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逸每天晚上會來霖院,替安語然打開足枷一次,讓她沐浴更衣,接着就又鎖上。他給霖院配了幾個老媽子,不分晝夜,任何時候都有至少兩個人看住她。
他不會再給她任何逃走的機會!
第一夜,安語然根本沒睡着。只要她翻個身就會牽動足枷上的鎖鏈,帶起一陣“嘩啦啦……砰嗙”的聲音。在靜謐的深夜,這樣的聲音尤其地刺耳刺心!
早晨起來,安語然讓樂靈找來根絲帶,把頭髮紮成馬尾。然而當她要畫具和畫紙的時候,樂靈低頭說:“少夫人,少爺吩咐過,除了衣物以外,其他什麼都不能給您,特別是硬的東西。”
安語然低聲咒罵了一句,接着對樂靈說:“你對那死魷魚說,我要畫畫,不然我會瘋的!”這天開始,給她吃飯的所有用具都是木製的。他當她是狂躁型精神病了嗎?
樂靈張口結舌,死,死游魚?是說少爺嗎?
遊逸同意了給她畫具,但是要求樂靈她們一定要時刻看着她,不能讓她藏起什麼東西。
安語然發泄似的塗鴉了許多醜東西,一概標註上“死魷魚”三字,然後扔到地上踩。
這種發泄自然無助於改變她的處境。第二天安語然就不做這種幼稚舉動了。她開始專注繪畫,然而她總是畫着畫着就發現自己的畫過於暗沉而陰鬱,她下意識地就會選擇那些沉重的顏色。
八月十五日這天晚上,來給她開足枷鎖的不是遊逸,而是之前在澄鸝居門口的那個孫媽,晚上游逸也沒回霖院。安語然暗暗猜測他去了哪裡。
十六日仍然是孫媽來給她開鎖。十七日……連續三天安語然都沒有見到遊逸。她問孫媽:“遊逸幹嘛去了?”
孫媽答道:“少爺去外地了。”
安語然嘆口氣,遊逸去外地至少十幾二十天不會回來了吧,本是她逃跑的好時機。可是她戴着足枷,沒有任何撬鎖工具,又整天被人看着,怎麼逃呢?
難熬的十幾天緩緩爬過,安語然終於深刻體會了“度日如年”這個詞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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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天色陰鬱暗沉,颳着大風,房間裡黑得好像已經晚上一樣,早早就點起了燈火。晚飯後不久,開始下起雨來,大雨一直未停。安語然無心畫畫,隨便塗了幾筆就扔了筆,坐在牀上看着墨黑的窗外。然而除了如簾暴雨,她什麼也看不見……
安語然埋頭膝間,心情極端壓抑。
爲何要讓她穿越到林薇珏,或者說是墨珏的身上?爲何要讓她碰到遊逸?那混蛋又固執又霸道!爲何她自從穿越過來之後,一直在倒黴?
當然不會有人回答她。
她卻突然聽到什麼東西倒在地上的聲音,接着有人悠悠地說道:“安公子,我等你請我喝茶等了很久啊!”
安語然一驚,擡頭看向說話聲傳來的方向。
窗臺上居然蹲着個人!
這人穿着紅色的衣衫,此刻已經全溼透了,他的頭髮也溼透了,幾縷溼發貼着他的額頭,從一對風流瀲灩的黑眸旁垂下,髮梢還在滴着水。就這樣從頭到腳都滴着水,他居然還那樣優雅從容地笑着,好像他只是坐在桌旁,與她喝茶聊天而已。
是那個妖孽!
她目瞪口呆地問他:“容公子?你怎麼會在這兒?你怎麼進來的?”
他裝出一個神秘兮兮的表情,壓低了聲音說:“我偷偷溜進來的,找你去喝茶。”
安語然看向房間裡面,樂靈樂巧倒在地上:“她們怎麼了?是你打昏她們了?”
他點點頭承認是他乾的,接着他跳下窗臺,向她走過來。
安語然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女子裝扮,也沒有塗暗膚色,改裝易容,又想起中元節遇見他時,他似乎已經知道自己是女子了。她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是……”
他微微側頭,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個女子,你的易容術……不怎麼樣啊。”
安語然撇撇嘴:“那你還裝模作樣喊我安公子……”
“那樣比較有趣,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你跟蹤我?”就算他當時就看出自己是女子,怎麼會知道她住在遊府?又怎麼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他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你和遊家大少牽手逛街,我還能不知道你住哪裡嗎?你既答應了要請我喝茶,可不能食言。我都等了你兩個月了。”
安語然舉起腳,給他看腳踝上的足枷:“這個樣子,我怎麼跑得出來?”
他歪頭看着那足枷,然後笑嘻嘻地問她:“我給你鬆開,然後我們去喝茶怎樣?還是你喜歡套着這東西留在這裡?”
安語然瞪他:“有誰會喜歡套着這東西,像坐牢似的被鎖在房子裡?”
他仍然笑嘻嘻地說:“你是個怪人,說不定你就喜歡呢。”
安語然對他比了下中指:“你纔是怪人,快點弄開這鎖,我再也不要留在這裡了!”
他俯身,兩手拿住足枷兩側,也沒怎麼看他用力,足枷就斷了。安語然讚了句:“酷!”
他又掰斷另一隻腳的足枷鎖,然後站直了身子,問她:“褲子?”
安語然解釋道:“不是褲子,是‘酷’,就是很厲害很棒很帥……總之是在讚揚你。”
她看看地上的樂靈樂巧,有點擔心她們:“她們兩個沒事吧?你怎麼弄暈她們的?什麼時候她們會醒?”
他神秘一笑:“怎麼弄暈的是秘密,不能告訴你。不過她們沒事,明天早上就會醒過來,還不會知道是怎麼回事。到時候你若是想回來呢,早上之前回來就行了。”
安語然凝視着他:“你到底是誰?”
他對她眨了下眼睛:“在下姓容,字問離。求學問道之問,離別之離。”
安語然知他不肯說,便也不再多問:“我再也不要回這裡了。你把她們捆起來吧,不然遊逸回來要怪罪她們的。”
容問離搖着頭:“真是濫好人……這幾天不就是她們看守着你的嗎?”
安語然微皺着眉道:“怎麼是濫好人呢?她們也是聽命行事、身不由己的。我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她們都對我挺好,我不能因爲自己跑了,害她們受罰。”
容問離便開始動手捆,一邊問她:“你確定不回來了?這麼一捆,你可就沒退路了。”
“我絕對絕對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