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歷史意識的覺醒,人們在創造歷史的活動中必然會有意識地記載和傳承歷史,其中包括爲自己的歷史活動提供道德倫理和政治等方面的依據,修飾、篡改乃至湮滅不符合自身利益的記錄,或者在傳承歷史過程中進行誇大、渲染甚至臆造。”
“這我懂。”
“當然,歷史是非常真實,非常不可逆的。一個人的歷史就是他本人活過的證明,一個團體的歷史就是他們功過的證明,一個國家的歷史就是她存在的證明。消滅一個人,一個團體,一個國家並不難,難的是消滅他的歷史。”
“這好懂。”
“一個存在的歷史被消滅了,纔是他真正的消失。所以,我們要警惕歷史虛無主義的侵蝕,抵制反人道主義的屠殺,而如果沒有清醒而忠耿的歷史傳承者,歷史將不斷出現斷層,原有的斷層也將越來越多,所以,我希望你做歷史學家。”
“我不會!”
“不會沒關係,我教你呀!”我猥瑣一笑,“來來來,我們進車裡深入交流一下。”
手還沒伸過去,我的臉又被打了一巴掌,那女孩子撒腿就跑了。
“你這兩天到處去找人說這些,找的可都是些歪瓜裂棗,最好的選擇擺在那呢,你怎麼就不去?你是不是慫了?”
我“哎”地嘆了口氣,背靠着馬車的車廂半躺下來,不理福米爾的挑釁,反過去挑釁他:“你是第一個拒絕我的,我不許你這樣說你自己。”
福米爾被我噎得翻了個白眼,就這智商,找他做歷史學家,我也是着急得昏頭了。
“洛洛呀,她的族長對她有另外的安排,我怎麼可能橫插一腳。”
漫漫長的車隊逶迤往前,不敢再相信傳送陣的族人們選擇了這種最原始的方式往他們自己也許也不知道也不敢深信的目的地趕去——話說所有人都對他們族長的行蹤三緘其口,該不會死翹翹了吧?
“你還真不是天道者。我還以爲天道者已經遍地都是了呢。”
“天道者只是神明們的眼睛和嘴巴,你好歹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都不知道你怕什麼。”我腦子抽了似得繼續挑釁他,“連赤子先生都敢背叛了,你還對我個貧民白身擔驚受怕?”
福米爾笑笑,卻依然沒有迴應我的試探,告訴我他的隱衷,情報頭子的範倒是沒丟下。只是再次說那兩句:“我見識過天道者的可怕,而且,我覺得你很熟悉。”
我嘆口氣,這種沒玩沒了的互相試探真無趣。
說到這裡的時候,馬車一頓,抖了一下停了下來。我站起在車轅上瞭望時,隊伍已經慢慢停了下來,卻沒有擺出防禦陣型,然後視線本來可及的洛洛這麼一會已經消失不見。
“族長來接咱們咯!”我沒分沒寸地大聲怪叫起來。
一旁的福米爾這時候似乎放心下來,卻終於可以和我剛纔一樣半躺在車廂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你一直在撩撥我們處理掉你。”他那邊車棚遮不住陽光,他便不知道哪裡變出來一頂帽子遮住了臉,“你別急,要是去了我們的目的地,你可以自願成爲炮灰,畢竟這本來就是選你來的目的。”
我沒分沒寸地對他吹了個口哨,眼睛卻看向向這裡奔來的兩騎,嘴裡說:“你看,他們那麼重視我,肯不肯聽你的勸把我丟去當炮灰還不一定呢。”
福米爾卻似睡着了一般,不理我。試探他和族長關係的打算又泡湯。
於是我很不客氣地直接問族長大人:“你們好大的能耐和赤子先生搶人才啊?”
“先生說笑了。”族長大人卻看不出什麼落魄模樣,依然乾淨清爽談笑風生,“良禽擇木而棲,何況我和福米爾的淵源,未必就比赤子先生小。”
我不想和他不鹹不淡地閒聊,傻笑不說話。
“方今天下英才輩出,先生今日現身,是否有志於我族大業?”
“路過,適逢其會而已,我對你的大業不甚了了,怎麼可能就想投身其中?你要是願意,現在放我,我拍屁股就走人。”
當然沒那麼簡單,我們就此陷入互相傻笑僵局。洛洛這時倒似乎覺得是自己插話的時候了,在族長身邊耳語幾句。他聽了略沉吟一會,說:“原來是位歷史學者,我女兒似乎挺喜歡你的學科,如果你能說服我,我便依了她。左右是我一廂情願的追求,孩子有自己選擇夢想和道路的權利。最多是我這個人爲了選擇過魔族而謝罪罷了。”
我眼看着洛洛眼神露出爲難模樣,暗罵一聲老狐狸,瞎裝純。
我一聳肩:“還談啥,走着,我會見機行事,或者發光發熱,或者發瘟發臭。”
這麼一次見面便就此不歡而散,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唯一讓我有些意外的,是洛洛居然喜歡枯燥的歷史。她的一切也開始在我的腦海中翻騰。
仙女一般。
太唯心了,果然男人對女人容易起好感。
“要是洛洛行了大禮,見了那神明,也許還是有機會選你的。”福米爾這時候不裝睡了,“我是指選擇學你的歷史。”
歷史中,我遇到過七個仙女般的人物,這都要跟你說嗎?
是的,我剛纔略算了一會,從各種記憶紛雜之中,尋找亮色的話,有七個仙女一般的美好存在。
普通人遇到一個都燒高香了,可別想做癩蛤蟆。
咦?第一樁姻緣還了無因果,我這就想煥發第二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