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舞不作聲,冷着臉哼了一聲。
肖青看着她,心裡的盤算還未理好便聽到身後傳來淡漠的一道男音,吐出的氣竟然已噴到頸邊。
“公主約在這觀星賞月的,是鄙人。”
肖青猛的一回頭,心裡暗暗吃驚,卻看到樹影下穿出來的一道修長人影。金藍錦服,淡漠神情,正是駙馬蕭夢。
蕭夢有禮的衝他點點頭,視線落又到情舞略略吃驚的臉上。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月下風中的她,紅衣翻飛,膚白勝雪。他心中一動,不自覺的往前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低頭嘆了聲。
“一回頭不就見你,一着急,到手的花也只剩下這一朵了。”他攤開另一隻手,有些可惜的望着手中的那朵夜語花。
情舞被他拉着的手僵着,聽到這裡才緩下臉色,目光怔然的望着他手裡的那朵淡藍花朵,久久才接了過來嘆道:“真漂亮。”
肖青來回的看着這兩人。肖青面上依舊是不入塵世的淡漠,可那雙看着舞陽公主的眼睛卻柔軟至極,而那嬌蠻的舞陽公主現在也微垂下頭一動不動的看着手裡的花。
四周流躥不定的情愫讓肖青打了個呵欠,一拱手道:“肖青就不再打擾公主駙馬賞月的興致了,告辭。”
他原本就只是睡不着出來閒逛,誤撞舞陽公主後尾隨至此,卻不料又碰到蕭夢。
一想起他剛纔近身咫尺自己竟然都未發覺,對這個探不出身份的人更是好奇又提防。傳言他和舞陽公主不合,如今看來,今晚更象是兩個倔傲之人的破冰之行。舞陽公主剛纔瞧那朵花的神情……
肖青搖着頭連聲嘖嘖,那蕭夢果真不是常人,連驕傲刁蠻的舞陽公主也降服得下來。
他拜服的踢着石子走了,留下身後的一對男女相對無言。
肖青一走,蕭夢立刻退後了半步,躬身說道:“剛纔冒犯公主,請恕罪。”
他等着她的冷嘲熱諷,卻只聞到耳邊輕風的低鳴,微一擡頭只看到她出神的看着手裡的那朵花,眼中盈盈的有水光流溢。
情舞發覺到他的注視,突然轉過身,把花小心的放好在懷裡後才哼道:“半夜跟着本公主,有何居心?”
她本就是想破開這讓她覺得尷尬的氣氛,可斥責的話卻已經脫口而出,剛一說完她自己倒先愣了愣,旋即咬住了脣。
峰上有異鳥長鳴聲傳來,如利箭破開這奇異的氣氛。
情舞一驚,不管不顧的就往前跑去。
蕭夢留在原地看着她的紅衣漸漸在眼前消失,最後吞進這濃郁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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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林梢,萬物沉寂。
商出賢在巖壁遠處臨風而立,身子修長挺拔如蘭芝玉樹,聽見動靜後他轉身過來,帶着笑說:“你來了。”
情舞不知是進是退,只是遠遠的隔着他,看他不甚分明的臉。
那些往事就像月光一樣滲進她的心裡,淺淺盈盈卻猶勝冷鋒冰劍。
“叫我來何事?”
出賢知她心中猶豫,今夜能冒險來這也都是看在往日情份上,所以他也不緊逼,只是站在那裡溫和的看着她說:“我已沒有碧玉笛在身,就不知情舞還會不會幫這個忙。”
情舞壓着喉間涌上的澀意,哼着聲扯開一個笑:“幫或不幫不都已經來了。”
商出賢長出一口氣:“情舞對我如何我都一一記掛在心上,剛纔那樣問你……確實是我小人之心了。”
情舞不作言,許久才伸手按在胸前。
那兒,有他送的花……
他本性淡漠,凡事不關心,對她也唯唯諾諾從不爭言。比起夫君,他更像是她的奴,可今晚他向她遞出了一朵夜語花。或許他不瞭解冰炎的風俗,自然也不知道在月下向一位女子遞出這花代表着什麼意思。可她知道,明明知道還伸手接下了……
她怔怔的往出賢方向看,腦中一片混亂。
她喜歡的,應該是出賢才對,可……
“情舞能待多久?”
她愣了下,回過神:“只能今晚,天亮前得回去。”
商出賢垂目沉思,情舞安靜的在旁邊等。
兩人如玉般美好的人在月下站立着,連信風良月也及不上的美妙畫卷。
蕭夢在林中看見的,便是這一幕。
他一直不言不語,連呼吸都沒亂掉一分,直到情舞突然出聲笑起來然後往峰頂方向離開。
商出賢在原地,風起時,他轉身往他藏身的地方看來,說:
“我不知道你也會來。”
蕭夢黯了黯眼,騰身而起,然後輕盈盈的落在他面前。
“蕭夢見過大公子。”
商出賢嘆道:“辛苦你。”
蕭夢搖頭,起身後也只是靜默的待着,等他吩咐。
商出賢想起剛纔情舞彆扭的神色,以及露出襟外的一角花葉,便又深深一嘆。
“世事難料,誰知道你會成爲情舞的駙馬。當初收到消息,我本以打算讓你不再露面,若不是如今場面危急——”
“大公子救蕭夢一命,還讓我父母雙親的遺骸免受賊人侮辱。蕭夢隻身一人存活在世,再沒其他——”他突然頓了下,聲音又淡了幾分,“聽憑大公子任令。”
他神情堅毅中帶着清冷,若不是剛纔那一瞬間的恍神,商出賢也捉摸不透這寡言男子的心思。
出賢輕嘆,“等事過之後,帶着情舞離開上都吧。”
蕭夢垂着眼,看不清神色,等出賢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才起身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