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麗姐這句謝是出於什麼,忽然覺得心裡澀澀的。
六萬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接通,他說:“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他說:“吳秘書已經到了,車在下面等着。”
“好。”我立刻起身:“那我去學校了。”
“吃完再走吧。”麗姐和六萬塊同時說。
“我已經吃飽了。”我說。
“又剩東西。”六萬塊端起我剩的半碗粥就撥進自己碗裡。
麗姐一臉驚奇的望着他:“兒子啊,你連我碰過的東西都不吃,居然主動幫你媳婦吃剩飯?!”
好濃的酸味。
六萬塊淡淡道:“還不是怕這個二貨下輩子當乞丐麼。”
這輩子浪費的米都是下輩子的,所以每天剩飯的人下輩子就要當乞丐的,這就是六萬塊的理論。
收拾好東西,我走到六萬塊面前:“oba,我走了,放學了再來看你。”
說完彎腰在他臉上印上一吻,這才離去。
之後的生活,學校,醫院,兩點一線。只要我不在學校,就一定在醫院裡,儼然已經把那裡當成了我的家。
我們的家。
我拖了一大行李箱的衣服到醫院,直接搬了進去,吃住都在醫院裡。平時,麗姐會把做好的飯菜帶到醫院來,週末的時候,我央着麗姐帶我去超市選購食材,讓她教我做菜。做完之後一起帶過去,也不告訴他哪道菜是我做的,讓他猜,一開始他一口就能吃出來,後來便嘗不出來了。麗姐煲湯也很厲害,冬意漸濃,天氣越來越寒冷,她經常煲一大鍋雞湯或者骨頭湯帶來,一碗喝下去暖暖的。
六萬塊的牀很小,其實就是張單人牀,冬天的大被子一換,就更小了,有一次我睡到半夜的時候直接掉下去了,後來他就一直抱着我睡。這樣我就一點不覺得牀小了,還覺得寬敞得很。
知道他喜歡喝胡蘿蔔汁,我就買了一個榨汁機放在醫院裡,每天都買來新鮮的胡蘿蔔榨汁,吃完晚餐就一人捧着一個杯子喝一杯。除了胡蘿蔔和蘋果,我還發明瞭許多新鮮的組合,胡蘿蔔和菠蘿,胡蘿蔔和西瓜,胡蘿蔔和芒果,還有胡蘿蔔和榴蓮……
我帶來了他的吉他,閒暇的時候,就依偎在他身上,他會彈些很輕柔的曲子,總會引得經過的病友在窗外駐足,透着窗靜靜的瞧着我們,聽着他彈,從不打擾。天氣好的時候,我會挽着他的胳膊在醫院的樓下散步,或者乾脆就坐在草地上曬太醫,冬天的太醫曬得人懶洋洋的,有種特別的舒服。
我在草地上撿到一隻漂亮的蝴蝶風箏,像撿到寶一樣,牽着它到處瘋跑,風箏飛上天之後,我就坐在他身邊,把線給他,他牽着線,望着天上飄着那枚風箏,忽然對我說:“莎莎,我好想出去走走。”
我知道,醫生不會同意他出去的,因爲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很危險了,由於地中海貧血引起的病發症,他的心臟已經變得很衰弱,隨時隨刻都要監測他的身體狀況,離開醫院萬一病發,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六萬塊只要一出病房就有護士跟着,比如說現在,就有個護士在十米之外看着我們。
我想了想。索性任性一回,對他說,“好,明天我掩護你。”
第二天,我讓六月飛雪下來穿上他的病號服躺在牀上,一面借來蘇菀爾的一個假髮套,他戴着髮套成功瞞過了前臺值班的護士,我拉着他迅速從醫院的後門偷偷的溜了出去。
走在落滿梧桐枯葉的街道上,他一摘髮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那個鬼地方,我還以爲一輩子都出不來了呢!”
他儘量想讓自己變得像普通人一樣,想和我像普通情侶一樣在街上走,可出來沒多久走兩步就開始停下來喘氣,走兩步就開始停下來喘氣,路人皆怪異的望着他,我攙着他,對他說:“沒關係,我們慢慢走。”
他一面走,一面扶着牆,一條一百多米的路,我們竟然走了將近二十分鐘。
“我們去看電影吧,仔細想想,我們還沒一起看過幾場電影呢。”他說。
我璨然一笑:“好啊。”
在路口攔了一輛車,我們上去直奔電影院,熱映的幾場電影都是愛情主題的,我們隨便買了一場進去,周圍都是年紀和我們差不多大的情侶。電影開場,燈光暗了下來,我們捧着可樂和爆米花坐在一起。六萬塊不能吃這些東西,大多都是我在吃,電影前期是搞笑的,我笑得前仰後合,爆米花都飛到坐在前面那個人的頭髮裡了,很多時候,我都感覺六萬塊沒在看電影,而是注視着我,當我轉頭看他的時候,他又把眼睛落在熒幕上。
“累了麼,累了就在我肩膀上靠會兒。”我對他說。
他衝我笑了笑,搖了搖頭。
忽明忽暗的光落在他的臉上,他的臉還是那樣的輪廓分明,那樣的好看。
電影的中期,劇情忽然轉變,猝不及防的時候,畫風就變了,男主和女主都不再沒心沒肺的過着像前期那樣無厘頭的生活,我有些微微的錯愕,看得目瞪口呆,六萬塊一直在旁邊握住我的手。
看到快結束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居然是一場悲劇,周圍聽到了幾聲低低的啜泣,我的眼淚也忍不住的流出來,我用手捂着嘴,邊哭邊說:“爲什麼他們最後沒有在一起,編劇爲什麼不讓他們在一起?我覺得男主和女主他們好可憐……嗚嗚。”
六萬塊把我攬進懷裡,輕拍着我的背,我在他懷裡放肆的哭着,猛然發現這個故事和我們好像。
電影散場,和他一起走出電影院,我的眼睛還是紅紅的。出來了那麼久,我知道他一定很累了,準備打車回去,他卻定定的看着電影院旁邊遊樂場裡的摩天輪,往那一指對我說:“莎莎,走,我帶你去坐那個吧。”
我一直擔心着他的身體,擔憂道:“你還吃得消麼?”
他說:“我沒事。”
他微微一笑,說:“我想把別的情侶們喜歡做的事情都和你經歷一遍,這樣,我們之間就沒有那麼多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