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宇文端化都去了常寧殿待着,卻並沒有與朱綺羅有什麼交流。多半都是深夜而來,梳洗之後便睡下了。一日早上,宇文端化又一聲不響地去上朝了。他前腳剛走,朱綺羅便睜開了眼睛,這麼一聲不吭地躺了一個多時辰,直到阿瓊在帳外稟報,太后召見她。
自從知道自己的兒子一直往常寧殿去了之後,太后朱氏的心情愉悅,也可以靜下心來弄些花草的活兒了。今日將朱綺羅召到鳳鸞殿裡,其實也沒有其他的事情,無非便是找個說話的人到了。
口諭剛傳過去沒多久,朱綺羅便出現在了鳳鸞殿內,人還是如平常一般平淡,可是臉上卻有着些許憔悴。
“臣妾朱綺羅,給太后娘娘請安。”
“阿羅你來了啊,來瞧瞧哀家的這盆花。打理得如何。”太后聽見朱綺羅德聲音,立馬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瞧着她,只是一眼,便愣住了:“阿羅,你……你們先都下去吧。”
“是。”見太后的語氣急轉直下,不似之前那般愉悅,在殿內伺候的嬤嬤便帶着其他下人撤了個乾淨,獨留下這姑侄二人在殿內。
“怎麼?端化是給你氣受了。”
朱綺羅聞言垂下了眼睛,算是默認了。
“這小子。我倒還覺着奇怪他怎麼就這麼乖乖就範了。果然是在跟我陽奉陰違。”太后嘆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又帶着些寵溺。
朱綺羅眉頭微微一皺,沒想到平日裡很是袒護自己的太后居然是這樣的態度,更是沉默了。見朱綺羅不說話,太后放下花剪,上前一手扶起了她:“我知道你委屈,可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將一個男人的心拉回來,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況,他是皇帝,是萬人之上的天子,有三兩個寵愛的妃嬪,膝下開枝散葉兒孫滿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他醫聖才。
“姑母,既然如此,姑母爲何要幫着阿羅……”朱綺羅不解地看向朱氏。不明白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還好,你這個小妮子雖然年輕,卻還是知道好歹的。”朱氏聞言笑了笑,只是這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讓朱綺羅心裡打了個顫:“膝下兒女衆多又如何,你只要懷上龍種,你是皇后,是朱家的掌上明珠。那一介孤女,拿什麼來跟你爭?從古至今。向來都是母憑子貴的。她上官玉致,不能給她孩子任何。可是,你卻可以爲你的孩子做如虎添翼的事情。”
“……姑母煞費苦心,只怕阿羅是要辜負了。”朱綺羅聽太后這麼一說,面帶苦澀地垂下了眼來,欲言又止。
“他這幾天都沒碰過你,是嗎。”朱氏到底是過來人,一瞧她的神色,便猜出來個大概:“無妨,我與他有一個月之約,這纔過去個幾天罷了。在此期間,你可以慢慢規劃。切記,莫要在這個時候再去婉娩閣找婉婕妤的麻煩,免得橫生枝節。”
“……是。阿羅知道了。”朱綺羅本來有些不服氣,想要不依,見着太后用如此不容置喙的語氣,她也便只好選擇妥協了。
見着朱綺羅點了頭,笑意又重新回到了朱太后的臉上:“來,別說這些事情了。你過來瞧瞧哀家剪的這花如何。”
朱綺羅應聲擡頭看了一眼:“很漂亮。只是……爲什麼都是花骨朵呢。”
“你不必明白,她明白就好。來人啊,將這插花給婉娩閣送去,便說是哀家賜給她的,讓她好生擺在牀頭三日,以用來觀賞。”
“是。”宮娥聽到吩咐,趕忙進來小心翼翼地將那花瓶給端走了。半刻鐘之後,那盆景便被擺在了婉娩閣張雨茹的牀頭。
“娘娘,太后娘娘這是什麼意思?”暮然不解,只覺得這盆景好是好看,卻都是花骨朵,看起來有些奇怪。
“這是曇花。曇花一現,你是聽過的吧?因爲它只開在夜裡,所以白天便是這副模樣。現下,也是這曇花開花的季節。”張雨茹說完,便低下頭去逗弄着懷裡的永安公主。
“曇花一現?那爲什麼太后說……要咱們在牀頭擺上三日呢?這花一謝,還有什麼好看的。”暮然小聲嘟囔着,一邊說着一邊轉動着那個花瓶。
“太后就是要本宮瞧瞧曇花花敗的模樣,曇花雖花開時絢麗奪目,卻還是會有開敗的一天,且花期要比一般的花朵短很多。所以說,世上萬物,皆是如此。花如此,人也如此。”張雨茹目光深沉地瞧着那一瓶白色的花,緩緩說出朱太后贈花的真正意思,暮然在一旁靜靜聽着,不禁臉色大變。
“娘娘,這……”暮然覺得這事情有些莫名其妙,可這一切在張雨茹看來,卻是情有可原的。畢竟自己不是朱氏理想中的姬妾,姬妾可以得到帝王的寵愛,卻不可喧賓奪主,專寵於後宮,更不用說她還是這大皇子的親生母親了。再加上當今皇后還是她朱家的人,是她的嫡親侄女,朱氏做的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她無力反抗。
“沒事的,就放在那兒吧。不過是花敗罷了,擱置個三天,也不會如何的。”張雨茹淡淡一笑,便沒再擡頭去看這花或是其他人。
因爲一直跟在張雨茹身邊伺候着,暮然早就已經對她這種處事不驚的態度習慣了。只不過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明擺着便是太后在表示自己對張雨茹的不喜,她家主子也心知肚明,可是卻沒有任何情緒激烈的表現。
一時之間,暮然也搞不清楚張雨茹到底是脾氣好,還是隻不過是在默默忍受了:“這幾日皇上都沒過來,真是奇怪。”
她無意的一句嘆,倒是引起了張雨茹的注意:“估摸着應該都在常寧殿吧。”
暮然啞然,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支支吾吾又換了別的話題:“剛纔小李子遞過來一個摺子,見娘娘正陪着永安公主睡着,奴婢便沒有急着遞上來。”
說罷,暮然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那明黃色的小冊子來,恭恭敬敬地遞到了張雨茹的面前。張雨茹覺着奇怪,伸手拿來翻看,只是瞧了一眼,便溫柔地笑了出來。
見着她突然之間便眉開眼笑了,暮然好奇地問道:“娘娘,這冊子上寫了什麼呢。”
“沒寫什麼。”張雨茹雖然這麼說,卻將那冊子小心地收了起來,放在了枕頭下頭。臉上那甜蜜的笑意,一整天都不曾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