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一手破去襲來的飛劍,震驚在場所有人,但何茗卻面不改色,手握“麥芒”,隨即身形挪移,有如化出幾道分身。
何茗如今的修爲自是沒法做到這般神妙的地步,無非是通過高速移動下、再以些許法力留下的殘影,但何茗深修劍意,殘影化作不同劍招,瞬間便向祁震攻去。
如何茗這般,修煉至煉氣境四階,尋常的世俗劍法武學恐怕難入她法眼了,但是在她手裡運使出來,卻是別有一番味道。
殘影分化,在祁震眼中,數百招精妙絕倫、處處置人於死地的劍法倒映在前,殘影撲至,劍意凜然,祁震雙足不動,手掌撥動,內斂一息,反手推出。
拂塵手!
雖然祁震的修爲境界不如何茗,但配合武道上的領悟,僅僅這般的招式對決,祁震絲毫不怵,拂塵手乃是祁家絕學,如今在他手裡使出,憑空一掌推出,竟然使得周遭空氣一陣扭曲,衆人只聽見“波”的一聲輕響,彷彿空氣中有一個大氣泡炸裂了。
拂塵手的勁力外柔內剛,外柔堪似繞指青絲,內剛足以比肩千山亙嶽,勁力所達之處,殘影瞬間撲滅。
“不可能!”在天上的越河生嘶吼着說道:“單憑武功勁力,怎麼可能破去劍意法力?!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越河生彷彿看見了什麼驚駭事物一般,祁震的所作所爲,顛覆了自己過往的一切認知,畢竟在他們這些仙道高人眼中,世俗武學再怎樣強大,在強大的法力面前,只有屈服和失敗,怎麼可能會出現武功勁力破除法力劍意的詭異事情呢?
“這難道也是武魂外相的實力嗎?”越河生朝着溯光真人低吼着問道。
溯光真人眉頭微皺,低聲說道:“不像,武魂外相是一種強大無比的分析能力,卻並非能直接用於應敵……而祁震的修爲,也的的確確沒有達到煉氣境四階,本不可能破解何茗所發出的法力……”
仙道高人們一時難以明瞭祁震是如何做到的,而擂臺周邊的武林人士們更是不解內中真意,只知道祁震與何茗兩人交戰起來堪稱天南武林幾百年來的高手交鋒,個個看得是目不轉睛。
祁震破去數道殘影之後,卻是沒等何茗出招,先行運掌
只見祁震左手負背,右手單立在胸前,像是在撥弄着眼前霧靄一般,但撥動之時,周圍空氣也爲之旋攪起來,而遠處的張廣野老人瞪大眼睛仔細觀瞧,祁震竟然在模仿自己當初改造過的九極玄真。
但與張廣野老人所運使的不同,祁震此刻運招之間,不見絲毫悍烈破壞之力,而是有着一股廣包天地的豪邁氣概,雖然動作不大,但數息之後,整個校場之內風雲涌動,竟然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暴。
而站立在空中的溯光真人也自然看出祁震所使用武學的特點,竟然有着幾分九極玄真的意味在裡面,心中暗道:“莫非雲笙長老已經將宗門秘法傳於祁震了?可這……又有幾分似是而非……”
祁震自然是沒有得到過九極玄真這麼法術的傳承,他今天所用的武功招式,皆是自己習武以來的所見所聞、進行逐一的梳理與融合。
祁震當初與張廣野老人一戰,對老人掌法深深折服,雖然嘴上沒說,但心底裡一直在回憶老人掌法的運使精妙之處,而他自己也進行了模仿。所以在溯光真人眼中,祁震此時的武功招式,又有着九極玄真的意味在裡頭,但卻又不太相像。
而在祁震運招之間,何茗也沒有鬆懈,“麥芒”指地,一股寒芒沁入地下,她一邊準備接招,一邊在思考剛纔祁震破去自己的劍意法力,外人雖然不明,但何茗自己是知道的。
但凡由習武練功轉爲仙道修煉之人,越往深處修煉,當初自己習武過程中的一些習慣就越能顯現突出,就好比一名御使飛劍的修士,在他所發出的劍意劍氣當中,就蘊含着當年修煉劍法之時的精義留存其中。
何茗也不例外,尤其是像她這種心思純粹無暇之人,任何劍意法力,都是保存着自己過往修煉之時的記憶。而祁震,正是通過玄妙的手段,以武魂外相的洞察力,將何茗的法力一一破去,至於拂塵手所發出的勁力,只是讓祁震將何茗法力解剖詳細的工具罷了,並非真的以此突破法力劍意,只可惜,這個障眼法連天上的仙道高人都瞞住了。
並非仙道高人無法察覺到這一點,而是古往今來,仙道修士當中,能修煉出武魂之人少之又少,實在是無有可以對照參考之物。
兩人皆有着煉氣境的修爲,思考事情不過都是電閃之間的時間,祁震掌勁運使完滿,雖然勁力飄渺無形,但在神識之下,彷彿祁震手託巨嶽,足見掌中勁力之雄。
何茗眼神一緊,向來面容清冷的她也不禁訝異,並非是因爲祁震招式有多麼浩大,反而是祁震的進攻防守一如既往,憑着浩大聲勢壓倒對手,如果認爲單憑這樣就能戰勝何茗,那反倒是祁震的愚昧了。
“爲什麼……”何茗低聲呢喃了半句,聲音低得只有自己才能聽見。
她不明白,祁震今日出現,分明修煉有所突破,爲什麼還要這樣白白消耗真氣做無用的攻擊呢?
但現實不容她繼續思考,祁震一掌推出,兩人隔着十餘丈,在出掌的瞬間,何茗彷彿感覺到一座城牆迎面推來,神識所及之處,祁震的掌勁竟然彌天蓋地,讓自己毫無躲藏之地。
不過可惜,何茗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迴避,只見“麥芒”劍尖閃過一道光芒,劍尖所指地面的前方,頓時寸寸俱裂,一瞬間,裂紋遍佈方圓數十丈,就連祁震立足之地也是絲絲裂紋。
如山亙立的掌勁推進雖快,但是在何茗法力運轉看來,不過還是蝸牛一般的速度,擂臺裂開無數細痕且不說,“麥芒”劍意勃發,頃刻間,每一寸裂紋之中金光大放!
祁震心中有感,一低頭,只見一道金色長劍從地下鑽出,直撲面門!
劍意法力殺至,武鬥真氣自動護主,瞬間從祁震周身洶涌而出,憑着霸道無倫的威勢,一點一滴地將金色劍意消磨殆盡。
但是消磨不過一半,地面金光更盛,一聲轟然炸響,凡是碎裂的地面和磚塊底下,都竄出一柄柄化成實體的金色劍意,頓時有如天翻地覆、倒傾而上的劍雨瞬間淹沒了祁震的身體……
轟!!!
兩聲、或者說是一聲巨響,將衆人雙耳幾乎要震聾。
金色劍雨淹沒祁震周身之時,祁震所發出的雄渾掌勁也擊中了何茗身軀,兩人同時接下對方的攻擊,頓時真氣、法力、劍意、掌勁,一大堆龐然浩大的力量交融在一起,兩聲巨響同時響起。
先是何茗,硬接一掌的她,衆人方纔發現她面對祁震的掌勁不作任何防禦或者抵消,竟然被駭人掌勁轟飛近十餘丈遠,吐出的鮮血在高速移動中被拉成一道紅鞭。
祁震掌勁巨大得異乎尋常,讓何茗產生一種錯覺自己像是被滾落的山石碾壓了幾百遍,肉身之內骨骼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響,要不是自己瞬間在體內佈滿法力劍意,強行護住要害與心脈,僅僅是這一下攻擊,恐怕就能要了何茗的性命。
“噗……”何茗所受的傷,遠比自己想的要嚴重,喉中鮮血像是源源不絕地涌出,吐出之後染紅了自己的一身白衣,就像是一朵血花落在了潔白的雪地之上。
何茗不知道爲何,心底裡突然有種充實感,這麼多年以來,自己彷彿只是一個空殼子游走於世上,劍法只是爲練而練,修爲也自然而然地增長了。
她幾乎不照鏡子、也不理解自己的容貌對他人而言是怎樣的概念,但是她憎恨那些覬覦自己一切的人,久而久之,凡是她看不順眼的事物,都會用手中的劍去摧毀、消滅……
直到她遇見祁震。
祁震這個人,他對自己的態度非常簡單,就是要戰勝自己,但在何茗自己眼裡,最初的祁震弱小得跟路邊快凍死的野狗沒什麼區別,但僅僅幾天,他就成長爲一個能與自己抗衡的人了。
何茗突然覺得,他可以填補自己內心的空虛。
一掌襲來,何茗竟然覺得,自己的身心前所未有的充實。
而當她強撐着重傷的身軀擡起模糊視線時,就發現一個渾身浴血、全身衣衫破碎、十餘個傷口貫穿身軀的男子時,何茗差點忍不住要大喊起來。
“不……”
可是當何茗即將出聲之時,另一個聲音傳來
“痛快!”
祁震怪叫一聲,此時此刻,祁震所受之傷比何茗還要嚴重,換作他人早就死了不知百十回了。
剛纔金色劍雨襲來,祁震周身武鬥真氣爆發,但也無法阻擋何茗竭盡全力的一擊,武鬥真氣也被催谷至極限,將所有劍意法力強行推開,避開身體要害,自行貫穿出去。
如果是別人,面臨這種場景,只有死路一條,而祁震卻做出了最合適的選擇既然無法迴避,則保住性命爲上,讓劍意法力通過肉身,讓其任意貫穿。
接着,就是一連串讓祁震覺得“死了會更痛快”的感覺傳來。
由於有着武鬥真氣的爲繼,祁震的精神能夠保持在最清醒的狀態,所以本來千刀萬剮一樣的痛楚,祁震就這樣硬生生地承受了下來,而當劍意法力盡數離散之後,自然就剩下這麼一個千瘡百孔的肉身,佇立在原地。
“真他孃的痛快!”祁震嘶啞着嗓音吼道。
這般情形、這般傷勢,本來就讓人懷疑祁震是否還能安然生存,而他竟然還覺得痛快?
而天上的仙道高人們自然也看見這一幕,但奈何祁震與何茗出招太快太猛,神識有所反應之時,兩人都已經各自接招,所幸兩人生機尚且旺盛,但是當看見祁震渾身浴血的情形,溯光真人也趕緊說道:
“兩位,暫且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