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嬋跌跌撞撞地下了馬車,七皇子本想派人去追卻在看到車內地毯上的血跡時改了主意,那是小嬋跪過的地方,上面有兩攤血跡。七皇子扯着嘴角笑:“我的未來大姨子還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呀,難怪父皇那麼喜歡她,可是啊,小貓是要乖巧一些才能讓人疼愛的,若是爪子和牙齒太利了,可是會被殺死的。不用圍着皇宮轉了,回府吧,讓後院裡還活着的女人和府裡的大夫都去前院站着,爺有事吩咐他們做,做得好有賞,做不好,呵呵。你們不用盯着那個丫頭了,她活不了多久的。”
七皇子回府之後召集後院的女眷和府裡的大夫查驗紙包裡的黑色粉末,大夫的臉色變了變,女眷則一頭霧水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七皇子將所有女眷杖責一百,刑具各不相同,遇到鐵棒的不過三五十下就斷了氣,遇到木杖的也去了半條命,刑罰結束後滿院子鶯鶯燕燕只剩下三五個還有氣的。七皇子挨個看了一遍才笑道:“真不知該說你們運氣好還是命硬,運氣好卻非旺夫,命硬就很麻煩。罷了,平日裡你們姐姐妹妹的喊得親熱,想來感情不錯,如今她們做伴去了,只怕你們也會孤單,我做主你們一起吧。”
話音剛落,身後的侍衛立刻上前將剩餘的女眷絞殺完畢。七皇子看着天空一線絕細的彎月低聲道:“爲了你才清理乾淨的後院,你卻不在了。也罷,既然父皇下旨將你賜給我,你就是我的妻,這後院也該爲你清理乾淨。”家僕利落得將滿院血腥打掃乾淨,大夫握緊手裡的紙包不敢擡頭。
七皇子站在大夫身前笑着道:“大夫可看出這粉末的來頭了?”
那大夫剛過不惑之年,此刻渾身冷汗:“屬下無能,查不出此物的底細,只是屬下曾見過此物!”
七皇子挑眉,那大夫便繼續說下去:“屬下曾給兩位皇子妃診過脈,皇妃身體康健卻突然病故,屬下因爲男女有別不曾仔細查看,但屬下清楚地記着那兩位皇妃的指甲裡都有這種粉末,屬下曾偷偷剔出一些來,剛纔比對之後可以斷定三者的顏色和氣味一模一樣。”說着將紙包還回。
七皇子收了紙包蹙眉:“你說我的兩位夫人指甲裡都有這鬼東西?這倒是奇怪了,是不是?”
大夫恨不得將腦袋垂到地面上,他根本不敢擡頭看七皇子此刻的表情。果然就聽見七皇子春風化雨的笑着道:“既然出了這種事,當然要好好查了,我記得你有一個女兒正待字閨中……”
大夫立刻跪下:“屬下願爲大人效犬馬之勞!”
七皇子點頭:“識時務者爲俊傑,很好。你收拾一下,明天就去給兩位夫人敬香吧,我不想等太久。”
大夫額頭觸地,恭敬退下。七皇子打量着整潔大氣的院落,眼中有風暴陰霾一閃而過,微弱的月光下他擡頭看着暗沉的天空淡笑如風:“天快亮的時候原來會這麼暗啊?我都快忘記了……”
小嬋在皇宮外遊蕩,直到天亮時分才按照之前和水色的約定趕到琳萃軒。當天中午小嬋被安全送回朗悅莊。方琮正看着緋流做胭脂:“你回來了?傷口有沒有裂開?讓水色帶着你去梳洗一下吧,廚房做了很多好吃的,一定有你喜歡的菜色,吃飽了睡一覺養足精神就能笑出來了,回房去吧,有禮物給你。”
小嬋換洗乾淨回到在朗悅莊的房間,西側牆壁上多了一個小小的香案,水色提着食盒進來:“主人和那家小廟的住持有幾分交情,她沒有過分驚動柳小姐,只讓住持取了一綹兒頭髮和牌位一起送來。對了,主人讓我問你,等事情結束之後你想落葉歸根還是和柳小姐一樣?”
小嬋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搖頭道:“我自有我的去處,讓方姑娘費心了。”
水色瞭然:“原來如此,確實是主人想多了。昨晚走了不少路,你的腳應該很痛吧,我拿了吃的過來,都是廚房剛做好的,你多吃一點,東西放着下午我來收。藥膏也放在這裡了。”說完放下東西就走了。
水色回來的時候方琮正擺弄緋流用剩下來的花瓣:“她怎麼說?”
水色低聲道:“奴婢不敢斷定小嬋的確切身份,但奴婢覺得主人所料沒錯,小嬋確實與葉家有關。”
方琮道:“是我大意了,十一算是半個葉家人,當年傳言說的是在亞城的葉家被滅門,如此來說十一在亞城就沒有親人了,可他卻說和九爺在北方邊界村救下了一個說話沒有絲毫北方口音的小嬋,最難得的是九爺居然也這樣說,小嬋更是跟着這樣說。後來我粗略打探小嬋底細的時候竟然也沒破綻,只有現在小嬋死期將近纔看出些端倪,能讓在亞城沒有親人的十一這樣費心照顧的人就只有葉家的倖存者了。”
水色道:“奴婢藉着主人的名義詐問小嬋死後的安排,她說自有去處,所以奴婢猜着她的身後事應該有人處置,這個人除了十一之外奴婢還真想不出誰來。主人,紫玉鐲什麼時候交給小嬋呢?”
方琮點着下巴:“等入了九月吧,讓我再想幾天,宮裡的事情有眉目了嗎?真奇怪,爲什麼無論是宮裡還是外頭都沒有任何消息呢?我只在今天早晨收到了一些關於七皇子府的消息,別的地方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說到七皇子那邊,幸虧我讓碧荷早退一步不然又要多搭上一條人名,昨晚七皇子將後院的女眷全部殺死,還讓府中的大夫去給前兩任正妻敬香,實則是要開棺驗屍。”
水色蹙眉:“好端端的怎麼會要驗屍呢?”
方琮淺笑:“因爲我需要七皇子有個可以名正言順殺死柳嫣的理由,你以爲七皇子的前兩任夫人是怎麼死的,更別提七皇子的脾氣這幾年越來越暴戾。我懷疑柳嫣暗算過七皇子,可七皇子表現出來的樣子與我所知的任何一種毒物都搭不上邊,而柳嫣肯信誓旦旦地將柳茹嫁給七皇子應該也不是心血來潮,這其中可能有我沒看透的關聯,無論如何先等咱們的人查完再說。天氣有點變涼了,許久沒這樣安靜過了。”
水色正要說話卻見華琛捧着一個錦盒走到方琮身前躬身道:“主人,這是九皇子讓人送去琳萃軒的。”
方琮伸手挑開盒子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們也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華琛就近看了一眼沒有先說話,水色上前兩步看了看有些遲疑道:“看着像是炭塊?不過也太小太少了,而且現在還不到九月,誰家用得着這東西?”說完了自己也覺得不像,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小塊細探究竟。華琛更沉得住氣一些:“應該不是木炭,這盒子太精美了,聞起來也沒什麼味道,會是什麼呢?”
方琮也跟着搖頭,突然看見盒子邊上沒被“小炭塊”埋住的地方露出一角白色絹帛,她伸手捏住輕輕扯了出來:“這人還真是奇怪,送東西還讓人猜啞謎,幸好留了字,可爲什麼會寫在絹帛上呢?咳咳,你們不用猜了,將東西送回琳萃軒吧。”說着將絹帛折了兩下放入盒中仍舊蓋上遞華玹。
水色和華玹手裡各捏着一個“小炭塊”,聞言忍不住發問:“主人,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方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九皇子大爺親制的蜜餞!說起來還是要怪你,昨天非要端那樣的怪味蜜餞出來,我不過說了句那蜜餞比不得人生苦,他就弄了這麼一盒子黑炭送來噁心我!這樣的東西誰能吃下去!你們兩個看起來很有興趣的樣子,要不要嚐嚐?別客氣。”說着將盒子推開一些。
水色使出全身力氣也沒能捏碎手裡的蜜餞,華琛無論怎樣努力也沒聞出蜜餞的甜香氣,兩人聽方琮這樣打趣,連忙扔了手裡的黑炭各自推說有事逃也似的離開了方琮的房間。方琮哭笑不得地看着兩人倉皇逃竄的背影,忍不住打開盒子拈了顆小個的蜜餞塞進嘴裡,下一刻她蹙緊眉頭將蜜餞吐了出來:“又苦又澀又咯牙!什麼鬼!你們兩個回來!把這盒子破東西拿走!”
迴應她的自然是一室寂靜,方琮自己鼓着腮幫子生氣,想了想還是將寫了字的那一方絹帛取了出來才使勁扣上盒子。方琮託着絹帛細細打量,上面的幾個字如那個過分耿直的男子,端的有風骨:不知此物比之人生何如?
方琮勾脣一笑,走至桌案前站定,蘸筆在常用的帕子上劃下三個字:比不得!寫完自己看了看又忍不住要笑。方琮將兩塊絹布折在一起放回盒子,又彎腰把掉在地上的幾顆黑炭塊撿了起來,拿紙包了也塞回盒子裡。方琮看着盒子漸漸收斂了笑容,最後長嘆一聲扣好盒蓋,擡手將盒子塞在櫃架上,再不碰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