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家都差不多上手了,鳳卿卿這才退回來,微笑看着,聞千里緩步過來,側頭看了看她的神色,溫言道:“你是想讓他們,成爲一支奇兵?”
鳳卿卿眼睛仍舊看着那邊的人,點了點頭,“嗯。”
聞千里遲疑了一下:“既然如此機密,想要出奇致勝,又爲何要告訴我?”
“誒?”鳳卿卿斜睨了他一眼:“我不告訴你,你就不知道了?既然你早晚要知道,我索性大方些。再說,我不是還想用用你的人馬嗎?”
聞千里:“……”
他明明早知道她說話就是這種風格,可是在這種時候,這樣說出來,還真是噎的死人。聞千里苦笑道:“你就不怕我泄露軍情?”
“不怕。”鳳卿卿微微一笑:“這山上不管是土匪還是護龍衛,都是許入不許出。這種東西是我首創的,今日才教了他們怎麼使用,赤狄契丹不可能憑空得知。我不會說出去,別人沒機會說,所以只要消息泄露,就一定是你說的。”她頓了一頓:“再說了,這護龍衛是你的,就算不是你,是護龍衛泄露,也是你律下不嚴。”
聞千里:“……”
鳳卿卿一笑:“我知道,你嘴上不說,心裡一定在想,就算是你又怎樣?我能拿你怎樣?對不對?”聞千里還沒來的及說話,她已經轉回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應該知道,我有很多古怪的小本事,所以這天下不管是誰,我要是真的想拿他怎麼樣,還就真能拿他怎麼樣……不管前頭擋着千軍萬馬,或者他直接住到金鐘罩鐵布衫裡頭,在我眼前,那都不是事兒!你信不信?”
“我怎敢不信,”聞千里神色溫柔,甚至微微一笑:“卿卿放心,我不敢的。”
鳳卿卿絲毫不解風情的點頭,再看了那邊幾眼,轉身向下走,聞千里跟上來:“卿卿,雖然這種東西,的確出奇不意,可是,若是與敵人正面對上,這麼多人該如何滑行?豈不是互相碰撞?若是不能滑行,腳上綁着這樣兩塊滑板,難免行動不便,你覺得呢?”
鳳卿卿側頭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想到,聞千里還有這本事,居然一打眼間,就把此事的利敝看了出來,於是微微一笑:“誰說只是衝下去就算了?我如果讓他們手執釘板?藉着那衝力,豈非將敵人整體推回一大片?”
聞千里緩緩點頭,她又慢慢的續道:“如果他們手中抱着火藥?你可以想想那地勢,若是他們從天而降,瞬間衝入敵陣,火藥炸開,是不是威力無窮?”
聞千里竟是啞然。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可是,也的確惡毒,將自己人做爲人肉炸彈使用……他緩緩側頭,看着她嬌美無倫的面孔,她雙眼清澈,那樣隱約任性的神情,仍舊像一個不韻世事的小女孩。
她是說真的嗎?她真的要這麼做?如果真的如此,那麼,也許真的可以抵擋住赤狄契丹兩國的進軍,畢竟,如果一上來就死掉數萬人,餘下的人必定膽寒,士氣就沒了。再加上,他還給了她霹靂神機。以霹靂神機對弓箭,以逸待勞,又是居高臨下,這樣的戰鬥,幾乎沒有懸念。
可是,聞千里微微沉吟,瞥了她一眼。他決不會讓此事如此輕鬆解決……
一天天臨近神誕,護龍衛抓到的金烏教衆,已經有幾百人,據說他們正是用了他們之前商議的辦法,假借炎魃之手傳訊召集,然後再來個甕中捉鱉,除了當場斬殺的,餘下的也有二百餘人……接連幾次之後,幾乎將附近的金烏教衆一網打盡。
而鳳卿卿卻好像忘了這件事一樣,只來回奔波,忙於訓練人學習滑草,不住調集土匪過來,又調集護龍衛人馬去管控。隔了兩日,鳳卿卿又向聞千里要人,即使精明如聞千里,也只以爲鳳卿卿又要調人去學習,便依她所言,調了兩小隊絕頂高手過來。
鳳卿卿很小人的檢視了武功,又問了一番,才轉頭向聞千里道:“這些人馬,自此聽我號令,歸我調用。”
這句話,她幾乎每次都要說,聞千里也習慣了,便含笑點頭,轉身吩咐:“你們都聽到了?自今日起,一切唯監察史大人之命是從,不得有半分違逆!”
衆人齊聲應了,鳳卿卿滿意的拍拍手,過河拆橋的對聞千里揮手:“你先下去吧。”
聞千里面色如常,好像不覺得這是輕辱:“好,卿卿一切小心。”
他轉身下去,不一會兒,便見一隊身着夜行衣的人馬,出了山莊。聞千里瞬間覺的不妥,卻不知問題出在哪裡……很快,他就得到了消息,鳳卿卿竟帶着這一夥喬裝改扮的絕頂高手,劫了被護龍衛嚴密界防的囚室!那些護龍衛不知這邊的身份,這邊又得鳳卿卿嚴令不得泄露,於是雙方互有死傷。
而最絕的是,這些人將人劫出之後,隔了約摸兩個時辰,卻又將人送了回來,卻俱被折騰的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聞千里極是震驚。他着實沒料到,鳳卿卿會來這一手。
她分明早已經料到了他會設法將讓抓到的金烏教人馬收歸已用,甚至料到了他會用甚麼方式。畢竟這些人關在牢裡,第一步,無論如何都是要先救出去的……所以,她提前就做了,甚至,她也許會做不止一次!救人出去,等着人驚喜交集之時,再亮出身份,狠狠折磨諸人,關回牢裡,如此反反覆覆,等到這些金烏教衆徹底崩潰,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來救的人,那樣不管是真正的金烏教,還是護龍衛出手,都無濟於事了。
好惡毒的反間計!最最憋屈的是,她用的,全部都是他的人!
的確如聞千里料想,這樣的戲碼,鳳卿卿做了不止一次。就好像“狼來了”故事裡的那個孩子,若不多做幾次,怎能讓這些人膽寒?她料定了聞千里既然想撿現成便宜,那麼,在抓捕金烏教衆的環節,是不會放水的,至於這些護龍衛的人……聞千里既然要裝正人君子,那除了一些必應居的心腹,他絕不可能明着要人陰奉陽違,所以他只要吩咐下去,在一定時期之內,這些人必須聽她命令!這可以說是一舉兩得,既徹底打壓了金烏教,又損折了必應居的人手。
一切都很順利,鳳卿卿敢打賭,她此舉,絕對是破壞了聞千里收納教衆的計劃,而此事,聞千里也一定已經知道了。
可是奇怪的是,他始終沒有試圖阻止,甚至沒有干涉……鳳卿卿竟不由得心驚。她真的很想知道,聞千里能容忍她做到哪一步?或者說,他會忍到甚麼程度,纔會與她撕破臉?他想讓她做的,究竟是甚麼事,究竟重要到了何種程度,竟讓他連幾百個人的大事情,都能一直忍下去?難道這件事,比塞罕草原還重要?
她毫不懷疑,當初的敬神儀,如果聞千里出手,她一定不可能贏的這麼輕鬆,畢竟她的很多本事,聞千里都深知。可是他當初沒有阻止,此時,仍似乎不欲阻止,他究竟打的甚麼主意?難道他就篤定她到時會聽話?會幫他?
愈是想不出,愈覺得心驚膽戰,寢食難安……
山莊裡,有人正向聞千里低聲稟報:“鳳姑娘去了巴根山,現在已經在往回走,走的很慢,好像心事重重。”
聞千里微微一笑,神情甚至有幾分溫柔:“真是難爲她了。”
黑衣人又道:“赤狄、契丹都在緊急行軍,只是……”他遲疑了一下,“他們有不少神箭手,行軍之中,又不禁止捕獵,傳訊不易。咱們的神鷹被射到好幾只了。”
聞千里一皺眉,想了想,便道:“那就不必傳了,告訴他們小心在意。”
黑衣人應了,又道:“收到訊息,君拂柳帶着兩個孩子,已經進了丘檀龍谷。”
“哦?”聞千里挑眉:“這都可以被他逃過去,果然不簡單。”他頓了一頓:“那就不必理會了,只看好不許他們出來就好。”
黑衣人仍舊應聲,聞千里擺手令他出去,這纔打開京城傳來的訊息細看。不一時馬蹄的的,聞千里便將紙箋收起,迎了出去,一身青袍的鳳卿卿騎在馬上,纖腰一束,烏髮飛揚,愈襯得一張俏面欺霜賽雪一般,一對明瞳在他身上轉了一轉,隨即一言不發的躍下馬兒,將繮繩拋給旁邊的護龍衛番役,轉身向房中走,動作是十分男兒氣的灑脫,可是纖腰扭轉間,卻又是揮之不去的嬌俏。
聞千里竟被她這個眼神兒看的一怔,定了定神,才迎了上去,溫言道:“卿卿。”鳳卿卿回頭看了他一眼,極其靈動慧黠的眸子,卻是意味莫名,聞千里聲音不由得又軟了三分:“卿卿。”
鳳卿卿忽緩緩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聞千里跟上一步,站在她身側,側頭看着她的面容:“嗯?”
“人生若只如初見。”
聞千里愣了愣,緩緩的垂下了眼,想着那個嬌俏俏的小道姑,裝模作樣的稽首,清亮眸中滿是促狹:“我是無雙觀的,道號無敵。這位是我師兄,道號無賴。”他輕輕笑出聲來,緩緩的道:“卿卿,我說了你終究不信,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要再說一遍,不管發生甚麼事,不管你待我怎樣,我始終待你如初見之時。”
鳳卿卿看了他一眼,抿了抿脣,不再說話,聞千里頓了一頓,又道:“神誕將近,又已經兵臨城下,你若再不答應,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鳳卿卿轉回身:“不,我不答應,我堅決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