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三絕劍,如何能給你更多?”宋鈺有些厭惡聞祝這不加掩飾的貪婪,也許在這樣的人眼中除了利益之外似乎再無別的。
“當你獲得一樣東西的時候,就得付出一定的代價。”聞祝將宋鈺表情看在眼裡,略微沉吟說道:“既然你神念無傷,咱們就在這裡開始吧,我只引導你一次,莫浪費了機緣。”
宋鈺極不喜歡這種高人調論,原來那世界的電視中經常有相似的狗血橋段,某個白髮蒼蒼的絕世高人擺出不可一世的姿態:我就演練一次,能學多少就看你造化了。
宋鈺不是那種過目不忘,天姿縱橫的奇才,看對方施展一次就能依葫蘆畫瓢將某某劍法比劃下來。真要說到天賦,李浣這種看書都能看出一個劍道大家來的怪胎纔算真正的奇葩,而宋鈺今天的呃所有成就都來源於《碧落賦》以及體內那莫名其妙卻又神鬼難測的真陽炁,他不過是一個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侏儒而已。
聞祝甚至沒有提醒,一隻手已經搭在宋鈺肩頭,沛然真元如驚濤駭浪涌進狹小港口一般,在宋鈺體內掀起幡然巨#波:“收斂心神。”
一聲雷暴在宋鈺耳畔響起。
遠處一個下人正端着托盤在竹林中穿行,本來是五大三粗的漢子,腰間還扎着須臾不離身的牛角尖刀,裝了茶壺的托盤在他面前竟如精緻玩具般小巧,但那漢子卻走得有些拘謹,甚至連走動間的聲響都很輕微,生怕腳下踏過竹葉的聲響會打擾到這邊二人,他正認真地在彎彎曲曲竹林中穿行,忽然聽得頭頂驚雷咋響,腳下一慌身子也跟着歪了下去,猛然間想起來手上托盤,又慌忙撲救,結果越慌越錯,最後茶壺茶具一同滾落在地上,在噼噼啪啪聲響中成了碎片。
同一時間,螅園裡無數龍蛇幫那些長老、幫衆都被雷聲驚動,一個個愣在原地,呆呆地朝這邊竹林方向望來:“那姓宋的傢伙惹老祖宗動怒了吧?”
“也不看看姓宋的什麼德性,前夜那囂張的樣,也是老祖宗最近求仙問道收斂了不少性情,否則當場就將他一雙腿打折了扔外面去,管他是生是死。”
“你小聲些,張瘸子前天服侍老祖宗的時候還問他呢‘張森,我給你們找了個師父,就是那姓宋的,那貼身肉搏的本事可不賴,你可有興趣學習?’”
“就那個書生?那晚也是燈火太暗,我根本連棍子都還沒掄起來,不然一扁擔早將姓宋的書生砸扁在地上了。”
隨後,一陣轟然笑聲傳來。
宋鈺徐徐封閉五感,一門心思體味着鑽入體內的那道真元。
“別想着試圖尋找它的軌跡,
對於你這種百廢之體而言,看了也是徒然,反倒讓你惑心。”聞祝當頭一喝如暮鼓晨鐘,隨後的話卻又如涓涓細細,聽在耳中有說不出的舒坦。宋鈺從來不是好學生,這是一次難得的瞭解聞祝的機會,神念如追趕太陽的夸父一般循着澎湃真元尾隨而至。
聞祝的真元在宋鈺體內漸漸分爲兩道江流,一明一暗,一虛一實,相互呼應相互兼容。
“抓住你最初的念想,這是你力量的本源,也是你修爲晉升的捷徑。錯過這次,你就只能按部就班地老老實實修煉。”聰慧如宋鈺的終於明白爲什麼聞祝會說只引導一次,這就好像第一次看見飛懸千尺的瀑布,震撼、敬畏、驚訝等無數情緒集爲一體最能撼動心神,如是那些生長在瀑布周圍的人,因爲耳濡目染的緣故,反倒失去了最初的震撼,一切都已經麻木了。
一分爲二的兩道真元中,虛暗的那道真元漸漸化爲一隻利箭,在他心坎處兜了一圈後迅速縮回宋鈺手臂,漸漸地不可察,隨後又如翱翔的巨龍從雲層之上探出其中一隻巨爪。宋鈺知道那道真元一直存在,只是那真元行動詭異,一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聞祝收回搭在宋鈺肩膀山的手臂:“你明白了?”
“還差一點。”宋鈺心中叫着遺憾,如果聞祝多引導他一會,也許他收穫更多。
“別得隴望蜀,除非你希望看到筋絡毀損這樣的情形發生。”聞祝冷冷說道:“仁者見山,智者見水。有人說太虛劍道在於技法道,也有人說在於虛之道,若我看來,都對、也都錯,要想得‘道’,就得明白其‘虛’。”說罷便轉身離開,毫不拖泥帶水。
宋鈺一人在竹林中枯坐,並不急於去摸索太虛劍道,反倒是思考起聞祝的用意來,用真元來幫助煉神者感知境界,還是太虛劍意,這有點像和尚跑去道觀拜上帝。
道、神殊途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老怪物不至於糊塗到這程度。
想了良久,宋鈺也沒想明白聞祝的用意,最後怔怔地望着頭頂竹林,夜風徐來,一片片竹林發出婆娑聲響,竹浪在夜風下此起彼伏,時而現時而隱。段天藍在此前就有意傳授宋鈺太虛劍道,只是礙於劍宗門規沒有明言,所幸宋鈺聰慧從篾條中揣摩出幾分太虛劍意。
劍意浩蕩煌煌,卻沒有虛劍可言,眼下回想起來,以前困惑之處豁然而通。宋鈺信手揮灑,頭頂竹葉如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般散落而下,每一片竹葉在頭頂三尺外便悄然撕裂爲三兩斷,散落下來。
遠處聞祝回身朝遠處竹林望了一眼,同樣是無比驚奇。儘管這劍意孱弱,但卻是地地道道的太虛
劍道。凝望了片刻,聞祝才推門而入。
屋內,有兩人盤腿而坐,閉目凝神。待聞祝進了房間,最上首那人才問道:“如何?”
聞祝苦笑:“大哥想必已經高察覺到了吧,若不是這道劍意,恐怕你還在繼續坐神。”
坐在上首的人輕微嗯了一聲:“三弟的猜測是對的,此人是有大氣運之人,我們能否衝破藩籬就全靠他了。”
聞祝猶豫着說道:“可是他的身份…”
“不打緊。”上首那人打斷聞祝的話:“他是誰不重要,我們只要保證一點:我們破境之前他不能出意外。”
“既然是有大氣運之人,想要搞出些意外都難。”
“逆天如武淩、強悍如滄瀾大楓,大荒那些風雲之上的人哪一個不是大氣運者,最後又有誰能得善終?奪天之造化最終也會被天給奪了性命,氣運之外還有造化、地氣、神通等等諸多因素。”上首那人忽然側頭望着身畔一直不曾說話的另一人:“二弟,奪天印你得加緊淬鍊。”
“好!”被他叫着的那人應了一聲又低頭沉思,恍然將身邊二人都忽略。
聞祝想了想忽然問道:“被奪了氣運的人,會不會喝水也要被嗆死?”
“這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上首危坐的那人淡淡說道:“你不是也助他破境嗎?”
聞祝淡淡一笑,猶如決勝千里的綸巾羽士般恬淡平靜。
宋鈺在竹林坐到半夜,最後聞祝也沒有出現,也沒有想宋鈺索取他物,這樣宋鈺感到很惶恐,大荒修道者將自己的技法看得極重,如果只是單純的在他體內將真元過了一遍,宋鈺還不至於如此,但聞祝另有厚禮送給他,那就是將一道真元留在他心坎,這道真元便如鉛塊一般沉入心坎最深處,即便是他百廢之體也沒有消失。
說是真元,卻更像種子。
雌伏在心坎深處,等待着合適的時機,破土而出茁壯成長。宋鈺不相信是自己憑藉個人魅力征服了對方,讓聞祝心甘情願付出。沒有等到聞祝,宋鈺叫住一個在遠處端茶候着的男子,和他說了改日再來道謝之類的話便出了螅園,因爲太晚,宋鈺便直接回家,院子裡卻有人候着。
一個嬌小身影正無聊地坐在宋鈺屋前石階上,她聽得籬笆外腳步聲,連忙起身迎上去,恭敬的行禮:“見過先生。”
那是一張二十出頭的臉,眉角將隱隱帶着淚痕。
婀娜身材在月色下更顯俏麗。
那女子衝着宋鈺盈盈一拜,頓時又淚流不止。宋鈺看着那張花容失色的臉一樣極其意外:“你…是綠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