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璟與楊青綰的婚事,終於因爲一道聖旨賜婚而塵埃落定。對於此事,旁人衆說紛紜,猜測什麼的都有。可是誰又能想到,去請這道聖旨的是尉遲璟沒錯,出這個主意的,卻正是她張雨茹。
“小姐,奴婢越想便越替您委屈。這才嫁過來幾日光景,姑爺怎麼可以就急着把楊家小姐給弄進府裡來。還巴巴地給她討了個平妻的地位。”
因爲尉遲府現下正爲了這婚事鬧得人仰馬翻,作爲當事人之一的張雨茹實在不想摻和這些事,於是便尋了個由頭偷溜了出來躲清靜。
然而春兒一直絮叨個沒完,讓她的盤算徹底落了空。
“他怎麼就不能娶了我以後再娶別人?”張雨茹好笑地瞧着自己這個極其護主的小丫鬟,像逗弄小動物似地逗弄着她:“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過了吧。”
“小姐!”春兒一愣,不可置信地怪叫了一聲。
正在布料坊裡選錦緞的張雨茹眉頭微微一皺,側過臉來給春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平日裡都是怎麼教你的,一點儀態都沒有。下次,可不帶你出來了。”
張雨茹話音剛落,便有人似是唱反調一般高聲叫起來。張雨茹眉頭一皺,循着聲音望去,不禁愣住了:“是她?”
春兒覺得奇怪,循着張雨茹的視線望去,赫然瞧見楊青綰與完顏若水站在一塊,看似十分親密:“小姐,這完顏小姐…她們倆怎麼湊一起去了?”
張雨茹沒吭聲,正在這時,驕揚跋扈慣了的完顏若水突然便拔高了音調,嗓門大得讓所有在店面裡選東西的顧客都看向了站在櫃檯處的這幾人:“你這掌櫃,真真不識好歹!睜大你的眼睛瞧瞧,選了這布料的人是誰?”
“是是是……可是這……”掌櫃的汗如雨下,叫苦不迭。現在他誰也不怪,只怪這天意太湊巧。偏偏讓兩個他都惹不起的人物都看上了這匹雲錦:“您看……完顏小姐,這雲錦之前早就被人訂了,方纔在下只不過是見主顧來了,所以纔拿出來……您看這樣如何?還有一匹貨,就這兩天到。只要一到貨,我們店便將楊小姐要的錦緞送上府門,絕不勞煩小姐再多跑第二趟。”
“呵,那爲什麼就不能讓你們那個主顧等等?”完顏若水冷哼了一聲,說着她又掃了一眼大堂道:“你不是說這主顧來了嗎?他現在人在哪裡?正好我們也在,當面說清楚,不就成了麼?”
“這……”完顏若水這麼一提議,掌櫃的頭便低得更低了,他現在怕的就是那個主顧跳出來和麪前這二位爭鋒相對。
可是人有時候真的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完顏若水話音剛落,張雨茹便聘婷多姿地從人羣裡走了出來:“那匹雲錦,是我要的。不知完顏妹妹有何指教?”
張雨茹含笑應承着,來到了楊青綰與完顏若水面前。一直不吭聲的楊青綰一看竟然是張雨茹,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是你?”面對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完顏若水一下就愣住了。一時之間,這三足鼎立的幾人誰都沒有說話,旁邊還圍了一圈意在看熱鬧的人,場面十分尷尬。
“對啊,便是我尉遲張氏了。”張雨茹笑了笑,自報家門時,還特意冠上夫姓,分明就是在提醒着楊青綰和完顏若水她的身份。
楊青綰聞言臉色一變,完顏若水更是默不作聲,不敢造次。
“妹妹也出來逛街?可是在準備嫁妝?”張雨茹打量了一下楊青綰,表現得很是大方。
楊青綰擡起頭來期期艾艾地看了她一眼,一雙剪水秋瞳,似是充滿了怯懦:“青綰見過弄玉姐姐……”
“哎?楊小姐可千萬莫這樣,張氏實不敢當。”見到楊青綰要當着衆人的面給自己行禮,張雨茹趕忙一把止住了她的身形:“看樣子楊小姐可是打聽了妾身不少事情,弄玉這個稱呼,妾身可是許久都不曾聽過了。”
說到這兒,張雨茹意有所指地看了完顏若水一眼。
“姐姐可別誤會。什麼打聽不打聽的,自新帝尚未登基之前,咱們就聽過妙手玉觀音的名號了。當時青綰對姐姐的豔羨之情,三言兩語又怎可一一道盡……只可惜……”楊青綰欲言又止,停頓得恰到好處。
張雨茹聞言,眼中掠過一絲冷芒:“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說,似乎有些不合適。”張雨茹一語雙關地截住了楊青綰的話頭。自己的那些過往,已然成了不能說的禁忌,而今楊青綰故意在大庭廣衆之下提起,無非是要反將她一軍罷了。
想到這裡,張雨茹也不想與她多做糾纏,轉身便向掌櫃點頭示意讓小廝將雲錦呈到楊青綰的面前:“楊小姐似乎很喜歡這一匹雲錦。既然如此,臣妾等等也無妨。這一匹布,便贈給楊小姐了。春兒,我們走!”
“姐姐且慢!”楊青綰見張雨茹急着離開,趕忙便喚住了她:“弄玉姐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在這裡說便好。妾身與楊小姐萍水相逢,應該不存在什麼秘密纔是。楊小姐,您說對吧?”張雨茹笑了笑,對於楊青綰這種善於示弱的女人,格外謹慎小心。
“這……”楊青綰面露難色,躊躇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起了勇氣看向張雨茹,依舊一副怯怯的樣子:“青綰從小便與阿璟相識,兩小無猜,情投意合……阿璟他實在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爲了護我周全,不惜請旨賜婚……青綰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做。我知道他是傷了姐姐的心,還請姐姐……莫要怪他。”
“怪他?我爲什麼要怪他?”張雨茹微微一笑,輕鬆的模樣讓在場的人全都大跌眼鏡:“楊小姐,女子心思細膩本不是錯。可是若是胡思亂想,便不太好了。再說了……說到兩小無猜,若是妾身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似乎是妾身與尉遲璟相處的時日更長才是吧?”
見對方啞口無言地站在那兒,張雨茹又道:“時間已經不早了,臣妾便不在這兒耽誤楊小姐的時間了。婚期將至,楊小姐應該好好準備纔是。”
說着,張雨茹便微微屈膝,向着楊青綰行了個禮,這才帶着春兒上了馬車。張雨茹的瀟灑離去,留給旁觀者滿是感慨:“這尉遲家的少夫人,果然是個人物。”
人羣中,不知誰讚歎了這麼一句。讓楊青綰的臉色更爲陰沉,完顏若水見狀,趕忙湊到了楊青綰身邊,諂媚地笑着,說了不少討好的話:“妹妹可別跟這張雨茹一般見識。她就這樣,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而今不過是一介罪臣之女,竟然還敢如此囂張。”
“罪臣之女又如何?到底,她還是比我先嫁入尉遲府了。剛她那是在提醒咱們呢,凡事要有個先來後到,莫壞了規矩。”楊青綰回過頭來,冷冷回了完顏若水一句話,與之前那個怕生的模樣判若兩人:“再說了,我現在的名聲,怕是也不比她好聽到哪裡去吧。”
“……妹妹這話說得,你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怎可自降身段與那個女人相比。”
“行了。”許是聽膩了完顏若水的諂媚之言,楊青綰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告訴掌櫃的,那個雲錦,我不要了。”
既然是那個女人送給自己的,她當然不會再要。她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靠自己爭取到手的,否則,她碰都不會碰。比如那匹可憐的雲錦綢緞,又比如尉遲璟。
“好,好……”完顏若水連忙點頭應着,謙卑的模樣簡直與之前官家小姐的做派判若兩人。
楊青綰瞧着她那一副嘴臉,沒來由地心裡就一陣噁心。但是因爲完顏家而今與他們楊家乃盟友關係,她也只得壓制住心中的反感,繼續和完顏若水逛街聊天,做那些閨中密友該做之事。
更何況,今日她多多少少也算是見識到了張雨茹的厲害。若想日後對抗張雨茹,僅憑她一人之力,怕是不夠,而且她也不想自己的形象在尉遲璟面前有所損毀。
想到這裡,楊青綰再看向完顏若水的眼神便溫和多了,就好像剛纔眼裡閃過的那一絲輕蔑與厭惡,只是他人的錯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