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宮,地煞軍營外。
相對於外面風光無限,聞聲喪膽的天罡衛不同,地煞衛來得低調許多,主要負責皇宮內外安全,起到護衛作用。
但也與天罡衛同樣,隸屬於皇帝一人。
皇宮門外城交接處,負責守衛的地年輕煞軍持戟駐地,見月色灑在漆黑盔甲上,耳邊不時傳來進宮出宮聲響。
日復一日,每日都與昨天一樣無異,百無聊賴的地煞衛,不自覺打了個哈欠。
睜着雙惺忪睡眼,一旁年老地煞衛見內城不遠處,有一對人馬舉火把而來,立馬精神,挺直腰板,朝旁邊年輕地煞小子提醒一聲,隨後對最前方年輕人輕喝一聲:“將軍好!”
身負漆黑盔甲,走在最前端的年輕人朝地煞衛點點頭,絲毫沒有將軍架子,寒暄幾句,帶隊出城。
原本還有睡意的年輕地煞衛突然精神,對另一邊的夥伴道:“四皇子殿下可是親切。”
另一位地煞衛感同身受,十分贊同說:“是啊,四皇子從小跟隨軍隊打戰,師承上將軍方霖,對士兵向來很是關照。”
比較年輕的地煞衛納悶,不解輕聲追問:“既然四皇子在軍隊混的如魚得水,爲何還回京?”
在皇宮摸爬滾打半輩子的老兵平淡說:“你不知道方將軍如何死的?”
年輕地煞衛炸舌,瞪大眼睛,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方將軍是儒將出身,深得儒道,行軍打戰,身先士卒不說,與軍一體,是能真正有福同享的將軍。
這等將領,在軍中聲望自然水漲船高。
皇家忌憚威脅,哪怕你沒這意思,可在他們眼中,方字旗越是飄揚在人心中,玄家越是記恨。
終於,在一月色晴朗的夜,方將軍飲恨死在京城中,幾乎同月,久居在塞外的四皇子風光回京,引得朝中再一次風雲變幻。
年輕士卒沉默很久,隨後才吐出:“四皇子可是忠義!”
年老士卒手中戰戟晃又晃,戟尖寒芒如今晚月色,重重一嘆,陰沉說:“也許,更多是爲了活命。”
地煞軍營裡,將各軍安排妥當的四皇子剛準備進軍帳休息,身後一陣咳嗽引起他的注意。
轉身看去,見身後不知何時站一紫袍男子,陰雲遮月,四皇子臉色微變,躬身行禮道:“二哥身負重傷,不在府中養傷,這麼晚來我軍營所爲何事?”
玄通一笑置之,打趣道:“四弟不請我進軍帳坐坐?”
久經沙場,卻與老戰痞死腦子不同,四皇子從小就有顆通透心,學得一手殺人功夫,但更多的是在軍營裡多見人心。
四皇子玄奕斟酌片刻,含笑將軍帳門簾大開,伸出手做請進手勢,莞爾道:“二哥光臨,玄奕當然歡迎。”
玄通也不客氣,徑直走進軍營,尋一座位坐下。
玄奕給軍中其他值班護衛甩個眼色,隨後也入軍帳。
周圍士卒面面相覷,心領神會,各退百步距離。
軍帳裡,玄通與玄奕兩兄弟對立而坐,玄奕率先開口:“二哥來的匆忙,軍營生活條件苦寒,比不上貴府,不常備茶水,二哥請見諒。”
玄通全然不在意,臉色煞白依舊,顯然身體沒全恢復,他平淡道:“無妨,只是在府中煩悶,來你這散散心。”
玄奕聽完低眉冷笑,散步能散到皇宮外城軍營裡,玄通可是佔頭一份。
四皇子心中打鼓,臉上還是微笑道:“二哥,玄奕自幼在軍中長大,快人快語,有事請開門見山。”
玄通意味深長擡眼掃一眼玄奕,心中暗笑不止,江湖之遠,遠不過邊塞,在軍中十餘年,手中能握緊朝廷大半將領勢力,一朝回京,得勢登天,這等城府心思,豈能與軍中粗大無腦的兵痞化爲一談?
玄通臉上笑容不減,“來找四弟談談心。”
玄奕臉色不變,語氣略微有些沉重,“二哥如何談心?”
玄通仰面眯起雙眸,軍帳火焰跳動,如兩人心跳,他輕聲說:“大玄二十八年,京中方霖將軍一案。”
玄奕聞言,原本就顯得有些陰沉的臉,變得更加緊張起來,深呼一口氣,他緩聲說:“二哥,此案在京城可不興說,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玄通搖搖頭,胸有成竹道:“對自然旁人留一心眼,自家兄弟面前,談何忌諱二字?”
玄奕附和一笑,沉默片刻,還是拒絕說:“二哥,此事還是不提更好,萬一傳到父皇耳朵裡,對玄奕責罰自然無礙,可二哥現在身體,經不起折騰了。”
玄通眯起雙眸,居高臨下問:“四弟真就無心?”
天上月光微斜,將二人影子拉長。
四皇子玄奕斟酌許久,長嘆一聲,自嘲道:“只是一柄快刀,談何有心?”
玄通皺起眉頭,朽木不可雕也,“刀亦有心。”
玄奕苦笑一聲,擡眉,滿眼通紅,“使刀的人無心,刀有心何用?”
玄通沉默不語。
良久,紫袍起身,拍拍身負盔甲的四皇子肩膀,淡然說:“今夜就當我沒來過,日後想知道其中真相,來我府中找我,二哥隨時恭候。”
話音落地,紫袍離開軍帳,往出城方向走去。
端坐在原地,玄奕呆愣許久,最終只是吐出一口濁氣,帶人出營,提刀守夜。
紫袍出城,外頭有馬車早早等候,站在馬階上,玄通又往內城看上一眼。
明明皎月,惶惶皇宮,富貴堂皇,不過殺人誅心。
侍衛手持馬鞭,小心問:“殿下,四皇子態度如何?”
玄通淡淡一笑,“哪能這麼容易見出態度,日久見人心,細水能長流,這句話不無道理。”
侍衛不解問:“殿下就這麼有把握,四皇子會動身來訪?”
玄通在月下思考片刻,雙鬢被微風托起,俊朗面容上說不出的自信,他輕輕說:“方霖帶出來的小傢伙,我有信心。”
……
陵城林家府。
年輕白衣坐在湖岸邊,眼前湖泊水面波瀾不驚,吳憂內心卻久久不能平復。
雖然心中也有懷疑對象,可真當知情人說出其中三兩細節,吳家少爺的手,不自覺緊握起來。
年輕白衣深吸一氣,林卓潯倒是好手法,拿自己女兒做媒,引自己月下談話,句句幕後主使,直指玄家。
身旁有一風呼嘯而過,衣衫襤褸的黃有德側臥在白衣身旁,吳憂淡淡看上一眼,淡然說:“明天進內城,可有把握?”
黃有得面露輕蔑神色,語氣輕鬆:“薛澤不出手,內城人無一懼怕。”
年輕白衣譏笑道:“所以,你還是怕薛澤?”
江湖老士哪能吃下這委屈,辯解說:“只是欠了人情。”
年輕白衣一笑置之,將腰中長劍抽出一半,只聽一聲清脆,銀輝灑劍身,隱隱可見有劍氣纏繞。
吳憂朝黃有德問:“老士,你對玄家如何看?”
黃有德想了下,本想招對招拆解,話到嘴邊,又停頓下來,不懷好意一笑,悄然說:“玄家有一皇子,駐守陵城,與其問我,不如找玄姓本家人問問。”
年輕白衣深深看一眼江湖老士,黃有德只是露出一口標誌黃牙。
“此話當真?”
“騙你是狗。”
唰一聲,年輕白衣腰中長劍,全然傾出,劍意盡懸湖泊,掀起數十層浪花,殺意肆起。
次日拂曉時分,吳憂衆人翻身上馬,由外城進內城。
就在剛要離開林家時,從山中傳來一聲聲渾厚如山,綿延數十里的鐘鳴聲。
吳憂回眸一笑,黑衣老僧送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