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從前面傳來了越南人說話的聲音,他低聲告訴我,可能遇到了盜獵賊。而且兩人已經在山裡晃悠了好幾天,性子磨得很兇,要是跟我撞上了,當初就會火拼。
越南人很氣憤地說,雲南一代不是少數民族挺多的嗎,沒有個把母的上山來劈材採藥嗎,不然咱哥倆也可以快活快活。透過濃密的樹枝看過去,兩個手裡握着獵槍,腰間還彆着一把開山刀,上面依稀還沾着血跡。
建國叔說,他們很可能已經殺人了,現在我躲在這裡,等他們先過去,再行趕路。我趕緊把小貓和小狗安慰住,不讓它們說話,躲在一塊大石頭上面。
林大南陡然遇到這樣的情形,怕得要命,瑟瑟發抖,蹲在地上,頭也不敢擡上來。我心中有點瞧不起,和林大衛想相比,一個好漢,一個慫蛋。
我把手槍保險拉開,頂着前面。
兩個坐在大石頭上面正喝着水,忽然從背後傳來一股刺耳的聲音。噗呲噗呲地扇着翅膀,朝兩個盜獵賊飛了過來。
兩隻背上頂着七星的七星蟲。
聲音飛得燥人,囂張無比,好像路過集市的囂張衙內,誰撞上誰就是一巴掌,還罵着,沒長眼睛嗎?
建國叔示意大家不要出聲,靜觀其變。
盜獵賊呵呵笑,怎麼這麼大的蚊子,太囂張,讓我試試獵槍。瞄準“突……”了就發一槍。
七星蟲“咻……”一聲就躲開了,竟躲過槍法還不錯盜獵賊打出來的子彈。
槍聲一響,沉浸的森林一陣驚鳥鳴叫的聲音。
另一個哈哈大笑,說槍法太爛。
兩人說着說着,七星蟲忽然睜開了嘴巴,如同毒鏢一樣飛了上前,七星蟲一左一右,各自看準了一個目標。
盜獵賊本能地想躲開,卻已經來不及了,被蟲子咬住,瞬間就是去動彈的能力,不過十分鐘全身變得青腫,樣子可怕。
七星蟲從盜獵賊身上飛了起來,速度明顯滿了不少。建國叔說,這種七星蟲比二十年似乎還要厲害,而且殺傷力更輕。謝靈玉說,還有人要過來,躲好。
果然,從對面林子裡面來了一個黑袍人,頭上盤着頭巾,耳朵上面還吊着大耳環,輕便地走來。
兩隻咬死人的七星蟲蹲在他肩膀上面休息。兩個盜獵賊全身僵硬,眼睛睜的大大閉不起來,忽然看到了黑袍人上前。眼珠子轉動了,哀求饒命。
黑袍人二話不說,把兩個盜獵賊腳拉起來,原路返回去。黑袍人面帶戾氣,絕非善類。手臂力量驚人,拖着兩個人跟託着兩隻打死鴨子一樣。
可憐那倆盜獵賊,沒打着東西,還被人給獵了。
我說,剛纔那個黑豹人是阮三甲嗎?
建國叔搖搖頭說,太年輕了。阮三甲年紀跟我差不多,應該在五十歲上下。
我們又在原地躲了半個小時,一直到黑袍人消失在望遠鏡裡面。建國叔才讓我們出來,林大南剛站起來一會,蹲的時候長了,有點熱血衝頭和腿腳發麻,差點就倒下去。
盜獵賊地上面留下了兩把獵槍,建國叔自己提拎了一把,又給林大南弄了一把,地上面落下了幾根菸頭,建國叔撿起來一看,說,的確是越南煙。一把開山刀上面還佔有人血,建國叔伸指頭蘸料一點,又呸地一聲,然後說,是人血,那兩個人被蟲子咬死了,估計和他們殺人有關。
我後脊樑骨開始冒冷風,山裡面似乎透發着一股陰涼之意。霧氣繚繞,找了一個石頭,大家吃了些東西,我給小貓和小狗弄了一些乾魚一類餵了他們,自己吃了一些壓縮餅乾。
林大南第一次經歷鑽林子情形,坐下來就幾乎累得癱瘓過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建國叔拿了兩根菸給我和林大南,讓放在嘴裡嚼一下,可以解乏。我倒無所謂,試了一下,果然有效果。林大南放進嘴裡咬了兩口,一下子就吐在地上,連連搖頭,說再也不敢嘗試。
建國叔把帶來的地圖拿出來,在石頭上面鋪開,一張十分精密的軍用地圖,其中有幾個地標是當初懷疑有屍骨的地方。
我說,也不能光靠地圖。
休息半個小時,再行出發。上了一個類似於山坡的地方,上面也有石頭。建國叔說,和那晚上的地形很詳實。
我折了一些樹枝頂在頭上,站到一塊石頭上面。
我嘗試着看一下四周。
屍骨存在的地方經年累月會有不少的屍氣。一路上走過來,我也用心看過,霧靄太濃,不好辨別,而且山中常有人死在這裡,很可能被緝毒警打死,還有一些是被猛獸咬死,着實不好尋找。最終從兩個位置挖出的屍骨。
先被挖出的是一具幾乎成爲被霧氣浸透的屍骨,從質地上,死了不過三五年,斷然不是建國叔的戰友,從屍骨泥土旁邊,翻出了一個檀木做成隨身攜帶的木牌子,經年累月,還好端端,上面寫着“郭……”字,死的是一個郭姓的中國人。第二個挖出的是一隻猴子的屍骨,離人骨不過七八米的距離,全身佝僂在地上,骨頭裡面有些暗黑,一枚幾乎鏽沒的毒鏢落在一旁。猴子的死因是中了毒鏢,死的時間大概三五年左右。猴手骨還緊緊地捲縮,似乎死前手裡面握着一樣東西。
從現場推斷看,很可能是郭姓男子臨死之前,讓猴子帶着趕緊走。只不過,猴子沒跑出多遠,就被一枚淬有劇毒的毒鏢個射中了。
手裡面戴着的東西,也被人給奪走了。最後主僕二人屍骨腐爛,最終無人知曉地死在山裡面,過了三五年的樣子,被我們一行人給發現了。
我看着猴子手臂上握着的大小,反反覆覆看了幾遍,總覺得好像似曾相似的感覺。
我想了一會,把謝靈玉叫過來,讓她看看猴子手骨蜷縮的樣子。謝靈玉搖搖頭說沒什麼特別,說不定手裡面拿了一杯水。
我將隨身帶着的銅罐子拿了出來,放在了猴手上。
剛剛可以拿着……
謝靈玉和我皆是驚訝不已。
銅罐子被猴骨緊緊地握在手上。
外公龍遊水去過哪些地方我絲毫不知,他也從未跟我講過,若不是誤打誤撞接了鬼派十五代的衣鉢。我估計也不會來到這裡。
謝靈玉呆了兩分鐘說,和銅罐子一樣直徑一樣大的,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可能是巧合吧。我和龍遊水認識不到兩年,我也不知道前面他去過哪裡。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感覺外公留給我一個巨大的謎團,疏而不漏地如同巨網一樣蓋在我的身上。
我寬慰自己,說靈玉你說得對,可能真的是有巧合。
我伸手要把銅罐子從猴手上面拿下來。猴手緊緊地握着,幾乎拿不下來。我罵道,你猴崽子,都中毒鏢死了,怎麼還抓着不放。
林大南叫道,它不是一隻猴子。
我知道他看多了《鬼吹燈》,沒有理他,覺得是我自己拿出來的方式不對,應該順着手中間的窟窿從裡面拿出來。
還沒準備再拿出來,倒在地上單手放在前面的猴骨跳了起來,拿着銅罐子就往前面跑。
林大南有些幸災樂禍,我說它不是一隻猴子吧,它若是一隻猴子,爲什麼死了那麼久骨頭還是連起來的。
我靠,不早說。
建國叔白了一眼林大南,喊道,不要輕易開槍。猴子前面跑去,小賤小貓也跟了上去,我把手槍從腰間拿了下來,緊緊黏在後面。
猴子嘰嘰咕咕地叫着,叫聲淒厲,動作並不是很快,順着一棵參天大樹,爬了上去,我把它堵在下面。小賤和小貓也跟着叫了起來。
我在樹下轉了兩圈,愣是沒有辦法把整個骨頭連在一起的死猴子跟黏下來。何青菱本來是可以爬上去的,但猴子兇狠,要爬上去幹掉猴子,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還是建國叔聰明,拿着一個大石頭要把猴子主人的頭骨給敲碎了,故意敲了兩下石頭,傳來石頭碰擊石頭的聲音。猴子有些痛苦,張開嘴巴朝建國叔的示威,最終還是認輸了。鬆開手把銅罐子扔了下來。
我伸手接了下來。
讓小賤和小貓讓開一條路,我也善意給閃開,給它讓開一條路,猴子這才熟練從樹上面下來,警惕地看着我,朝建國叔一亂示意,手不斷地往前打。
林大南說,爲了這一趟邊境之行,我瞭解過一些奇怪的生物現象,這種猴子叫做歸鄉猴,一些帶着猴子賣藝的流浪人,專門會養這種猴子,就是害怕自己死後,靈魂回不了家,所以養了一隻這樣的猴子,自己死後,讓猴子把自己的魂魄給帶回歸鄉,好讓本地的陰司帶自己入輪迴。
林大南一番話,讓我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天天看誌異小說的宅男大學生,還能說出這麼一通話出來。
林大南接着說,猴子不帶回主人的魂魄,即便是死了,骨頭也不會散開,過一段時間就能醒過來,穿山越嶺也要完成任務,郭姓男子肯定是養了一隻歸鄉猴。
我和建國叔、謝靈玉都是第一回聽說,但中國大地上面神秘事件和獨傳法門不計其數。這種法子並不惡毒,也是出於落葉歸根的打算,合情合理倒也相信了。
但猴子變成白骨還能跑,其中也有不傳的秘法。
歸鄉猴頭骨看着建國叔,原本的骨頭上下敲動,也似乎弱了不少。建國叔不是狠毒之人,把石頭丟到一塊。林大南上前,拿出了兩瓶珍貴的水,把郭姓男子的頭骨洗得乾乾淨淨,把自己白色的短袖拿了出來,又小心翼翼地把頭骨放在上面,然後把四個角拉起來,小心翼翼地繫好,裝在自己的包裡面,動作十分謙卑,不像是第一回做這種事情的人。
歸鄉猴見了林大南的動作,猶豫了一下,走到了林大南的面前。林大南伸手接住歸鄉猴,放在包上面,猴子坐在上面安安分分地不再動了。
當真是歎爲觀止,若不是親眼見到,想要相信真是難事。
話說回來,林大南忽然看起來順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