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鈺淡然的用手拍着羅雅丹後背,對於羅雅丹這種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說法自然不能苟同,但此刻他卻無言以對。
羅雅丹忽然推開宋鈺,臉上明顯地帶着憤怒與不悅,朝宋鈺問道:“你難道永遠都是這副表情,好像什麼事也不能在你心底停留,還是說你已經冷血到無視一條人命的地步?”
宋鈺愕然,沒有去多想羅雅丹爲何忽然間發怒,反倒是最後一句話將他驚醒,在他看來,死一個人和死十個人唯一的區別就是數字的不同而已,更何況是彭亮這種叛逆弒主的奴才,他一樣在心中問着自己:是否真冷血到罔顧他人性命的地步?
“今日的果是昨日的因,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善惡到頭終有報。”宋鈺俯身在無頭屍體上摸索一陣,終於掏出幾張整齊疊放後載釘好的小冊子,封皮上寫着屬於宋鈺獨有的筆跡《影神寶典》,他還順手將幾枚散碎銀子裝入懷中。
“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羅雅丹微微皺眉,看着宋鈺蹲下身在無頭屍體上掏取東西,心中就覺得有說不出的噁心。
宋鈺將屍體搜刮得乾乾淨淨,暗罵着彭亮這傢伙出門在外難道不知道多帶點錢財,這丁點銀子也好意思出門行走江湖,起身後朝羅雅丹淡淡笑道:“我走過很多地方,和小姐你看的遊俠列傳不同,我看得更多的是那些生存之道,無論是人還是獸,每一天、每一件事無不都是爲着生存而活,猛獸的生存是用尖牙利爪捕獲食物,保證自己不會餓死,人的生存是創造和幾積攢財富,有了銀子可以買到優渥的物質基礎,可以用這些錢財武裝自己,確保自己的財產不會被宵小給搶奪一空,這也是爲什麼羅家、王家這些財閥世家會養一羣看家護院,如果覺得這些護院能力有限,這些家主甚至會用錢財去買通那些能力更大的高手,如果沒有這些人的存在,你所恨的殺手自然也就不會存在。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你應該懂的!”
“別說了!”羅雅丹憤怒地吼了出來,羅雅丹猜測這個扈從可能知道一些羅家與影牙殺手的一些交易,宋鈺的話就像一把刀子,忽然間將一頭皮毛光線的梅花鹿捅得鮮血淋淋,然後又把那些血淋淋的內臟一樣樣翻出來給她展示。
羅雅丹不願意在這裡就呆,雖然風從來沒有停止過,但依舊覺得這每一寸空間都充斥着嗆人的血腥,沿着小道繼續前行,走了一陣忽然醒悟過來,回頭看着跟在身後的扈從,先前她只顧走神和生氣,根本沒有留心太多,直道身後宋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甚至是她都能聽見,思緒這纔不得不回到現實中。
宋隨手抹掉額頭上細密汗珠,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笑笑說道:“微微有些頭痛,怕是這幾天晚上着了風寒。”
“那…咱們休息一下吧!”羅雅丹微微想了一下:”恐怕在沒走出這片森林之前都不會遇着人家戶,更沒有大夫。“
“不妨事,我從小身體就不好,每隔上一段時間總要頭疼一回,歇歇就好。”宋鈺說的是實話,他以前確實有頭疼的毛病,後來知道那是若非神念留在他體內導致
的,但那些卻和今天的頭疼沒有任何關係。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是借用神魂的代價。
兩次動用長弓絕情,藉助於神魂之力,兩次都給宋鈺帶來難以承受的痛楚,儘管宋鈺知道這種疼要不了他的性命。
宋鈺識海內,此刻更是滔天巨浪翻騰,神魂與影神在蔚藍海面再次展開了強烈的廝殺,烏蠻臨死前被抽走的氣運化着淡綠色細雨從空中灑落,雌伏在海底的神魂也不甘示弱與影神拼搶。
“話說回來,我好久都沒頭痛過了。好像是從你把那什麼神念給我之後,我幾乎把這事忘了。你知道神念可以治好我以前的頭疼,所以你纔將它給我的,是吧?”羅雅丹目不轉睛地看着宋鈺,發現對方似乎壓根沒有聽她說話,背靠岩石坐在地上,那支藤條箱隨手拋在旁邊,宋鈺閉着眼如睡着了一般,額頭上又被那些細密的汗珠佈滿。
看着微微皺眉的宋鈺,僅有嘴脣哆嗦着微微顫抖,羅雅丹忽然覺得心底似乎有一種東西被忽然間融化,無意識地將衣袖握在掌心,擡起手臂去擦拭對方額頭上的汗珠。
“大小姐!”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羅雅丹如受驚的小鹿般猛然起身,那靈敏的速度恐怕不輸於那些有着不錯修爲的殺手,羅雅丹像被抓住現行的小偷般僵直地站在原地,悄悄將捏在掌心的衣袖鬆開:“啊…是你啊…還有你,奪人!”
力鬼有些奇怪地望着羅雅丹,印象中羅雅丹好像從來沒有口吃的習慣,他和奪人草草將戰場痕跡處理一番就沿河岸找過來,遠遠看着兩人蹲在地上,所以纔出聲招呼。力鬼走在前面,最先注意到宋鈺的情況,一樣的束手無策。
“不妨事!”奪人微微檢視一番,示意他們不用擔心。
力鬼笑着像羅雅丹笑笑:“這傢伙是殺手沒錯,偶爾也還是可以當大夫來使。他說不妨事那就不會有意外。我們去前面等他們吧,這傢伙不喜歡別人看着他行醫救人。”
“我不是三歲小孩。”羅雅丹冷冷地看着蹲在宋鈺身邊的奪人:“一個殺手的信譽我從來都不相信,宋鈺是我的扈從,我要對他負責。所以我哪裡也不去,直到醫好他爲止。”
奪人對羅雅丹從來都是不假於色,夜叉是他極其佩服的殺手,尤其是在先前還爲他報了家族血仇,所以他越發替宋鈺感到不值,在他看來,宋鈺完全可能成爲比影主宋時關還要強大的殺手,因爲幾百年來,宋鈺似乎是大荒唯一一名可以神道同修的人,甚至可能是這大荒最強大的殺手。
羅雅丹純粹就是宋鈺的絆腳石,是將宋鈺手中鋼刀變成軟繩的那個人。
溫柔鄉、英雄冢!
奪人毫不猶豫地從地上站起來:“那你就看着他這樣一直難受下去吧,反正他與我非親非故,死了拉到,還少一個拖油瓶!”
“你混蛋!”羅雅丹一股怒氣衝口而出,話一出口便又在心中叫着壞事了,胸脯上下起伏,半響才盯着奪人那張死人臉道:“最好你能醫好他,否則等我到海口城,就請最厲害的殺手來殺你,反正
殺手都該死,死一個少一個!”
力鬼陪着羅雅丹走到前面去,還不忘回頭衝奪人點點頭,奪人甚至懶得搭理,擡手便是一道神念朝着宋鈺識海渡去。
看似昏睡着的宋鈺忽然伸手,阻止了奪人的動作。奪人也很詫異,宋鈺這並不是昏迷也並非入定,但既然他能保持神智,自然用不着他出手多事,乾脆站到靠近山崖邊,手中把玩着先前宋鈺拋給他的那枚水晶蓮臺,手指在蓮臺花瓣上拂過,便有一股無法言狀的氣息散發出來,那些花瓣也開始變幻着顏色。
那道氣息很快散去,蓮臺表面光彩也逐漸黯淡,最後便如滴入琥珀中的一隻飛蟲般藏於每一片花瓣的最深處。
宋鈺徐徐睜開眼還沒等他開口說話,本是面迎繾綣河風的奪人忽然回頭問道:“你怎麼做到的?”
宋鈺明白奪人的意思,估計這世間沒有人能夠像他這樣,將神念隨手送給他人,轉眼間卻又能擁有神念。宋鈺想了想說道:“我這身神念本是從別人那裡無意間奪來的,後來在天關城遇着一個活了很久很久的老傢伙,他說過他所練之法小如林雀藏屋檐,大可扶搖上九霄。”
“螅園裡的那三個老傢伙?”奪人聽到過烏蠻曾經也是這樣評價過人,並告誡弱水的所有人,不要靠近那座園子。
宋鈺點點頭:“三人中其中一人叫做聞祝,這法子便是從他哪裡學到的,聞祝稱之爲薪火。”宋鈺信口胡說,因爲他自己現在也不能徹底說清自己這神念如何回來的,如果要告訴奪人神座的事,怕言多必失會無意間透露影神的信息,乾脆就牽扯到聞祝身上,反正聞祝也不可能走出螅園半步。
奪人看着手中蓮臺,轉身慎重地雙手遞給宋鈺,那感覺就像使臣向另外一個國家的帝王遞交邦交文書一般慎重:“我答應過你,自然得說話算數。每日用神念溫養,少則半月,多則數十天,直到你能和它建立感應,至於後面的事,這和學騎馬一樣簡單,你自然會明白。”
“很好。”影神的聲音忽然在宋鈺腦海響起:“有五色蓮相助,本神半月左右便能將這傢伙鎮壓於海底,看他還如何與我鬥!”
當宋鈺提着藤條箱出現在羅雅丹面前的時候,她看奪人的眼神終於有些溫和了,但後者依然是冰冷如舊,在羅雅丹看來,此刻的奪人應該感激涕零纔對。羅雅丹心中越發認定,殺手都是一羣沒有感情,只會盯着銀子的冷血。
兩道身影聯袂而來,看着竇青梅衣帶飄搖宛若凌波仙子,果真是應了《天仙子》中那一句:冰雪少女入凡塵…
羅雅丹頓時又羨慕起來,再次升出要當劍仙的強烈念頭。
和竇青梅一道而來的自然是宋安,兩人俱是目不斜視,目光牢牢鎖定在宋鈺身上。
竇青梅在五丈外便停了下來,真元催動,背後長劍徑脫鞘飛臨頭頂:“姓宋的,我要看你手中箱子。你若搖頭或說吐半個不字,我便斬了你腦袋!”
一剎那,竇青梅眉宇間殺意畢現,
信手揮動,指尖青絲斬清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