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的轉眼,看向極高極厚的石牀。
這下面顯然有極寒之物,所以才能將這種病毒保存這麼多年。殺死這種病毒,要用高達1600度的焚化爐來焚化,而且過程中的煙霧也不可以有絲毫的外溢,據說民間燒釉的溫度最多七八百度,燒陶溫度能達到一千度,而鍊金,古代不可能有現代那種99.99%純金,溫度也就一千來度,此物出世,在這個時代,就是無可戰勝的!即使只是爲了震懾,一枚病毒彈,也至少要死幾萬人!
腳下石室中,聞千里已經在慢慢向這邊走,然後問:“阿里婭,那綠色的是甚麼?”
綠色的,是疫苗,只有注射這疫苗,才能保證不被感染。鳳卿卿一聲不吭,他也不再問,便聽他又走到一個角落,似乎是拿起了甚麼東西,唰啦一聲。
再不動手,就真的來不及了!內心像有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驚雷一般。
鳳卿卿!阿里婭!你真要眼睜睜看着嗎?
不!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就應該永遠塵封於地下!
鳳卿卿一咬牙,只聽極輕的嘩啦一聲,嵌入玉牀的玉璽被她移了出來,玉牀緩緩移回,地下的聞千里猛然擡頭,怒道:“你!”與此同時,他電一般向上飛縱,可移出的玉璽恰於此時滾落,便正正砸在他的頭上。
聞千里猝不及防,提起的一口氣息猛然一岔,整個人也向下一落,他反應也算是奇速,在半空中硬生生提起再躍,卻哪裡來的及,他揮掌擊向玉牀,轟然一聲,地動山搖,可是玉牀極爲沉重,仍舊不緊不慢的移回,一直到將那條縫隙緊緊合住,將合未合的那一瞬間,他嘶聲道:“鳳卿卿……”
嗒的一聲,玉牀合攏,緩緩壓下,一直到嚴絲合縫。
鳳卿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時也說不清是喜是悲。不管他那一句話之後是愛是恨,總之,他是註定出不了這個迷宮,註定要與這些巫女靈兵齊埋入地下了。如果這位巫女是位陣圖大師,必定還會在其中留有後招,偏她不是,所以,這下面必定是死路。
慕容昶也極是震驚,良久才驚喜交集,他吸了幾口氣,勉力走了幾步,跌坐下來,輕輕攬了她在懷,柔聲道:“原來這位巫女大人,是這個意思。”
是什麼意思?她有意令他們二人在此,就是爲了讓她選嗎?鳳卿卿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穴道未解,動彈不得,他也無力再說,只含笑看她,桃花眼中水光盈盈,似要用盡一生溫柔。
地底,忽有極輕極輕的異聲傳來,鳳卿卿猛然一震,失聲道:“糟了!”
她猛然站起,才發現居然能動了,頓時就是一喜,勉強拖起他,步履維堅的向外走,沿途收起赤宵劍和斑龍劍,將機關一一合攏,直到出得陣來,幾乎筋疲力盡。慕容昶只勉強吊着一口氣,喃喃的道:“他?”
鳳卿卿道:“是,但是沒關係,那兒既有寒流,一定是封閉的,才能將那些東西長久保存。我說是石球,其實也是對的。”說完了這一句,纔想起看視他的情形,喃喃的道:“慕容昶?”
慕容昶微微一笑:“傻貓。”他想去撫摸她的臉頰,卻早無力,她匆促的抓起他手,放在自己臉上,張大眼睛看着他,他極低極低的道:“就做阿里婭,也好。”
她愣了一愣,一時心頭劇震,那種陌生的痛苦似乎全沒來由,卻讓人痛的喘不過氣來。
難道,他真的就這樣死了嗎?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就在這時,天邊忽嘀哩數聲,華彩斑斕的天鳥自空中落下,徐徐展翅,兩隻小糰子滾撲而下,衣服頭臉都是又黑又髒,一眼看到眼前情形,頓時撲了上來,一個抱住她的胳膊,一個抱住慕容昶的肩,一齊哭叫:“爹爹、孃親!爹爹、孃親!”
鳳卿卿怔怔的看着他們,她的記憶告訴她,這是她的一雙兒女,可偏生情感上,全無感覺。
小糰子哭了一會兒,見慕容昶始終一動不動,他們本就極其早慧,頓時就驚住了,對視了一眼,慕容霖想起甚麼似的,從脖子上扯下巫女結:“孃親!孃親快救爹爹。”
鳳卿卿一怔,她當然記得這個巫女結,猶豫了一下,便接過來掛在頸上,這些異能本來就是她的,要回來不過是一瞬間事,可是看着兩隻小糰子抱手抱腳,哭着說:“救爹爹……”鳳卿卿極是遲疑。
如果她此時是鳳卿卿,那當然沒有甚麼可猶豫的,不惜一切,也要救回慕容昶。可此時,她是阿里婭,慕容昶已經死了,要用復活術,就意昧着要失去所有異能,她十分不甘心。
要不要救?眼前一對小小人兒,哭的聲都啞了,一對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卻仍舊殷殷的看着她,滿滿的孺慕:“孃親,救爹爹……孃親,救爹爹……”她終於還是嘆了口氣,緩緩的伏下身,將慕容昶抱入了懷中。
這巫女結能回來,兩隻小糰子又能恰於此時趕到,其實也有頗多曲折。
當初,幾乎在君拂柳嚥氣的同時,小院之中,慕容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將巫女結交出,就不再擁有先知之力,感覺不到發生了甚麼,只是覺得心裡難過,難得的不得了。
慕容葳也有所感應,正自發怔,一見姐姐大哭,登時也跟着哭了起來。爲了掩人耳目,這小院極是隱蔽,兩隻小糰子這般大哭,也不曾有任何人聽到。一直到哭得沒了力氣,慕容霖才喃喃的道:“壞人……會死掉,死的很壞很壞!很壞很壞……”
珺王府的姚涅,已經快要急死了,君拂柳遇襲身死,兩隻小糰子下落不明,若真出了甚麼事,當真百死難贖。於是迅速派出所有人手,滿京城的搜尋小糰子的下落,同時追察下手之人。
其實下手之人,不用查也知九成是瑄王府,想必是爲了給慕容宥報仇,可就算要報仇,也該衝着慕容昶,最次也應該衝着他,爲何會對付君拂柳?不怕打草驚蛇麼?
就在這時,姚涅收到了樓聽雨的傳書。只寫了一句話:“卿卿的古怪能力似乎給了霖兒葳兒。”樓聽雨被鳳卿卿打傷,醒來後便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再回思當日她不肯預知,又放心讓兩個孩子離開,那還有甚麼不明白的?
這信一到了姚涅手中,當真是有如醍醐灌頂一般。
他對鳳卿卿的異能,早琢磨了千百回,知道的只怕比樓聽雨還多些,此時既然知道了這種能力居然是可以借給別人的,那還有甚麼不明白的?君拂柳爲何匆匆趕來,又爲何遇襲身亡,也就能解釋了。既然這東西可以被君拂柳帶過來,那一定是個物件兒,那些人就是衝着這個物件兒來的,必定對鳳卿卿極爲了解。
再想想鳳卿卿與瑄王妃的古怪關係,竟在神誕之前爲她一信進京,雖然鳳卿卿和慕容昶都沒有說,但猜也猜得到。珺王爺在京城的敵人不多,不管朝堂江湖就那幾個,早被姚七爺摸的門兒清,一琢磨清楚這件事情,立刻想出了計策。
此時瑄王府門庭冷落,瑄王妃閉目謝客,身邊只有幾個影衛。守至中夜,沈蒼蘭忽覺得心頭紛亂,忍不住起身,推開了窗子。有個影衛上前道:“王妃?”
沈蒼蘭擺擺手道:“沒事,你……”正要說你下去吧,那影衛卻恰好擡頭,旁邊的樹枝勾下了他的面罩,便露出一張清俊已極的臉。她整個人都是一怔,望着她出神,那影衛隨即上前一步,伸手慢慢託着她手肘,語聲溫存:“天寒露重,王妃娘娘,且小心保養。”
沈蒼蘭垂淚道:“王爺故去,我心裡着實難過……”
那影衛輕輕縱入,隨手關了窗子:“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王妃節哀。”
小半個時辰之後,那影衛輕輕縱出,將一物交給站在一角的姚涅:“她身上只有這個,並沒有別的首飾。”
姚涅細看了幾眼,點了點頭:“你在這兒守着,我着人送替換的東西來。”
那影衛應了。姚涅四處一顧,便輕飄飄的逸了出去。只怕連沈蒼蘭也想不到,此時的瑄王府,已經是姚七爺說了算了。
這算是一個美男計罷,姚七爺是出了名的行事不擇手段。當初見到沈蒼蘭時,姚涅便覺此女外表溫宛,實則內心極是自私,看似深情,不過是審時度勢之舉。這會兒慕容宥已死,所謂深情也早已消失,卻還要扮演傷心之人,自然需要蔚籍,再加小小藥物推波助瀾,果然輕鬆奏效。
寒江雪於藥道上極有天份,爲了燕盟行事方便,五花八門的藥不知給了多少,遠非江湖中的藥可比,要令她中招簡直易如反掌,就算醒來也是毫無察覺。可就算巫女結輕鬆找回,連鳳卿卿或者慕容昶在哪都不知,又要如何送回?
而一連兩天,全無小糰子的消息,更是叫人心急如焚。一籌莫展之際,忽有一隻鳥兒飛到了他的頭頂,宛轉叫了幾聲,姚涅心頭一跳,想起過份聽話的傳訊鳥,竟有些驚喜,立刻擡手。
那鳥兒飛到他指尖輕啄了幾下,然後飛飛停停,姚涅一路緊跟,終於找到了兩隻小糰子所在的小院,兩隻小糰子早餓了兩天,一見他進來,立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齊齊向他張手,姚涅心頭一軟,卻又長長的鬆了口氣。
之後輾轉呼召到天鳥,又放出鳥兒四處追查,終於查到鳳卿卿一行人進了樓蘭迷宮,再派人送小糰子和巫女結去找他們……鳥王負着兩小隻,不幾天就與後面的影衛失散,可等他們趕到迷宮之中,卻恰好趕的及,救下了慕容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