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她便轉身離開,身後是同樣冷漠的西臣以及略帶了些慌張與厭惡表情的年曦。
等到不見了人影,迥烈才跳回岸上,撿起了那本掉落的《論語》,臉上表情複雜,卻是笑的時候多。
這女人,不好惹,可也正是知道她的厲害他才更想要收服她。他不是個爲了別人的想法而動搖自己意志的人,可對於這個北周丞相商遠緒,他卻無法讓自己忽視。
他零零碎碎的想着那一晚沉月暗雲的一刻春宵。更具體的情節已經有些模糊,畢竟他也被人下了藥,可他卻記得那雙不肯哭泣的眼睛。不僅是不哭,甚至連一點示弱的表情的都沒有——即使,她知道自己絕望的處境。
那時,她的不同反應稍稍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可那也只是他一瞬間的想法。就如輕砂入水一般,只在他心裡激起了不大不小的一個水紋,一眨眼就沒有了。
可現在——
他側頭瞧着之前兩人乘坐的那葉小舟,看着整面綠湖因爲這一葉小舟而起的漣漪,漸漸地竟有些入神。
他的心,似乎也如這綠湖,爲她的一言一行起了波瀾……
他靜靜地看着這平日裡天天見着卻毫無映像的綠湖,許久了,那湖邊的水鳥都已經飛了好幾個來回,迥烈才從沉思中醒來,捲了個若有似無的笑,揮手把那本《論語》拋進湖中。更大的動靜把之前已漸平靜的波瀾覆住,直至終於不見了。
他看着那本書慢慢沉入湖底,輕輕哼了一聲。
再如何聰明,也不過只是他的一時興趣,等他有了新的挑戰,到時,她這個已經成爲過去的女人又有什麼可讓他掛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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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遠緒走得遠遠的,自己也不知道逃了個什麼方向,只顧着悶頭往前走,直到前面出現一處紅牆青瓦的小苑她才停了下來。
她嘆口氣,大概是無意撞到別人的地方了。
正想要轉頭往後退,卻驀的發現年曦睜得圓溜溜的眼。她一啞,似乎這纔想起自己身後還有着她和西臣二人。
下意識的躲開西臣能看透人心的視線,她衝着年曦笑了笑:“喲,我不識路,你們也跟着我瞎轉啊。”
年曦怔了怔,大大的眼睛被她瞪得更圓,語氣裡帶着不敢置信的說:“公子你原來是迷路了啊!”
她晶瑩的大眼裡明明的寫着打擊,商遠緒皮笑肉不笑的說:“試探你能不能在我犯錯的時候勇敢指出而已。
年曦雖然懷疑,可看她神情自然,偶爾還用孺子不可教的眼神搖着頭嘆聲氣,於是那些剛發起小苗的懷疑立刻就煙消雲散了。這一幕看在西臣眼裡,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年曦的頭,她這點道行,哪是存心亂掰的公子的對手。
年曦紅紅的臉以及不住亂瞄的可愛表情惹得商遠緒朗聲大笑,因爲乍聞穆頡成親的消息而顯得有些複雜的情緒也跟着平緩了許多。
多虧有曦兒這小鬼。
可剛一安下心,她卻又想起自己困在這九陽宮的原因,愁眉微蹙。
大哥他,也不知是否安好……
“大膽奴才,竟敢私闖沁妃娘娘寢宮!”
這一聲怒喝讓商遠緒三人一驚,下意識的想要轉過臉去,回頭瞧瞧是誰。可轉到一半,商遠緒和西臣同時止住,知道現在不是露面的時候。可年曦已經露了小半張臉,兩人見狀連忙伸手掰過她,由西臣帶着,三個人飛奔逃開。
見着一堵舊牆,西臣想也沒想便翻了過去,落地站穩後才輕輕將兩人放下。商遠緒驚魂未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好在沒被瞧到臉。”
在這九陽宮,說不準這沁妃娘娘是什麼身份,但不被她認到自己的臉卻是百益而無一害的。商遠緒緩下一口氣,想着自己如今在這宮裡的尷尬身份。
她側眼瞧着年曦還在驚惶失措的小臉,聯想到自己剛纔的落荒而逃,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可商遠緒和年曦都愣了愣,表情怪異的望着自己身後。直覺上的不妙讓她沒有在第一時間轉過臉,直到身後那人飄忽的聲音傳來——
“絮兒?”
她一僵,袖中的手指習慣性的蜷縮成拳,緊緊握住。
他,怎麼會在這裡?
穆頡情不自禁的就要上前,手卻被一旁的思弦給拉住,止住了他的步伐。他皺眉往回一瞪,冷冷的目光讓思弦生生的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放開了手。
“將軍。”
他眼角一跳,聽到她這樣叫他,剛纔想要不顧一切走到她身邊的衝動一下子消散無蹤。
商遠緒已經轉過身,還是那副蒼白眉眼,還是那個常染笑意的俊俏公子。
他覺得心中那塊堵住他呼吸的大石似乎又沉了沉。
她一切如常,卻已不是那日與他共飲交杯的商宛絮了。
他神色中帶了絲新生的暴戾,眼底有着分明的怨懟,這三日對他的改變讓商遠緒心中着實驚了一驚。
是因爲她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