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恩浩上了警車,老海依舊待在裡頭。
蘇平則跟祁淵走到一邊,打開對講機。
便聽見老海告知蘇恩浩,他與自己兒子聊天的內容會被執法記錄儀拍下,全程監控、監聽,而且蘇平也能聽見。
同時也告訴他,晚些時候審訊他兒子的時候,他也需要在場。
蘇恩浩嗯一聲,沒意見,隨後就看向他兒子。
然後父子倆就吵了起來……
蘇平點上跟煙,他對這些事兒並不感興趣,見得實在太多了。他主要想在蘇恩浩說服他兒子之後,搞清楚這事兒究竟是他兒子獨自犯的,還是跟別人一塊兒搞的。
祁淵在邊上亞洲蹲了幾分鐘,終於忍不住問:“蘇隊,你覺得,這小子橫一根風箏線在路上真的是爲了好玩嗎?”
“他雖然叛逆,但不蠢。”蘇平語氣冷淡:“能上高中,哪怕成績再怎麼差,總該有些常識。
我看他智商也正常,不可能不知道風箏線橫在路上能有多危險——何況先前走訪你應該也察覺到了,這兒的人,挺喜歡放風箏,他十有八九也放過。而放過風箏的人,十有八九,也被繃緊的風箏線劃破過手指乃至手掌……
這種情況下,還能認爲他不知道風箏線的危險性嗎?”
祁淵臉上露出瞭然的神色,爾後又壓低聲音問道:“換句話說……他並非是貪玩,而是……故意搞事情?”
“我是這麼認爲的。”
“那你……”祁淵張了張嘴:“蘇隊你剛剛聽到貪玩這兩個字,反應怎麼這麼大?”
“你當時就反應過來他不可能是貪玩了?”蘇平斜了他一眼。
“這倒是。”祁淵訕訕笑了聲。
蘇平又斜了他一眼:“說起來,你小子挺厲害啊,真把煙戒了?”
“嗯。”祁淵頷首:“其實沒想象中的難。”
“是啊,主要就是心理依賴,或者說習慣。”蘇平也有些感慨:“但這習慣……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簡單就簡單在,只要堅持幾天就好了,但難就難在它總潛移默化的影響你。”
祁淵點點頭,跟着又搖了搖頭。
“你這先點頭又搖頭的,啥意思?”
“贊同,可惜蘇隊你錯過最好的時機了。”
“也是啊,真讓你說對了,戴着口罩不方便抽,確實是最好的時機。”蘇平將菸頭掐滅了,隨後看向對講機。
那對父子還在吵。
爭吵當中,卻也透露出不少消息——蘇平可以斷定,那少年郎在初中時被蘇恩浩狠狠打過一頓,顏面盡失後,心理已經有些扭曲了。
言語間便悄然表明,他已然有了一定的暴力傾向與反社費人格,甚至說出“只恨我沒早兩年幹這事兒,否則那會兒還不滿14週歲,警察都不會抓我”的話來。
“嗤!”聽到這兒,蘇平忍不住翻個白眼,又點上根菸:“這逼崽子,真想揍他一頓!”
祁淵沉默,過了幾秒才說:“這種想法着實可怕。也正因這樣的人存在,未成年人保護法,纔會逐漸變成未成年人渣保護法。”
“拉倒吧你,”蘇平又翻個白眼:“別人不知道,你是警察,還能不知道嗎?不滿14週歲的未成年人屬於絕對無刑事責任,這是刑法規定的內容,跟未成年人保護法有什麼關係了?
再說,刑法屬於基本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只能算普通法,普通法不能與基本法相牴觸,或者說,即使相牴觸了,也得以基本法爲準。
如果不是刑法在這方面存在規定,14週歲以下的未成年人犯罪怎麼可能免於處罰?那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也就算了,你好歹也是警校畢業出來的,這都沒學過嗎?”
祁淵撓撓頭。
蘇平又瞥了他兩眼:“以後這種低級錯誤別犯了,實踐經驗重要,以前學的那些基礎更不能丟,兩者缺一不可。否則直接從社會招警就行了,還要警校幹嘛?”
“明白了。”祁淵趕緊說道。
這時,父子倆吵的更厲害了。
蘇堃——也就是那少年郎——情緒激動不已,爆出了個隱秘。
他當時暗戀自己的班主任……
或者也不能說是暗戀,只不過是少年郎對漂亮異性產生的本能好感罷了,他一小屁孩兒也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簡單來說就是由饞別人身子的原始衝動影響,模糊了他的判斷力,讓他產生好感,進而沉浸在這種感情當中,且在一定階段內感情還會不斷加深,一定程度上矇蔽他的雙眼,左右他的判斷。
偏偏他篤定這是喜歡,更是加強了這種感情。
結果就被他父親當着“暗戀”對象的面暴打了一頓,這還不算,還被扒了褲子揍,打的死去活來,疼的哭天喊地,什麼臉都給丟光了。
這種“感情”也徹底破碎了,進而讓他完全淪落,心理日漸扭曲、畸形。
與父親爭吵到最後,他情緒崩潰下,嚷嚷出了實話——看到抗日神劇用風箏線設陷阱是真,貪玩是假,報復是真。
那部神劇裡頭,風箏線消滅了十幾個鬼子。他知道神劇誇大了許多,但同時也提供給了他靈感——因爲他也知道風箏線十分危險。
把人割傷乃至割死後,他就自首,他爸肯定要賠錢,賠的傾家蕩產。至於他自己,無所謂了,反正他也覺得自己前途一片灰暗。
“沒想到他動機竟然是報復他老爸……這腦回路確實驚奇。”祁淵嘴角抽搐:“想報復直接晚上拿刀捅他爹啊……”
蘇平冰冷如刀的目光剜了過來。
祁淵自知失言,趕緊閉嘴。
這時,另一名刑警踱了過來,說:“蘇隊,他的話不能全信,很大程度應該只是氣他爸的氣話而已。”
蘇平擡頭。
刑警便接着說:“如果他想自首,我們過來調查的時候他就應該直說了。但實際情況是,我們發現他看到照片後表情不大自然,連連追問,他話語自相矛盾辯解不過之後才承認的。”
“噢?”蘇平捏着下巴:“結合他相對隱秘的作案手法……本質上還是想報復社費咯?”
祁淵接話:“過失與故意,差別很大。而他已經承認自己是故意犯罪的了,所以具體動機,不是很重要了吧?”
蘇平輕哼一聲:“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