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羽薰拍着門,在外嚷道:“父皇!快開門!快看然妹的臉。”
岷皇微微皺眉,回身開門, 卻見羽薰羽然並肩站在門口, 羽然衣衫還是帶血, 臉上卻光潔如初!他吃了一驚:“然兒,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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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 岷皇與遊逸離開房間後,張太醫繼續替安語然醫治。羽薰緊張地盯着張太醫那隻正在清潔傷口的手,卻聽張太醫口裡發出“咦”的一聲, 手裡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羽薰跨上一步,急切地問道:“怎麼了?張太醫, 爲何突然停下?”難道她的傷有什麼特別難治之處?
張太醫小聲囁喏道:“咦?怪了怪了……”
羽薰被他自言自語卻不回答自己的舉動惹急了, 喝道:“什麼怪了?張太醫, 然妹的傷到底能不能治好?”
張太醫被羽薰的聲音嚇了一跳,欲言又止, 想了想後,小心地說道:“回稟大公主,下官還沒看清楚,還是等清理完了傷口,才能判斷是否能治好。”說完從藥箱裡取出另一塊乾淨的紗布, 繼續清潔傷口。
羽薰雖是急脾氣, 卻也知道治療這麼嚴重的傷, 並非易事, 遂放緩口氣道:“剛纔是我心急了, 張太醫勿怪,只要用心治療, 本公主就有重賞。”
張太醫點頭謝恩,手上動作不停,在一邊看着他治療的羽薰卻越來越驚訝。
因爲在安語然的左頰上,經過張太醫處理過的肌膚,就如沒有受過傷一般,光潔平滑,因爲沾了水還顯得格外瑩潤!
張太醫手上動作逐漸加快,幾塊紗布用完後,安語然的臉上已經完全恢復光滑,就和沒有受傷時一模一樣。
羽薰訝然道:“張太醫醫術通神,我今日才知,如此長的刀傷怎能就這樣治好了?連藥也沒上啊?居然連一絲疤痕都沒有留下?”邊說她邊走近安語然身邊細細察看她的左頰。
安語然聽羽薰說沒有留下疤痕,不敢相信地問道:“薰姐姐是騙我的吧?不可能沒有疤痕啊?快把鏡子給我!”就算是說傷口現在已經癒合都是不可能的事,又不是仙術!
她舉着鏡子,側過左臉照了又照,臉上居然真的沒有一絲刀傷的痕跡,只有皮膚上微微發紅。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臉,又用力按了幾下,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可是,這怎麼可能?
此時房裡的人都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張太醫,羽薰突然問道:“她本來就沒有受傷,是不是?”
安語然聞言恍悟,既然仙術不可能,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本就沒有受傷。安語然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張太醫,難道我臉上的傷口是假的?”
張太醫躬身道:“回稟公主,這傷口確實是假的,是由高手所制,看起來與真正的傷口一般無異,但用溫水擦拭後,就開始掉色,並慢慢溶解。下官剛纔就覺詫異,只是未曾確定公主臉上是否還有真正的傷口,因此不敢明言,並非故意欺瞞,還請公主見諒!”
安語然回憶起拂風劃破自己臉時的情景,當時雖然有些刺痛,卻非難以忍受,她起初以爲是刀上有什麼特別的藥,現在看起來,是他背對着小夜,在自己臉上僞造了這條傷口。他身爲小夜的屬下,爲何要這麼做呢?難道他有心放過自己,卻又不想明着背叛小夜?
羽薰喜滋滋地賞賜了張太醫,命其退下,然後就拉着安語然去隔壁找岷皇與遊逸,急着告訴他們這件好事。
遊逸在岷皇身後跪着,被他擋住了視線,並不知發生何事,只聽他驚訝地問安語然的臉是怎麼回事,卻又不能追問岷皇到底怎會回事,只能在心中暗暗焦慮。
羽薰喜道:“父皇……”
岷皇急忙打斷她的話:“然兒傷口未癒合,還是先回隔壁房間去休息,待朕與遊睿淇說完話,再來看你。”說完便把門關上了。
羽薰愕然看着面前關上的門,回頭再瞧瞧安語然完好無損的臉,悄聲問道:“父皇難道沒瞧見你的臉上已經沒傷口了?”
安語然搖搖頭,岷皇剛纔匆忙打斷羽薰的話,自然是不想讓遊逸聽到自己臉上無傷的事:“薰姐姐,我們偷偷聽一會兒他們說什麼,就知道父皇是什麼打算了。”
房間裡,岷皇一臉不屑地說道:“你剛纔求朕賜婚,說對然兒真心真意?然而此時甜言蜜語,彼時風過無痕。你說要帶她遠居他鄉,那麼數年之後,你拿什麼來保證真心?”若是在岷國,總歸是在他的治下,若是在連岐城內,就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一介商賈總不敢怠慢本國公主。
安語然在門外聽到遊逸居然已經向岷皇求婚,不由得又驚又喜。雖然之前以爲自己已經毀容時,聽到遊逸說要娶自己的那些話,她很感動,但不曾料到他會這麼直接就向岷皇提出賜婚。
羽薰這會兒不能說話取笑她,便促狹地對着她笑。
又聽房間裡岷皇說道:“總之遠嫁蓮國,那是絕無可能!”
遊逸聽出岷皇口氣似有鬆動,連忙說道:“那麼草民在連岐城內修建新府,尚娶公主,不知可否?”
岷皇哼了一聲道:“朕何時答應你尚娶然兒了?你雖救公主有功,卻還不夠尚公主的資格。”
岷皇最初意圖與昰國聯姻,雖存了幾分利用羽然之心,卻也是因爲讓她覺得嫁給昰太子,並不會虧待了她。直到她逃婚,他才知道她並不情願,雖然對此事暴跳如雷,卻也有絲後悔之情,因此並未嚴懲私自逃婚的安語然。要說逃婚也算是大罪了,他也不過是罰她抄抄《女訓》,在華辰閣內禁足而已,算得是寬容至極了。
岷皇知道,這個女兒是並非輕易屈服的性子,若是一味強逼,她雖不會明着反抗,暗中卻什麼事都敢做。只要她認準的事就會去做,就如這次開辦書院之事,她有了想法就來說服自己,陽奉陰違藉着羽澈當擋箭牌,實際操辦的卻是她,居然也把書院辦的有聲有色。就算自己反對他們的婚事,這個女兒說不定會弄出什麼其他事來,除非他把她終身鎖在皇宮裡。
岷皇暗歎,都怪自己平時太寵她,才把她縱容成了這種性子。不過自從她失蹤後再次回宮,他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人生多變,相聚不易,何必把親人弄成仇人?她是他的女兒,就算寵她一世又如何?
而這個遊睿淇,看起來也非池中之物,雖無官無爵,面對自己卻是恭敬卻不卑微,從容對答。
他在以爲羽然容貌損毀的情況下,還是一意求娶,這份情意就已是極爲難得的了。況且今日羽然被劫,他是第一時間趕去的,看他衣上帶血,應是親自去救人的。當着自己的面對答,還能夠虛與委蛇,但當他面對危難境地,能夠不懼危險親身去救,就是虛情假意之人難以做到的。
倘若,他與羽然是兩情相悅的話,就許了他們吧。
想雖然是這麼想的,岷皇卻不肯這麼輕易就同意了:“賜婚之事朕不允,休要再提,你求其他賞賜吧!”
“若是皇上不允賜婚,草民也不需其他賞賜。”
岷皇拖長聲音道:“恩——?什麼賞賜都不要?你這是逼朕做個賞罰不分明的人嗎?”
“並非如此。因爲草民相救羽然公主,不是爲了立功求賞,是爲了草民自己而做的。”
“如此說來,你就更沒有理由求朕賜婚了吧?”
“父皇!”安語然在門外聽得着急,實在忍不住了。
岷皇心中嘆了口氣,女大不中留啊!他還想多爲難爲難這個準女婿呢,這傻女兒就急了。他向着遊逸揮手道:“起來吧。”
遊逸謝恩起身後,岷皇道:“遊睿淇,你一無官職,二無功名,三非世家子弟,你憑什麼尚公主?”
其實這話已經算是同意了,只是之前岷皇一直未曾鬆口,現在只是要個臺階下而已。遊逸混跡生意場多年,又怎麼會不懂:“回皇上,草民以上皆無,只有一片真心真情。皇上若是不放心公主遠嫁,草民就把家業遷移到連岐城內,並願以遊家所有財產爲聘,求娶羽然公主。”
岷皇微笑道:“那朕就等着你的聘禮了。”
遊逸立時跪下謝恩道:“草民謝皇上隆恩!”
岷皇轉身開了門,一臉笑意地看着安語然。
安語然撅嘴道:“父皇,等等啊,你們兩個就這麼決定了,都沒問過我的意思啊!”
岷皇詫異道:“怎麼,然兒不同意這場婚事?”
安語然道:“那倒也不是……他還沒向我求過婚呢!”
要知道,她原來在現代,有多期待自己被人求婚的那個時刻啊!剛穿越過來那會兒,是她不願意嫁給死魷魚。現在雖然她願意了,剛纔岷皇爲難死魷魚的時候,她也着急,但岷皇真的同意了,她又患得患失了,覺得不能這麼輕易就讓岷皇賜婚給他。
岷皇倒是被她弄糊塗了,這婚嫁不都是父母之命的嗎?現在已經順着她的心意,同意賜婚了,怎麼還要向她求婚嗎?他有些惱怒道:“胡鬧!什麼時候輪到要向你求婚了?朕已經金口許婚,這就定了,若是再鬧,乾脆取消賜婚!”
安語然癟癟嘴,不敢多說。
岷皇向羽薰問明瞭羽然臉上傷口消失原來是因爲她本就未受傷,傷口是綁匪一手下僞造的結果,不由疑惑地搖搖頭,隨即看向遊逸道:“睿淇,今日劫持然兒的劫匪,你若是擒到了,就交給朕。”
遊逸本想自己審問捉到的人,特別是小夜,但岷皇既然開口要人,他不能不給:“回皇上,睿淇立刻就去提人。”
岷皇與遊逸離開後,羽薰笑嘻嘻地道:“恭喜然妹了,找到個一心爲你的好駙馬,今天還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呢!還有剛纔的跪求賜婚,嘖嘖,真是個癡情人啊!”
安語然和她說笑慣了,此時回嘴道:“薰姐姐纔是找到了一個兩情相悅的好駙馬呢,姐姐現在是一心要爲人家生個小駙馬呢!”
羽薰輕輕推了她一把:“還沒出嫁的姑娘家,怎麼說話這麼不知羞?”
安語然嘻嘻地笑着,心裡吐了下舌頭,我早就嫁過了,嫁得還就是這個死魷魚,你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