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爲隨着血色記憶的逐步解鎖,以及福米爾一次野蠻的揪扯,我已經逐漸接觸到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我這具身體過去的所有。可今天才知道,似乎那只是開始?
戰場瞬息萬變,可是當雙方的頂級戰力開始出手的時候,尤其這種頂級戰力是揮手地動山搖的魔法師的時候,其實底下的要麼在被誤傷,否則就只可能即將打醬油。
刺了赤子先生一句的老人似乎知道這種嘴皮子功夫連戰鬥中的邊角料都不算,頂多再給他和他的夥伴們再爭取那麼一點點的時間準備。
“託力科,石韋,沃提,三位小友上來吧,赤子先生要出手了。”那老人這樣說話,一直在與普羅對峙的託力科聞言二話不說就從懷裡掏出一個傳送晶石開始注入魔力,絲毫不在意傳送晶石的珍貴和那黃衣劍士的安危,爲了不被普羅纏住,他也是拼了。看來肯定是貴族附庸的那黃衣劍士也是蠻拼的,合身就野蠻地衝撞向普羅,也是要爭取傳送晶石生效的那點時間。而同時從軍事學院和軍營那邊卻是各自直直突起了兩個帶着魔法護盾光華的人形,軍事學院的那個光人沒到半空就莫名地一陣閃爍,撲騰了幾下,便碎成一片片地消散了。八成是被那位軍事學院院長朵藍特打下來了,畢竟軍事學院那邊他的實力爲最。而軍營那邊的那個倒是衝到了半空,但是從我們不遠處新鮮生產的那個大地洞裡突然飈出一道極亮的碗口粗的光柱,瞬息間突破了着實不近的空間,將那光人如雞蛋一般打碎了——
還是託力科聰明啊。
赤子先生從地洞洞口慢慢走了出來,到了洞口輕輕拍了拍手,天地間本已“生長”得差不多了的花朵兒全部一起怒放,開放得直如一絲絲的秋菊,片片花瓣兒不斷飄落,同時也灑下了萬千香雨。露出了重歸安好的地面,以及朗朗夜空——以及蒼穹之下,夜空之中,那多不勝數的密密麻麻的敵人。
太瘋狂了,貴族們居然糾集了那麼多武力,這些可都是可以升空的精英武力啊,起碼是擁有飛行坐騎的精英武力啊。話說這麼多人,也是辛苦季和巴這貨居然還能回來了。
赤子先生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先是看了眼離洞口最近的我和季和巴一眼說道:“老友相見,不應受到打攪,吳寧負先生,季和巴先生,您們回地下去敘敘舊,還是?”
“我留下。”我和季和巴心有靈犀地選擇了看大戲。我對觀看赤子先生的戰鬥的安全性是深信不疑,而季和巴相信也很明白,這現場觀摩的機會,相比只是在刺殺赤子先生的任務中,被赤子先生教育了一些刺殺手段可難得太多了。
普羅這消極怠工的傢伙,只是消滅了那個斷後的黃衣刺客,這會正用魔法水球託着一個血人走了過來。我踮着腳看了眼,哎喲喂呀,這可憐見的涅利殘了一半,能留下一條命真的也是神奇——可能普羅和赤子先生剛纔都有照顧他吧,作爲義氣漢子的他與我交好,可以親密普羅,作爲商業達人的他與五號交好,可以親密赤子先生,而且他還十分忠誠——他的故事告訴我們一個道理,還是做好人比較好。
好人容易長命。我的仙子曾經這麼說過。
瘋子惹人厭,會死得好難看的。我的仙子也這樣說過。
可不是,我看了眼剛纔意氣風發現在暈倒在草叢裡的石明治,心中這樣想。
也許他有他瘋狂的理由,也許在他瘋狂的理由之中還有我的一份功勞——這是一個所有人都瘋了的時代,思想,慾望,人心,人性,一切善好都在廕庇之中保護着自己,一切罪惡都昭然過街,大白天下,所有人都在努力逼瘋着其他人,讓這個時代看起來好繁華,好美好。
前世有一位類似今生的賢者一級的人物,大賢狄更斯曾經留下文字:“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這是明智的時代,這是愚昧的時代;這是信任的紀元,這是懷疑的紀元;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的春日,這是失望的冬日;我們面前應有盡有,我們面前一無所有;我們都將直上天堂,我們都將直下地獄……”
照搬到這裡,似乎依然行得通。
還是做好人比較好,瘋子們,起碼是瘋狂地來犯的這些瘋子們,馬上要死了,無論他們是直上天堂,還是直下地獄,無論這個世界有沒有天堂地獄,他們都是要死的人了。
無論是基於我仙子的說話,還是基於赤子先生的實力,我都對此深信不疑。
“還是做好人比較好哦。”隨着福米爾的聲音落下,雷和福米爾也飛臨了場間,只是夏普卻不知道在哪裡了,其他人都一臉尋常,可能另有任務吧。
“不做好人的話,日子難過啊。”福米爾繼續說着,聲音並不大,可是依然震得我耳膜有些不舒服,看來是我不知道的可以傳達於衆人之耳的手段,“日子難過的話,誰都會不開心的吧。”
“不開心的話,是會有破壞慾望的吧?”雷用同樣震痛耳膜的聲音說了一句。
“要開心的話,也是要破壞慾望的吧?”福米爾說完後,突然奸笑了一下。
“一半一半。”雷和福米爾同時指着前方,說了一句。
本已慢慢聚集起來往這邊行了過來的,身上帶傷帶灰的學生和導師們,雖然身上沒有那一絲區分敵我的銀絲,但其實我們依然不能掉以輕心,在身上剜下一塊肉來,趁着黑暗隊長們來不及細查的時候偷襲一下,哪怕只是咬你一口也好的貴族死士多不勝數。這些已經緩緩聚集起來的人羣本是靜靜地聽着兩位隊長的言語,這一會聽完之後,他們卻莫名其妙地如同旁邊就是綠了自己的人一般,抓着人就開始互掐了起來。一時滿地都是互相抓扯着如同流氓一般滾打着的魔法師。相信在其他地方也是這樣的場景。
這一會,赤子先生已經把暈倒在那蓬草裡面的石明治拉了出來和涅利並排放在了一起,真的是揪着領子拉出來的,看來剛纔差點踩屎的確讓赤子先生靈魂震顫了。
然後他似乎有些累着了地扶着腰,仰身指着天,卻是沒有那麼囉嗦,他直接說了一句:“一半一半。”
於是天上就驟然熱鬧起來了,無數黑影就近揪扯了一個人就不管不顧地打了起來,魔法師互掐也就算了,就連魔法師都有夠膽子去和武者肉搏了,那場面,亂得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酸爽。不過好在都是精英,鋪天蓋地的精英,雖然掐着架但還是飛在了空中,不然可就要下一場熱鬧的人肉餃子雨了。
“這可是先生靈魂課題最新的技巧?實在是令人歎爲觀止!”季和巴問出了我的疑惑。
“不是。”赤子先生一臉的無辜,“剛纔雷和福米爾做標記的時候已經在空氣裡放下了揮發性的精神藥物,剛纔甘霖普降結束的時候還刺激了一下他們的身體機能,他們這一會是藥效發作了而已。”
在我目瞪口呆之中,季和巴問出了我再一次的疑問:“那剛纔的那些說話……”
“對,擺譜而已。”赤子先生回答得理所當然,“順便還可以嚇他們一下,那是極好的。”
“太卑鄙了,太無恥了。”季和巴與我真是心有靈犀,“您以前就一直教導我應該再多想一點,行動再簡單直接一點,越卑鄙越好,我一直都在努力,如今看來,我與您的境界還是差得太遠吶。”
我看了一眼天地之間的亂象,心想,可不是嘛,隨便攪合下,就是一場混戰,也不知道要有多少女學生和女導師要被人無意識地佔光便宜,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我的酸葡萄心理,但到底說來,這裡的,這個世界的所有男人都還是不夠尊重女人。
“你們都胡鬧,就是寧負先生依然沒變,心中還會顧念女學生們,實在不錯。”場間突然又響起了一個老嫗的聲音,這聲音很耳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直到我發覺場間已經不知不覺地飛起了很多發着粉紅色微光的蝴蝶我纔想起來是誰。
“老婆。”剛纔意氣風發的赤子先生陡然擺出了一副扭扭捏捏的樣子,反差真的好大,“老婆你別這麼說,我不是知道你馬上就要到了嗎,有你的藥粉蝶在,這些小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穿着素色魔法師長袍,身形佝僂矮小的布妮小姐一臉平靜地從我們身旁的黑暗之中走了出來,身後尾隨着悄無聲息的夏普。她沒有理赤子先生難得的肉麻,而是先擡頭傾聽了一下此起彼伏的女孩子們如夢初醒的尖叫聲,過來一會兒才低下頭來看赤子先生,看來是確認了女孩子們都開始清醒了。然後她纔不客氣地對赤子先生說:“這不是小事,任何女人的貞潔都不是小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小九九,我可是被至高神賜予了讀心能力的,下次再胡鬧亂來貪方便,我直接閹了你。”
頗有老辣之風的布妮小姐丟下嘀嘀咕咕的赤子先生和恭敬示好的其他人,笑眯眯地來到我身前說:“寧負?雖然拗口了些但是還好,先生重拾智慧之後並未變化太多,而且現在看着讓人心喜,老身是非常喜歡的。你別太在意赤子的說話,還以爲自己真涉及天道什麼的有多了不起的樣子,依我看還不如你呢。你別在意他對你的什麼安排什麼的,要是他仗着實力欺負你你跟我說,我不弄死他。”
我的眼眶差點很不合適地溼潤了,有種找到了dang組織的感覺,金燦燦的太陽照進了我的心窩。
“一會肯定還要打架的,你就跟在我身後,如果我不濟,就站到赤子身後,我諒他不敢不保你。”布妮小姐又叮囑了一句。然後她對赤子先生說,“叫陣吧,磨蹭什麼?”
福米爾很有狗腿天賦地幫赤子先生應了一句:“這不是等布妮小姐您佈置工作嘛。”受了赤子先生兩夫妻的一致白眼。
初次表現了狗腿慾望的福米爾卻沒有狗腿天賦,一句話得罪了不喜歡主事的布妮小姐,還得罪了赤子先生的臉面,一大巴掌就拍到了馬腿上,嘟着嘴悶不吭聲了。場間一時只有普羅揪着夏普的袖子嘀嘀咕咕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問小米呢。我側耳傾聽了一下,知道了小米和黑說、夫尼勒以及大多數的魔獸都安全得很,於是也安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