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即使不願意,可這樣的情況下也由不得她不出去了。
她咬牙讓平氏替自己穿了衣裳,強撐着下了地,到了外面看到那麼如狼似虎的軍士,嚇得心肝都在顫抖,卻不得不強提起一點勇氣,顫聲喝道,“本,本夫人到底是御封的一品國公夫人,我看誰敢無禮!銳王深夜強闖內宅,本夫人倒要去和他說道說道,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
她說的正義凜然,只是那顫抖的嗓音泄露了心虛害怕,那侍衛倒也並不對她做什麼,只是一路帶着她向柴房而去。
姚氏本來剛流了產,又折騰了這麼半天,身子早被掏虛了,若不是平氏和金梧兩個扶着,她怕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看着去的方向是柴房那邊,她暗暗心驚,不知道蕭璟想做什麼。
可她到底有個身爲淑妃的姐姐,內心裡到底還是有些底氣,然而等到了西跨院,一看到裡面的情勢,忍不住心就先抖了抖。
院中燈火通明,黑衣執戟的軍士守衛一旁,身上的甲冑燈火下泛出寒光,雖未刀劍出鞘,但久經沙場的兵將身上卻自然而然便帶了一股血腥肅殺之氣,看了讓人心驚。
姚氏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居中的男人,他站在顧錦珠身邊,一襲黑衣襯出他挺拔軒昂的身姿,單單只是站在那裡,身上卻自然流露出一股久居人上的高貴,若不是他臉上遮着面具,實在難以想像這便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殺王”。
姚氏極力控制着心底的懼意,上前施禮道,“銳王殿下”。
她實在害怕的厲害,緊緊挨着顧清遠站着,顧清遠都能察覺到她身子在微微顫抖,心頭不覺生出憐意,忍不住帶了怒意道,“銳王殿下,內子已經奉命來此,不知銳王殿下深夜召喚有何用意?”
蕭璟淡淡道,“不急,顧夫人,可認識這個人?”
他命人把木大夫的臉擡了起來,姚氏本來沒注意到旁邊跪着的人,聞言看去,心頭立時一驚,嚇得聲音都變了調,“這,這是……”
蕭璟看着她的臉色道,“認識嗎?”
姚氏極力壓下心頭的驚慌,道,“認,認識,這不是我府中的木大夫嗎?不知銳王殿下……把他抓來做什麼。”
她雖極力鎮定,但那顫抖的話語早已泄露了些什麼。
蕭璟淡淡一笑道,“認識就好,木大夫,把你之前對本王說的事再對着國公爺一字不漏的說一遍。”
木老哆哆嗦嗦應了聲“是”,趴在地上道,“老夫是顧府的專職大夫,一個月前,替夫人診脈,察覺已有兩個月身孕,夫人甚喜,沒想到半個月後,再次爲她看診,卻發覺那胎兒已無脈息,並伴有流紅之狀,因此斷定母體營養供應不足,胎兒已死於腹中,便勸夫人落胎。
夫人思慮良久,終於下定決心,讓老夫開了落胎藥,並於今日服下,卻故意誣陷是王妃的丫頭……”
隨着木大夫的訴說,姚氏的身子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整個人就像墜入了冰窟裡,從內到外的寒冷徹骨。
當聽到木大夫說她是故意誣陷墜兒時,她忍不住失聲尖叫道,“不,你胡說!你這個老匹夫,是誰讓你撒這樣的謊來誣陷我!你胡說,事情不是這樣的!”
她尖利的聲音在夜空裡傳出老遠,而顧清遠則是滿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他萬萬沒想到這事居然是姚氏一手策劃,演了這樣一場鬧劇。
本來光憑木大夫所說,他並不相信,但姚氏的表現卻立刻證實他的疑惑,畢竟知妻莫若夫,和姚氏做了半輩子的夫妻,他怎麼能不知道她是什麼心性,當下氣得臉都變了。
而木大夫看她不承認,爲了取信蕭璟,慌忙道,“王爺,老夫所說句句是實話,夫人今日喝了藥落胎,院子裡應當還有剩下的藥汁,王爺派人去一查便知……”
他話音一落,姚氏就拼命尖叫道,“你胡說,你撒謊!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我要打死你……”
她情急之下竟然向着木老撲去,顧清遠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臉色鐵青的喝道,“夠了!”
他用力之大一下子把姚氏甩在地上,姚氏直跌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痛得臉色都變了,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老,老爺?”
顧清遠真是怒極了,想到不到一個月接連死於她手的兩個子嗣,生撕了姚氏的心都有了,然而這都不是最重要的,蕭璟擺明了是替顧錦珠出氣而來,若是不先安撫住他,怕是連他也脫不了干係。
他衝着蕭璟一躬倒地,長嘆道,“此婦不賢,沒想到做下了這樣的惡事,誣陷王妃,實在是老臣失子心痛太過,沒有及時察覺,倒讓珠兒受委屈了。”
他眼淚涔涔而下,倒像是真心悔過的樣子。
蕭璟卻一絲不爲所動,淡淡道,“陷害皇親並隨意責罰可是大罪,不知國公爺打算怎麼辦?”
顧清遠嚇得背後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跪下道,“求王爺開恩,饒老臣失察之罪,珠兒,你快替爹求求情,爹可不是有意關起你的,你快向王爺好好說說……”
顧錦珠蹙着眉尖,這場鬧劇本來就和她沒有關係,可姚氏也真夠喪心病狂,連肚中夭折的孩子都要命來利用,細思實在讓人膽寒。
她現在只關心一個人,忙問道,“墜兒現在怎麼樣了?”
“你是說那個丫頭?她,呃,之前以爲她是害了你母親的兇手,就懲戒了她幾板子,沒想到那丫頭身子弱,居然撐不過去沒氣了……”
顧清遠支支吾吾的幾乎說不下去,順便又狠狠瞪了姚氏一眼。
都是當時拗不過她,以爲她傷心過度要出氣,就由着她去懲戒那個丫頭,沒想到她居然命人給活活打死了。
“死……了?”顧錦珠倒抽了一口氣,眼淚瞬時流了下來。
沒想到姚氏這樣惡毒,竟一個晚上都不過,就將那丫頭打死。
身後芸香素菊紫鳶三個丫頭也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不敢相信剛剛還見到的活生生的人轉眼就沒了。
她們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蕭璟伸手撫着顧錦珠的肩頭,沒有再說什麼,然而身上卻流瀉出一股讓人膽戰心驚的寒意。
他轉頭看着姚氏,聲音不怒反笑,“顧夫人真是好手段,不顧王妃出嫁在即,直接處死人命,夫人真是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