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羅洞天的奪寶大會結束半年過後,中州仙道暫時恢復了一段時日的平靜,雖然聽聞天魔偶有現世,但經歷了赤水江一戰之後,天魔的動作明顯大爲減弱。
玄天宗內,一如往日仙氣繚繞,而玄天山脈之中也是林木森森,只見一道龐然的雪白影子悄然劃過,同時另有一道豔紅身影於樹梢間閃現。
白鱗巨蟒在玄天山脈之中生存多年,一向與玄天宗門人相安無事,如今又被蘭居洞府的任紅衣收復,機緣所致,修爲日增。
當初祁震見到的白鱗巨蟒,足有百丈身長,表面鱗片如精鋼堅硬,然而如今任紅衣已有金丹境界,回到玄天宗之後陪伴白鱗巨蟒,不時誦唸經典卷籍,雖然人蛇之間無法言語交流,但白鱗巨蟒早非尋常妖獸,體型更是在不斷蛻變。
原本的百丈軀體,經過數次蛻皮之後,如今只剩下三十餘丈的長度,而且表皮雪白亮麗,即便是在古木叢林中游走,也不會染上半點污穢,可見此等不沾塵垢之身是何等修爲。
今天方從天元峰離開的任紅衣,並沒有直接回蘭居洞府。由於年輕一輩的門人弟子,已經有漸露頭角,而且歷練相當,有部分洞府傳承的首座開始打算將首座之位傳於弟子。
蘭居洞府人丁雖寡,但任紅衣如今已有金丹境界,在玄天宗內的弟子一輩中,修爲境界皆屬上乘,而且也有資格收徒傳法了。
只不過門中傳承一事,玄天宗向來以長門天元峰的舉動爲參考,更何況如今長門威勢更盛往日,幾乎所有門人都留意掌門流光真人打算何時傳位於莫機鋒。
然而玄天宗近日以來行事平淡無奇,衆多長老首座也似乎並不留意於此,莫機鋒本人依舊是留在大羅洞天之中顧守,所以旁人也不好說什麼。
由於祁震自從離開大羅洞天之後、欲前往萬寶閣之後,彷彿銷聲匿跡一般,任紅衣心有掛念,但卻礙於洞府事務無法脫身,甚是覺得煩悶,這纔來到玄天山脈深處,陪伴白鱗巨蟒。
“小白啊小白,你修爲又增進不少了。”一處向陽山坡之中,任紅衣躺臥在白鱗巨蟒盤成蛇圈之中,親暱地撫摸着白鱗巨蟒的鱗片。
白鱗巨蟒天生體寒,即便是炎炎夏日,任紅衣也覺得身處清涼樹蔭之下,而白鱗巨蟒也懶洋洋地蜷縮原地不動,只偶爾用巨大的頭顱磨蹭任紅衣。
任紅衣百無聊賴地說道:“半年了……我跟祁震已經分別半年了,他打算前往萬寶閣之後就再也沒了消息,我方纔還想跟掌門真人打聽,沒想到連同掌門在內,大半長老都不見人影,似乎祁震的消失他們也絲毫不在意。”
“嘶嘶……”白鱗巨蟒不能說話,可是吐舌嘶聲卻彷彿有情感包含內中,就像是在安慰任紅衣一般。
任紅衣伸手按在白鱗巨蟒的頭上,說道:“我知道的,祁震他一定沒有死,只是他的情況,讓我非常不安……如今門中不知道在籌謀着什麼,我總覺得會有大事將要發生。祁震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呢?可惜我連溯光真人的面都見不着,也無法詢問。”
“嘶嘶!”白鱗巨蟒急促吐舌,也昂起頭來,似乎在警惕着什麼
任紅衣看了看遠方天際,說道:“小白別擔心,我等的人應該到了,我們約好在這裡見面的。”
說罷,只見西北重山之間,一道紫藍電光,接連閃爍,攪動風雲,速度飛快,似乎超越了聲音的速度,來到任紅衣面前。
紫藍電光褪下,露出身披斑斕花衣、身材婀娜的一名女子,正是霞風洞府門人——祁冉。
“好快的速度啊,我自認全力飛馳也未必能如你這般。”任紅衣鼓掌說道。
祁冉略一行禮,神色微帶驚恐地看了白鱗巨蟒一眼,然後說道:“這都是多虧主人賜予的雷執令,再由恩師指點之下,通曉駕馭電光巧妙,若非我境界未達,恐怕還能飛馳得更快。”
任紅衣看了看祁冉手裡緊緊握着的紫銅色圓柱,看上去就好像孤零零的劍柄一樣,突然說了一句:“祁震對你可真好。”
聽聞此言,有了這幾年對人間學識和閱歷的祁冉,嚇得渾身發抖,趕緊解釋道:“任師姐請恕罪!這是主人精心煉製,只不過當時別無他人在旁,而主人慾精熟刀法武道,所以才隨意將雷執令賜贈於我!”
任紅衣笑道:“瞧把你嚇得,要是別人也這麼說,你是不是就要把雷執令拱手相送了?”
祁冉小心地將雷執令握在胸前,謹慎呵護着,說道:“祁冉將此物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絕對不會讓主人煉製的法器失落!”
任紅衣點頭道:“嗯,你既然有此決心,我也放心了。雖然玄天宗家大業大,可是雷執令此等強絕法器,更比神器稀少,祁震將此器贈予你,既是保護又是考驗,單從這一點來說,他確實看重你的修煉。”
祁冉小心地點頭,卻不敢說話。而白鱗巨蟒自從方纔則一直盯視着祁冉,似警惕又似好奇,分叉長舌不斷突出,嘶嘶聲不絕。
任紅衣有所察覺,伸手撫摸白鱗巨蟒問道:“小白怎麼了?這位是祁冉,也是祁震的……相熟之人,你不用對她這麼警惕。”
“嘶——嘶——”白鱗巨蟒嘶聲綿長,像是在訴說着什麼複雜的事情。
任紅衣眉頭微皺,看了看祁冉,然後又看了看白鱗巨蟒,沒有說話。
祁冉心中略微驚懼,問道:“怎麼了嗎?”
“哦、沒事。”任紅衣回過頭來說道:“我與小白有獨特的交流方式,她跟我說了一些你的事情。”
祁冉緊張問道:“任師姐能跟妖獸交流嗎?”
任紅衣自信笑道:“玄天宗的看家本領就是御靈術,別看我身背巨劍,其實我也有修習御靈術,只不過並不像其他門人那般精深。而且自從認識小白之後,我就略微改變一下御靈術的對象,使得自己能夠和小白心語相同,就好像把小白當作自己的御靈一般。”
祁冉說道:“任師姐可真厲害。”
任紅衣原本面帶笑容,此時卻突然眉目凜然、身後巨劍隱隱作動,說道:“小白說了,你不是人類。”
祁冉不禁後退一步,口吃說道:“任、任師姐是……什麼意思?”
“我也覺得奇怪
。”任紅衣緊盯祁冉上下,只要她想,身後巨劍便可瞬間綻放鋒芒,封鎖祁冉所有退路,同時說道:“你入門不過三年有餘,如今已經是霞風洞府的嫡傳門人、內門弟子,這在玄天宗內也是少見。更奇怪的是,我也無法看穿你的修爲,只覺得不同於常人的古怪。
原本只是以爲,祁震跟你關係獨特,說不定又是哪路英才,在溯光真人的教導下,或許能別有成就,可是自從方纔你出現此地,第一反應並不是我這個金丹境界的修士,而是對小白的戒備與驚懼,再看你舉止動作……說實在話,簡直就是一條惑人心神的妖媚花蛇。”
祁冉再也抵抗不了任紅衣的視線,俯首在地說道:“請女主人饒命!”
“你你你——你說什麼?!”原本嚴肅緊張的氣氛,被祁冉一語打破。任紅衣聽見祁冉稱呼自己“女主人”,分明是與祁震的“主人”相對應。
然而即便祁震跟任紅衣早有密切關係,但這也是在外人面前第一次被如此稱呼對待,多少也有些把持不住,臉頰飛霞更甚一身紅衣。
祁冉小心地擡起頭來,似懂不懂地說道:“請女主人饒命啊……”
任紅衣強行裝作不在意地問道:“是誰教你這麼說的?你在外人面前,也是叫祁震‘主人’的麼?”
“是啊,這有什麼不妥的嗎?”祁冉反問道。
任紅衣乾咳兩聲說道:“當初祁震說過,你是他從苗疆帶回來的,雖有有前輩高人的囑託,但是他跟你只能算同道關係,不是主僕。”
“可是——”祁冉還想追問道。
“沒有可是!”任紅衣斬釘截鐵地喝道,隨後一手扶額地說道:“光顧着說這些,差點忘了正事……跟你說得事情,辦得怎樣了?”
祁冉站起身來,說道:“我按照任師姐你的吩咐,在道海碑處接了任務,到守心閣中看顧門人命元燈火,但是卻沒有找到屬於主人的燈火。”
命元燈火,是仙道宗門爲了知曉門人弟子生機命數情形的一種手段,比如門人入閉死關、外人難測其情形,又或者遠赴門外、身陷絕境等等。通常在門人弟子正式入門之後,取一點心血,施法點燈,若此身命數未絕,則命元燈火不滅。至於像玄天宗這樣的龐大宗門,基本只有內門弟子與長門嫡傳可以被施法點燃命元燈火,而安置命元燈火的守心閣,則是需要門人弟子日夜不息地留意看顧。
任紅衣感嘆一聲,說道:“看來門中對於這一點還是做得滴水不漏,祁震名義上只是外門弟子,不入守心閣的命元燈壇,自然沒法從該處找到關於祁震的消息……那你們霞風洞府呢?”
祁冉細細說道:“恩師溯光真人也另外有爲門人弟子另立命元燈火,只不過都安置在靜篤堂的深處,有恩師佈下的法陣封鎖,我也進不去……恩師這幾個月以來都未曾回過霞風洞府,都是在長門之中,我也難得一見。”
任紅衣長嘆一聲,說道:“我今日前往長門,除了述明蘭居洞府近況,也是有心探訪溯光真人的情形,沒想到卻連他身處何方我都無法查明,而且我發現,天元峰上下,近日以來不可進入的禁地也變多了。”
祁冉看見任紅衣的表情,心中也頗爲懷念那個堅挺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說道:“任師姐你放心,我相信主人他一定不會有事的,說不定主人如今只是在中州某地行遊,增長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