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先生的魔法實力,高不可攀,除了似乎沒有光明黑暗兩系魔法的天賦,其他各系,包括他創造的鍊金系魔法以及他發現的雷系魔法,都在它們現世之後,呈一時先鋒,一直引領各種風騷。
換句話說,在他獨特的鍊金系和雷系魔法裡,他的權威無可置疑,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不知道生命女神希亞對我的立場是怎麼樣的,到底是什麼目的,也不知道她借自己的聖女施展的神術有多麼強大。但是,赤子先生“一人一動”,針對這個浩大的神術施放的“還原術”,雖然只是一個七級魔法,在之前多番實驗中,也沒有任何跡象表面它是一個成長型魔法,但是,我和堪薩斯的確是瞬間被打擊到了信心。
反正是靜觀其變,即樂見其成,也不憂其敗。
在我這樣想的時候,腦海裡突然響起了可步瑪的聲音,而我以五感同時感覺到的光人一般的可步瑪卻並未動嘴,看來又是一次靈魂對話。
“幫我,自己小心。”
簡短兩句,意義不一,也沒有聯繫。而說完後,她的身體就開始飛速顫抖,看起來非常地痛苦。
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她,而且,我也沒打算小心什麼,如果小心,我現在還在向世人構造着自己偉大的形象。
說是要我幫她,但是,她卻把自己身上縈繞的綠色金邊絲線,都交到了我身上,一時之間,她的身體更是飛速崩碎,落下無數細碎光點,看起來倒是挺惹人憐的。
而我被放大到自我感覺異常怪異的五感,再次膨脹,瞬間越過了我山,越過了邊境,在東西南北各方國土上都掠過了一瞬。然後這橫向無限擴張的五感就好像一個被拍扁成貼地的橢圓皮球,在強大的反彈力下,嘭地一聲,往九天之上蹦彈而去。
轉眼就衝破了天際,卻並不是進入外太空,而是進入了一片虛空之間,而這片虛空裡,只有一個大到無極限的神明存在,而我,沒有形體只有“感覺”被彈了上來的我,此時正面對着這位神明的腳。
即便是被如此強化了的“感覺”,也只看到一對無窮大的鐵靴。
希亞的本體。
神明擁有無限大和無限小的可能,只要不想擠進某一個世界裡,他們就是無限大又無限小的存在。而如果要進入一個世界,要麼如上次的都市叢林間他們一樣,在世界的絕對空間裡獻祭出一個足以容納神明威壓的地方,要麼,神明們只能分出極少極少的一部分力量做出分身降世。
還是那個比喻,對於神明來說,即便是我現處在的這個玄幻世界整個加起來,也只是他們身邊的一片花瓣而已。
得見神明本體,實在是這個世界少有的殊榮,但是我只是沉默。而希亞也沒有心情和我客套似的,無窮大的鐵靴一擡,雖大卻快,一腳就踩在了我沒有實體的“感覺”上。
雖然心理依然平淡沒有任何波動,但是五感被瞬間的巨力衝擊,依然讓我魂神劇震,整個“感覺”頓時喪失。
五感喪失,我頓時什麼都感覺不到感知不到,只依稀能夠知道時間流逝,不過數秒,或十數秒,感覺重回,卻只看見自己身體已經徹底被一種翠綠色的力量充斥,成爲了一個光人,這種力量與我極近,讓我感覺得清清楚楚。
這種力量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似乎從未感覺過,但與我背後的黑白何其相似,而再深思,卻與精靈泉水之下,那個封印了一截斷指的魔法陣散發的力量,多麼相似。
希亞的神力?
希亞的神力!
但是,給了我這超越的力量,卻無人引導。我看得清楚,此時的可步瑪已經重新變成了美人模樣,正一臉苦笑地搖頭嘆息,看來,我是沒幫到她了,那麼,她是否有空告訴我,我要小心些什麼?
施法者被打斷了,憑空得來了一身近乎無窮大的神力而已,但是,沒有使用的門路或保留的方法,沒有人引導,這終究會消散的。
而赤子先生只是輕描淡寫地破了一招,便再低下頭,饒有趣味一般地繼續撫摸着那本大預言,不過他沒開口,我想可步瑪也沒有膽子,再來與我說話了,她動作的機會,已經過了。
我此時已經不知自己有身無身,有神無神,只剩無限的神力不斷髮散,成爲一個越來越大隻的光人。
我的驟變,將被縛在椅背上的堪薩斯身上的鐵鏈蕩得不斷噹啷作響,堪薩斯卻突然苦嗆地悲號起來,仔細一聽又似乎在狂笑。
作爲當事人,我卻突然變得無聊了起來。如此浩瀚的神力,比之我的魔法修爲,哪怕是比之安雅幫我成型的黑白陰陽魚,也是強大了太多太多,但我已經沒有任何破壞的慾望,連番挫折和發泄,早已聽之任之。也沒有想過可以憑此打敗赤子先生,打敗赤子先生這個想法就從未在我的腦海裡存在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法亞在影響我。
不管如何,我突然無聊了起來。
我的元素體已經不知何時被震得粉碎,那魔法風暴自然無以爲繼,我山之間出現了一片狼藉,以及些許幾個倖存者。而我山之外,之前感覺藏得挺好的傢伙們在我眼前也再無所遁形。雖然知道這一瞬間的無敵寂寞是錯覺,但我依然無聊和寂寞起來。
神力一時消散不完,我便隨心念而動,一瞬間便去到了天外,看着那些星辰和曾經相識或擦肩而過的太空垃圾,再一念想,身子便隨着一年不斷瞬移一般,到了精靈地界,到了人類各國,遊遍了各大陸,也下了海,去了南北兩極,然後因海族產生思念,一時想起,便已經重新到了深淵之下,我的家中。
沒有跳崖,沒有進門,直接就進了家門。眼見奧菲在室內騎着匹棗紅馬在裝逼,念着我不懂吉雅理應懂的詩,見我進來,只是一瞥,繼續吟念不斷。
我笑,解了思念,思想一動,便又回到了地面,回到了我山。
只是幾個念頭之間,我已經遊遍了天地山水。而神力隨着我的動作飛速逸散,在下降了一定量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了,來自大地的壓力。
大地在排斥我,比之地心引力更隱晦也更不容置疑地,排斥着我,或者說我身上的神力。
原來,真的存在蓋亞的意志啊,這種大地意志,真的是一個世界整體的意志嗎?
過於強大,無邊碾壓,世界也會排斥你,那麼,赤子先生難道如此和諧?
還是他也在壓抑力量,以不引起世界意志的反彈?
我突然想起來精靈族曾經對我說道理,意圖給我貫徹聖母思想的那個老頭,老卡。
我再看哭笑得愈發悲愴的堪薩斯,再看不理會我蹦躂的赤子先生,心中若有所悟,頓時覺得意興闌珊。看着腳下的尖細黑塔,如筆如針,便隨手擡起,以大神力,在上面留下了幾個足夠大的大字——
老而不死,是爲賊!
寫下之後,便是綠光金邊的大字,熠熠生輝,我突然覺得,能夠在黑塔上留下一點非神力不能磨滅的字跡,也算有所建樹。
寫完幾個字,我的神力已經弱到了一定程度,此時的我正懸在黑塔之邊,雖然有了那麼點成就感,卻依然感覺意興闌珊,見腳下便是大廣場,隨意便想去看看。此時已經弱化極多,不能心念一轉便到,只不快不慢地飄下。
有些憤怒的倖存者攻擊而來,不痛不癢,卻又有幾個本就脫力的強者強徵力氣,悶聲便倒,再無聲息。
見到了一坨大肉,似乎是巨人族歌嚕嚕,已近糜爛,也不知爛肉之下藏的什麼心。
近打大廣場,上面並無什麼人屍,只寥寥數具,雷戀慕的一號可在?可惜已經再也無從分辨。
似乎感覺沒那麼無聊寂寞了,也不知道是神力漸失,人性在迴歸,還是人性中的血腥味在迴歸。
下到已經支離破碎的大廣場之上時,我已經開始能夠看見自己的人形。神力幾乎見底。
陡然,那種被希亞本體踩了一腳,五感和感知同時喪失的感覺重現。天地重現換成虛空,而虛空中。似乎只是一眨眼,我腳下便突然出現了一片無垠的,遠遠超過了現有世界應有的土地之大的大地。
一個沒有形體,只給了我一個她存在的感覺的神明,似乎看了我一眼,我甚至不知道沒有被我感知到她存在的這位神明是怎麼讓我知道她看着我的,但是,我心中自然就知道了,蓋亞女神,衆神之母,也許已經逝去多年的她,有一絲神念,看到了我。
她喊了我一句:“老賊。”
那聲音只是聲音,只是讓我知道她喊了我一聲,卻不在我腦海和認知裡留下一絲印象。
只是那聲呼喚,一直迴盪在我耳邊。然後,我眼前的一切重歸黑暗。
有了感覺,也就是五感,以及感知。
我發現自己被埋了,眼前漆黑,口鼻不能呼吸,耳不能聽聞。身體也非常痠軟,動彈之時,可以感覺到渾身都被什麼硬物死死箍住。
我怎麼了?我緩緩加力,可是,我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我可以不斷加力。
理論上,一個人的身體蘊藏的力量是有限的,你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按在桌面上,緩緩加力,可是有人可以按裂桌面,有人可以一直加力到桌碎,也有人可以一直加力到一指按碎地面。
那已經是高級武者,精英武者。
可是,我可以不斷加力,“不斷”!
彷彿這具身體,變得再沒有力量極限。
在我加力了將近三分鐘的時候,身上的硬物被我掙脫,碎裂,而也許是加的力太大,我掙碎硬物之後,讓埋着我的泥土,爆裂開來,發出了極大的一聲巨響。
陽光重新落下,讓我的眼睛微微一痛,卻瞬間就適應了過來。我略感驚異,左右看被自己掙扎製造的深坑,以及坑邊碎裂了,但依然可以看出原形的大方石。
我的眼前,落下了幾縷頭髮,褐色的。
我擡手看,手指纖長,手掌寬厚,膚色玉潤。
我明白了,在不知爲什麼的情況下,我居然偷到了,一具聖騎士的身體嗎?
這是“封禁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