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卿想要說話,偏生頭痛欲裂,額角沁汗,一個字也說不出,就在這當口,忽聽外頭有人道:“爹!爹!周大叔,不要傷害韓姑娘!”
來的好!多虧明俊聰明瞭這一回!不枉她把點心擺成金字塔!明萬里一皺眉,周老大也是眼神一厲,冷笑道:“你這女人,花招真多!”
明俊已經衝了進來,一見鳳卿卿,頓時就是一喜,直衝到她面前:“青青,真的是你!太好了!”他一眼看到她脣角的鮮血,頓時驚慌:“你怎麼了?怎麼受傷了?”他翻出袖裡,小心翼翼來拭她脣邊鮮血:“沒事吧青青,痛不痛……”
鳳卿卿瞑目不答,他急的不得了,又轉頭道:“周大叔……你,你是世外高人,何苦爲難一個小姑娘,解了她穴道好不好?”
周老大神情木然,卻又似乎有些無奈,上前解了鳳卿卿的穴道,鳳卿卿身子一晃,明俊急張臂來接,她早蹲到了地上,雙手抱頭,痛的不住吸氣,明俊急的手足無措,又不敢碰她:“你怎麼了,青青……青青……”
周老大道:“她施展攝魂術控制老夫,卻被老夫反制,她這是受了自己攝魂術的反噬。”
明俊急道:“那現在要怎麼辦?”
周老大道:“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一邊說,一邊看了明萬里一眼。明萬里早皺了眉,道:“誰讓你到這兒來的?還不滾回工坊去!沒事情做麼!”
明俊哪敢說是鳳卿卿以點心傳訊,只道:“韓姑娘是孩兒的朋友,只求爹爹手下留情!”
“胡鬧!”明萬里道:“她潛入山莊,必定居心不良,這種人若是不除了去,後患無窮!”
明俊急道:“可是現在韓姑娘已經受了傷,也沒有還手之力……怎會壞爹爹的事,不如就饒她一命罷……”
明萬里大怒拂袖,還想再說,周老大卻緩緩的道:“其實這個人也沒甚麼用了……既然三少想要,就給了她罷。左右是個廢人了,能全了他心意也好。”
明萬里一皺眉,周老大使了個眼色給他,明萬里又遲疑了許久,才道:“既然這樣,這次就依了你……玩夠了要早早除去,免生後患!”
明俊這會兒只求救鳳卿卿一命,自然是滿口答應,而周老大卻緩緩垂手,拂在鳳卿卿身上,袖中一枚鋼針乍出,刺入她的穴道……然後點了她的昏睡穴。鳳卿卿一聲不吭的軟倒,昏迷之前最後一個意識就是……幸好是金針,如果是直接點穴,那她練了這麼久的功夫,有可能真的要從頭練起了……
半個時辰之後,明心閣中,一個丫環款款而入,慕容昶早不知何時,將九道索纏回了身上,正默不作聲的坐在屋角。
那丫環把托盤放在桌上,伸手把九道索略一調整,空出他的手來,一邊福身道:“給鳳公子請安,我們姑太太讓送這碗五味清心羹來給公子。”
慕容昶道:“那……你們姑太太呢?”
那丫環指了指樓外:“在那邊跟莊主說話呢!我聽人說,姑太太正求着周先生收你做徒弟,周先生不知怎麼,居然答應了……”
陰陽二老會收徒?他們只會爲了傳功才破了童身生子,怎可能收外姓徒弟……慕容昶眯眼,走到窗邊看了看,不遠處的小亭下,果然有兩人相對而坐,其中一人正是明萬里,另一人只能看到大半個身子,和扶着柺棍的手,看衣着果然是明老太太的衣着。
那丫環已經掀了蓋蠱,一時甜香撲鼻,她便捧了過來:“這個可以解去公子之前所中的毒……不使傷身,公子快服下罷。”
慕容昶嗯了一聲,接過蓋蠱,那丫環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便連勺子也不用,直接一仰頭就喝了進去。那丫環急退到門口,居然是有武功的,隨即,只聽一聲尖銳的竹哨之聲,慕容昶身子一顫,急伸手扶了窗臺,卻見周老二站在樓下,正將一個黑色的竹哨湊在脣上吹奏,其聲極尖極銳,宛如鋼針入腦。
慕容昶臉色泛白,將瓷碗劈手扔下,卻早沒了準頭,那碗從周老二耳邊擦過,撲通一聲掉進了幾步外的河裡,周老二滿臉不屑的停了竹哨,慕容昶強撐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滾倒在地。
隨即,窗口人影一閃,周老大躍了進來,慕容昶掙扎着道:“你把她……怎麼了?”
周老二冷笑:“你去問閻羅王吧!”
慕容昶大驚張眼,早被周老大一腳踩住,低下頭,四目相對,片刻,他眼中淚光殺機俱都緩緩褪去……那樣湛亮瑰麗的桃花眼,竟變的一片迷惘。
周老二也跟着躍了上來,低頭看他:“不過是個年輕人,再厲害,又哪裡能抵擋得了大哥的攝魂術,何必這麼小心,還要浪費一條蠱蟲?”
周老大淡淡的道:“這人功夫不弱,而且之前啓動機關陣之前,那迷煙對他全然無效……還是小心爲上。不過,就算他有寒天老人的功力,雙管齊下,也抵擋不住……只能任人擺佈。”他隨手拎起他:“莊主正是用人之際,就帶去工坊吧。”
與明萬里對坐的人站了起來,柱着柺棍,一步步走上臺階,仍舊是一張滿是褶子的老太太的臉……她從慕容昶身邊走過,目不斜視,而慕容昶雖看在眼中,卻是全無反應,竟如失了神智一般。
此時外患已平,百鍊山莊也早有準備,竟等不得第二日,當晚便起了爐。
百鍊山莊有數處工坊,就在莊內也有三處,其中兩處分別在莊前莊後,只有鑄造假元寶的工坊,是在密林之後,圍牆之外,從外面看上去,已經是在山腹之中。
還未踏進密林,已經傳來一陣濃烈而詭異的味道,即使隔着面罩仍舊極其刺鼻。天時已涼,可是一踏進工坊,便覺得熱浪滾滾而來,數個衣着單薄的年輕男子,正來回走動,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卻各個都神色木然,顯然是被攝魂術所制。
帶路的家丁把慕容昶帶到一人面前,那人手裡拿着一個小小云板,擡手時便發出細細碎碎的敲擊聲,他教一個動作,便輕輕敲一下雲板,一直教完,纔在他耳邊重重一敲。
慕容昶身子一震,緩緩擡手,按照他剛纔教的,把大塊大塊的礦石投入巨杵之下。礦石本就比一般的石頭更重,那人見他動作輕鬆自在,不由得喝了聲彩,一邊向帶路的人道:“這誰啊,這麼厲害?”
“歷害纔好啊!有一個厲害的,就省十幾個人工……”那家丁笑道:“你放心用是,萬事有周先生呢!所以莊主才說,應該多找幾個高手,又聽話又好用,晝夜不用停。”
他一邊說一邊捂住鼻子:“只是這味兒太沖了,聞多了夭壽啊!”擺擺手就退了出去。
慕容昶神色木然,手上維持機械的撿石、拋石動作,直到身邊一無異狀,才緩緩的別眼,一眼就看到洛河圖就站在不遠處,仍穿着丫環的衣服,臉上的易容卻已經被人除去,也正在拋石,動作卻有些彆扭,不時停上一停,臉色也是臘黃,額角上汗不住滴下來,顯然正在努力對抗攝魂術的影響,卻仍舊不時陷入迷惘,甚至沒有發現他過來。
鳳卿卿離開之前,把珍珠耳環掛在了他的袖口,而那珍珠裡,封了她一滴血,她血脈特別,蠱蟲不能近身,所以慕容昶根本就沒有喝下蠱蟲,而那攝魂術,既然他早有防備,又未中蠱,自然也不會爲周老大所制。
看四周無人留意,慕容昶輕擡手,便將珍珠彈到了洛河圖身上。
忽聽門口看守的家丁笑道:“三少!您來了!”便聽有人嗯了一聲,用帕子捂着臉,在門口探頭張望了一下,一對明眸水也似的亮。
家丁諂笑道:“這種地方,味道沖鼻的很,三少何必親自過來?”
“無妨,”他的聲音在帕子裡嗡嗡的:“可用了我的模具?”
“三少放心,”家丁笑道:“自然是用三少手製的模具,不過這類金錫還沒煉好,入爐成形還得再等幾個時辰。”
他嗯了一聲,這才慢慢退出,誰知出了林子,迎頭就碰到明萬里,他急迎了上去,猶嗆的雙眼發紅,明萬里道:“早說了不要進到裡頭,不是說了這味兒聞多了損肺?”
“孩兒知道。”他低頭道:“孩兒沒待一會就出來了。”
“嗯,”明萬里道:“那個女子處理了麼?”
他低頭不語,明萬里又要說話,他急上前幾步:“爹爹,韓姑娘是真的想要些錫元寶……孩兒才問過了,他們家做綢緞首飾生意,被尤氏大族擠的無容身之處,想着藉此翻身……韓姑娘說了,七折也成,想要三十萬到五十萬兩。孩兒看礦石也多,既然開了爐,就順便幫她們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