只要我不娶,你不嫁,我就還有機會。而且方姑娘剛纔也親口說過,前塵過往不必心痛,如果你不在意過去的事情,那又何妨向前看呢?嗯,如果真要我說什麼,我倒是很感激方姑娘願意相信我的話。我方纔所言句句屬實,你是我此生第一個愛上的女子,我此生也只會愛你一人。其他的事今天不便談,我先告辭。”
方琮安安靜靜地看着唐靖,突然嫣然一笑:“我記下了。”
水色打開房門出來,華琛也開了院門,兩人看着方琮的笑容齊齊一愣,水色遲疑着上前幾步:“主人?是不是這登徒子說了話惹您生氣了?!”
唐靖一臉驚訝:“方姑娘這樣笑是生氣?”
華琛打着哈哈進來:“怎麼可能?我只是太吃驚了,我多少年沒見主人這樣笑過了,當真是風華無雙。”
方琮笑意不減,斜睨着瞥他一眼:“調戲主人是以下犯上,我看你是皮癢了。”
華琛笑:“九爺您看,主人露出這樣的笑容纔是不高興,我若是再說下去,她就會生氣。九爺想看嗎?”
方琮的笑容裡帶了幾分殺氣:“水色,總管他心火旺盛以至口舌生瘡口齒不清胡言亂語,得了這種病我記得只要三五天不吃飯,清清靜靜地餓上幾頓就行了,對吧?”
水色點頭:“奴婢記得是要餓上七八天的。九爺不是要回去了麼?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