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風看着唐衣,一時竟然不知如何言語。這是唐衣第一次以女子的身份面對他,竟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過了好久,顧春風終於擠出了一句:“你醒了?”
唐衣眼睛彎彎的,就像彎彎的月牙,勾住了顧春風的心。她沒好氣道:“我沒醒幹嘛睜着眼睛?難道是死不瞑目嗎?”
顧春風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道:“你想死不瞑目,我也不允許。好不容易知道你是女人,我怎麼會這麼容易放過你。”
唐衣臉頰微紅,翻着白眼道:“大白癡,我想吃東西。”
顧春風忙從兜裡翻出了些乾糧,就着火焰烤了烤,遞了過去。
唐衣吃了兩口,秀眉緊蹙,道:“一點也不好吃,我要吃火鍋!”
看見唐衣小孩般的模樣,顧春風喃喃道:“好,從這出去後,我們天天吃火鍋,吃得你滿臉長痘痘爲止。”
唐衣沒好氣道:“長痘痘就長痘痘,我又不怕。”
想到這傢伙假扮了這麼多年邋遢男子,也許長痘還真不能對其構成威脅,顧春風不免嘆息道:“你當然不怕,但是我怕。”
“你怕什麼?”
“我怕什麼?你是我的女人,從今以後你的臉就是我的臉,你臉上長痘,我該不該怕?”
聽到這裡,唐衣的臉頰紅得像火,微怒道:“誰是你女人?你不要臉,你想得美!”
顧春風不以爲意,笑着道:“我就不要臉,我就想得美。”
四周又陷入了寂靜,只剩下了火焰劈里啪啦的輕微炸響。
關於李白夜的結局,唐衣沒問,顧春風也沒提;關於唐衣的傷勢以及消耗掉的壽元,顧春風沒問,唐衣也沒提。
輕輕搖擺的火焰映照着兩人的臉,即使這個世界再冰冷,但好像有了這團火焰,他們就永遠擁有了春天。
終於,唐衣打破了這份沉默,道:“我死後,你不要太想我。”
顧春風站了起來,盯着她斬釘截鐵道:“有我在,你就不會死。”
唐衣的神情很嚴肅,道:“我的身體狀況我自己清楚,原先可能還有一兩年時間,現在可能連半年也沒有了。”
“半年時間足夠了,天書已經到手,我不信在半個秦國和幾大宗師的威壓下,玄火門依然能夠護住他們的解藥。”顧春風拍了拍衣衫的灰塵,淡淡道。
唐衣眉頭微皺,道:“你太不瞭解玄火門了。這些流傳了千年的神秘世家,比七國的歷史都還要悠長,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的屈服於別人。”
“我管它千年世家,還是萬年王八,你的毒由他們而起,如果不由他們解除,那他們也就不用傳承了。我會用一生的時間,讓他們雞犬不寧,直至雞犬不留。”顧春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很嚴肅,嚴肅得有些可怕。
唐衣嘆了口氣,幽幽道:“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我這一生自認爲只欠了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便是沐姑娘。”
“沐姑娘?”顧春風的眉頭微微一挑,迴應道。
“你永遠都是一個白癡,在很多事情上心思縝密、機智過人,但永遠都不懂女人的心思。要不是我現在要說出來,你可能永遠不知道沐搖光爲了救我,用掉了自己十年壽元。你永遠不知道她爲你付出了多少。
所以答應我,我死後,你一定要好好對她......”
顧春風如遭雷擊,他突然想起了離開白崖時的那份決絕。
他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現在終於想通了。他以前說女人的脾氣猶如海底針,永遠都看不透,現在他總算知道了,他從來只注意到女人的心情說變就變,而沒有注意到那些引起她們變化的涌動暗流。
面對唐衣的這番話,顧春風一時覺得五味雜陳。
不過他很快恢復了冷靜,認真地看着唐衣道:“沐搖光的事我們以後再談,你不會死,因爲我顧春風不允許。”
顧春風第一次覺得自己說出了霸道總裁的味道。
看着顧春風那對亮如星辰的眼睛,唐衣一時有些癡了。
緊接着,她那淡藍色的瞳孔開始收縮,淚水如潮水般涌出。那漣漣的淚水,彷彿能淹沒世間的一切。
這一刻,唐衣心裡的防線徹底崩潰,她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捨不得顧春風。
顧春風將她抱在懷裡,彷彿抱着一個嬰兒,又彷彿抱着整個世界。
就這樣過去了五天,兩人在青銅柱內不停地服藥、休憩,吸收天地元氣,漸漸恢復了初步戰鬥的能力。
他們決定出去,如果沒有那些噁心的陰兵,沒有那致命的玄火之毒,還有他們放不下的夥伴,他們甚至想永遠住在這裡。
以乾糧爲食,以衣衫爲被,冰冷的青銅柱,也阻止不了兩顆火熱的心。
可是人這一生總要遇到很多問題,除了坦然面對、迎難而上外,好像並沒有什麼其他方法可以讓人心安。
他們選擇了面對,也就選擇了心安。所以他們出了青銅柱,準備回到那殺手聚集的森林。
他們決定先找墨十八與張良,如果找不到,他們就先回秦國,將天書交給墨子後,再設法來尋。
這是最壞的打算,也是最好的打算。因爲有時候在小節上婆婆媽媽,太過軟弱,往往會在大事上丟了先機。
事情超出了他們的想象,所以他們只能鐵下心來,將手中剩下的爛牌好好打完。
現在萬幸的是,他們在暗月組織前得到了天書,重新獲得了主動權。
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將天書順利地帶出去。
兩人再次站在了青銅柱外的平臺上時,剛好是清晨,湖面上依然瀰漫着厚重的霧氣。
墨十八不知在黑暗中昏厥了多久,他剛剛恢復了一點意識,就覺得全身刺痛無比,肚子更是餓得厲害,餓得他恨不得吃下一頭牛。
他沒有睜開眼,因爲他太過虛弱,睜眼這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對現在的他來說都太過困難。
不過他能模糊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輕微顛簸着,應該是在一輛馬車上。
“得救了?”墨十八疑惑着,再次陷入了昏迷中。
霧靄茫茫的湖面,一眼望不見邊際。
要想回到森林,就必須再次涉水。顧春風來時能感受到的滔滔劍意,到現在感受得更爲清晰。
要不是這兩道劍意,他們已經死了!
因爲他們剛剛在深綠色的湖面,看見了一幕恐怖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