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低沉而有力,即使坐在機艙裡頭,也可以感受到那強勁的動力,雖然這架運輸機仍然使用的是舊式的活塞式內燃機,比不了噴氣式飛機的速度和高度,但是由於它擁有四臺發動機,安全性卻是相當不錯的,航程和載重量也是相當令人滿意的。
此刻,這架運輸機的機艙里正坐着那麼二十多位乘客,而且都是清一色的軍官,軍銜最低的也是一名中校,而軍銜最高的那位,則是一名陸軍准將,正是軍事情報局的陸裕光處長,他目前負責整個中東、北非地區的情報工作,而與他同乘一架運輸機的那些軍官也都是他的部下,衆人上午離開伊拉克,經過長途飛行之後,現在,已經進入了埃及領空了。
雖然開羅已經被亞盟聯軍佔領,但是埃及戰役仍然沒有結束,天空中不時會出現德國、意大利空軍的戰鬥機和偵察機,因此,當這架運載着一位陸軍准將的運輸機靠近蘇伊士運河的時候,附近空域的四架“閃電”式戰鬥機已經接到命令趕來護航了,這些噴氣式戰鬥機將負責保護運輸機安全抵達開羅機場。
陸裕光就坐在靠近舷窗的座椅上,而就在舷窗外頭一百多公尺的地方,一架“閃電”正在低速飛行,陽光下,機翼閃着光,讓運輸機上的乘客們倍感安全。
也正是在這種安全的氣氛下,陸裕光准將斜靠在座椅上小憩了半個小時,這段日子以來,他也是連軸轉的工作,越是在戰爭時期,對於諜報工作的要求就越是高,這不,剛剛在伊拉克破獲了一個納粹德國的諜報網,連個囫圇覺都沒睡安穩,就又馬不停蹄的趕往埃及,佈置這裡的情報工作,德國、意大利佔領埃及已有段日子,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也足夠德國和意大利諜報組織在埃及紮根了,更何況,陸裕光的對手還不止是德國、意大利的間諜,還有來自英國、美國的間諜,而目前的形勢之下,對於英美間諜的反諜報工作已經變得越來越重要了,情報工作,最講究的就是一個未雨綢繆,埃及戰役尚未完全結束,亞盟聯軍與英美盟軍尚未勝利會師,這秘密戰線就已經硝煙滾滾了。
“將軍,快到開羅了。”
一名上校軍官走到陸裕光身邊,小聲的說了一句。
陸裕光睜開了眼睛,點了點頭,坐直了腰,然後扭頭向舷窗外頭望去,那架“閃電”還跟在那裡,而在“閃電”的機翼之下,卻是那熟悉的金字塔,而且就在金字塔附近的荒漠中,還可以看見一架飛機的殘骸,由於距離太遠,無法判斷那架飛機的型號,但是這也足以說明目前埃及天空中的情況,這裡並不是絕對安全的空域。
很快,開羅機場已經遙遙在望,這架軍用運輸機順利的在機場跑道降落,由於德國軍隊撤離開羅之前破壞了機場設施,所以這架運輸機不得不在天空中盤旋了片刻,以等待航空指揮塔安排降落,畢竟這裡也是軍用機場,戰鬥機和轟炸機也是需要排隊起降的,而已修復完畢的跑道只有兩條。
等運輸機停穩,陸裕光才帶着部下從飛機上走下,站到了那剛剛修復完畢的跑道上,舉目四望,周圍是一片廢墟,或許是感覺難以守住開羅,德軍在撤退之前對開羅的所有重要戰略設施來了一個天翻地覆式的破壞,機場已被德軍炸得面目全非,現在的航空指揮塔實際上就是由一些鋼管搭建而成的一座高臺,上頭拉了張帆布遮陽,航空管制官就站在高臺邊,用電臺指揮空中交通。
德軍不僅炸爛了機場跑道,而且還在跑道上和附近埋設了大量地雷,陸裕光和他的部下走下飛機之後,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一塊一塊醒目的警告標誌,雷區隨處可見,工兵部隊也正在全力以赴的進行排雷作業。
雖然中國軍隊進駐開羅不過才一天時間,但是城裡的秩序已經完全得到了恢復,等陸裕光和他的部下走出機場之後,在街上他們看到的是一片秩序井然,而且,前來接他們的副官已經指揮着兩輛卡車等在機場外頭了,現在車輛供應比較緊張,轎車是很難被排上運輸計劃的,即使是准將,也只能將就着坐在卡車駕駛室裡了。
就這麼坐着卡車趕到了開羅駐軍司令部,見到了駐軍副司令,副司令已得到總參謀部相關指示,所以當陸裕光帶着部下一到,副司令立即派了一名副官領着他們趕去爲軍事情報局準備的那幾間辦公室。
駐軍司令部就設在以前的德軍司令部舊址,由於這裡以前是埃及王宮,德軍或許是有所顧忌,怕引起埃及人的憤怒,因此在撤離的時候並未對這裡進行大肆破壞,而且,這裡以前也是英軍司令部所在,各種設施、裝備比較齊全,非常適合佔領軍使用。
走進爲他準備的那間辦公室,陸裕光先打量了一下辦公室裡的陳設,比較奢華,甚至還可以看見幾張不知是否是贗品的古典油畫,看起來德軍撤退的比較匆忙。
將軍帽取下,軍上裝也脫下,掛在衣帽架上,陸裕光這才從公文包裡拿出摺扇,拼命的扇了兩下,然後叫來副官,讓他將一名戰俘帶過來。
由於發電機功率不足,無法爲電風扇供電,這屋裡的氣流不流通,氣溫也高,陸裕光只能穿着短袖襯衫站在窗前,沒等他研究完窗外花園裡的陳設,那名早已被帶到司令部關押的戰俘就已經被副官帶到了陸裕光的跟前。
這是一名意大利軍隊的戰俘,被俘之前的軍銜是陸軍少校,在戰俘營接受審訊時,他表示願意爲中國服務,再加上他的特殊背景,於是,他就被帶到了司令部。
“你叫什麼名字?”陸裕光先問了戰俘一句,這句話當然是通過翻譯問的。
“閣下,我叫托萊多.柯里昂.阿爾卡西諾,是意大利陸軍中將老阿爾卡西諾的兒子。我說的一切都是事實,有你們繳獲的證件和相關文件爲證,而且你們也可以審問那些被俘的意大利將軍。”
小阿爾卡西諾不厭其煩的再次重複了這句話,自從他被俘之後,至少已經有五名情報軍官審問過他,而他的回答也總是一樣,甚至連那名翻譯都是同一個人。
“你對審訊官說,你願意爲我們充當間諜,對於你的理智,我非常滿意,但是問題在於,僅靠你父親的背景,我們很難完全信任你,其實,你的利用價值並不高。”陸裕光眉頭一挑,盯着這名意大利戰俘的眼睛。
阿爾卡西諾聳了聳肩膀,他回過頭去,看了眼掛在衣帽架上的那件將軍服外套,注意了一下軍銜,然後反問了陸裕光幾句。
“請恕我冒昧,您是中國陸軍准將麼?您是具體負責軍事情報工作的高級軍官麼?”
陸裕光淡淡說道:“我姓陸,是中國軍事情報局的一名處長,目前負責埃及的事務,你可以信任我的權威,在這裡,我實際上是與戰區副司令地位相同的軍官,雖然軍銜並不是非常高。”
“好吧,我可以告訴您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被俘之前,我曾爲蘇聯的情報機關服務,而且曾經向蘇聯情報員透露過關於中、德、意三國首腦在西奈半島進行秘密會晤的情報,而且我也相信,正是這份情報促使蘇聯政府下定決心立即結束那場‘高加索戰爭’,以應付來自德國的威脅。也就是說,我同時也在爲蘇聯服務,而且他們非常信任我,我可以爲你們向蘇聯傳遞假情報,迷惑蘇聯的情報機關和蘇聯政府。”
阿爾卡西諾不卑不亢的將一個秘密說了出來,然後,他就注意到,跟前那名中國將軍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陸裕光確實有些驚訝,難怪他剛纔一聽這個意大利戰俘的說話聲音就覺得有些耳熟,現在,對方說起西奈半島中、德、意三國首腦秘密會晤的事情,陸裕光一下子就想起來了,沒錯,他以前確實聽到過這個意大利軍官的聲音,那是在“雪人行動”期間,那名蘇聯間諜佐爾格爲了刺探三國首腦秘密會晤的細節,曾在西奈半島與一名被他收買的意大利軍官進行過接觸,用一筆錢從對方手裡購買了一些關於秘密會晤的文件照片,而當時,那名與佐爾格在旅館客房裡接頭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阿爾卡西諾。
身爲一名軍事情報機關的高級特務,陸裕光的記性是很好的,哪怕只見過一次面,只聽過一次聲音,他也可以回想起來。
當時,阿爾卡西諾與佐爾格接頭的時候,陸裕光就帶着部下在隔壁的客房裡用竊聽器竊聽,那個時候,陸裕光就注意到了阿爾卡西諾這個人,但是由於對方很快就跟着墨索里尼離開了西奈半島,返回羅馬,因此這條線也就此斷了,之後陸裕光也沒有再嘗試過利用阿爾卡西諾這個間諜,而且他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但是現在,阿爾卡西諾居然自己送上門來,說要爲軍情局服務,充當間諜,這多少讓陸裕光有些感慨,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蘇聯現在國力衰微,早已不是軍情局關注的重點,不過陸裕光倒是想到了利用這個意大利戰俘的另一種方式。
“你想得到什麼?”
陸裕光並沒有立即表明立場,在他看來,這個阿爾卡西諾根本就是一個毫無原則的賭徒,誰給他好處他就給誰服務,蘇聯人收買他,他可以爲蘇聯服務,如果美國人來收買他,他也肯定樂意爲美國人服務。
“我需要錢,一筆錢,而且,我更需要自由,完全的自由,我絕對不會在戰俘營裡等待戰爭結束,如果那樣的話,天知道我的情人會飛到哪裡去?如果你們能夠將我送往阿拉曼或者其它的什麼地方的話,我可以想辦法去希臘,然後向你們傳遞情報。如果不方便直接釋放,你們可以策劃一場戰俘營的暴動,我會趁着混亂帶着一幫軍官溜走的,現在看管戰俘營的是一幫阿拉伯人,他們對意大利戰俘很不友好。”
阿爾卡西諾非常自信,他相信,對方一定會滿足他的要求的。
“那個曾經與你在西奈半島聯繫的蘇聯間諜,你現在還有與他聯絡的渠道麼?”陸裕光突然問了一個讓阿爾卡西諾有些驚訝的問題。
“有聯絡渠道,聯絡站就在羅馬。怎麼?”阿爾卡西諾眼前一亮。
“沒什麼,你先下去吧,我考慮一下你的提議。我會吩咐副官爲你安排一處新的住處的,而且從現在起,你不要再與任何人說話,沒有我的命令,你甚至不能走出房間。”
陸裕光還是沒有立即表態,他確實需要仔細斟酌一下這個有利用價值的間諜的使用方式。
等阿爾卡西諾走後,陸裕光立即草擬了一封電報,收報人是軍情局局長,對於這個意大利間諜的使用方式,他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就等上級批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