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現在安放於家中書架上的《神農本草經》認爲桂治百病，養精神，和顏色，爲諸藥先聘通使，久服輕身不老。民間醫家認爲其花具有生津、闢臭、化痰、治風蟲牙痛、潤髮等功效。桂樹的新干細嫩枝有發汗、解除肌表及四肢風寒和溫通經絡的作用，是治療風寒溼痹、關節痠疼的良藥。所以彭祖常吃桂而長壽的傳說流傳至今——周屹博覽羣書，經常喬裝打扮深入民間，見多識廣，所以這枚桂葉引發他的一些聯想。“唉！”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如果是友人親自攜來或者寫信寄來，或者託他人帶給我這片樹葉，我都會感動的，因爲它承載着友人的善意。當然，在行動上，我仍然要去管所謂的閒事：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他對戴聖的這句話頗爲欣賞。但是這片樹葉來路不明，且擊滅燈火，這就是威脅，同是樹葉，其蘊藉的含義、情感截然不同。難道不是嗎？幾天前他帶兩個隨從去郊外調查一樁案子，此案同十常侍之一的曹節有關，他有個義子叫曹裘，在打獵途中遇到一位在村外槐樹坡上牧羊的女子查小荷，他色膽包天，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後，一把抱住她，向樹叢中拖去，查小荷大聲喊叫，驚動了她的父親查大山，大山上前阻止，曹裘竟然唆使手下將他打死，然後丟下悲痛欲絕的查小荷揚長而去，幾位村民看到後義憤填膺，陪同查小荷告到周屹跟前。周屹聽後，很是震驚，曹裘飛揚跋扈不是一天兩天了，在洛陽城中吃喝嫖賭、欺男霸女，臭名昭著，如今竟然鬧出人命關天的案子，真是膽大包天，他痛恨常侍曹節的包庇縱容使曹裘有恃無恐，爲所欲爲，周屹義憤填膺，決定受理此案。忽然，他想到劍俠王猛前日告訴他有人發現曹裘在妃竹村附近的山上聚集人馬加緊操練的事情，周屹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可能隱藏一個驚天陰謀，他決定將兩案歸併，緝拿嫌犯。然而，查小荷和村民們剛走，曹裘手下的一名僕從羅範主動前來投案，獨自承擔責任，說自己沒有受到曹公子的唆使，而是在查大山手舉木棍要傷害曹公子時，他見情勢危急，果斷出手制止查大山的不法侵害，可是不巧的是，將其踢倒後他頭部撞在大石頭上，導致死亡。羅範的話同查小荷等人的說法出入很大，查小荷和村民們說是曹裘指使幾名手下毒打查大山致其死亡，可是羅範卻將此案大包大攬下來。在此情況下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難以懲處真正的元兇。對手真是狡猾！爲固定證據，他馬上帶仵作等人到現場驗屍，結果顯示身體有多處傷痕。這同羅範所說的失手致其死亡大相徑庭。驗屍後，他叫仵作等人在原地等候，自己帶了一名隨從到村外槐樹坡去現場勘驗，
周屹通過大夏門向北馳驅，大夏門的規模最大，有三個門洞，而其他各門則僅有一個門洞。可是他還沒到達案發地點，突然從草叢中飛出5位不明身份的人，他們用布包裹着頭，只留眼睛和鼻孔在外，這夥人手持利刃，一句話不說，惡虎般地朝他們撲來，周屹心想：跟我玩這手，真是自投羅網。其實，周屹用功讀書的同時也刻苦練功，師父忠告過他：身處亂世，要想爲社稷效勞，光有文才，沒有一定的武功是欠缺的，文才與武功是一個人的雙翼，缺一不可，所以他聽從師父的教導，認真練功，他悟性極高，師父感嘆他不愧爲名將之後。此話有根有據：周氏始祖舍公爲春秋時人，居汝南。周屹是周勃、周亞夫的後代。絳侯周勃早年以編織養蠶的器具爲生，經常爲有喪事的人家做吹鼓手，但他自幼習武，弓馬嫺熟，孔武有力，後隨高祖屢立奇功：亞夫是周勃的次子，在七國之亂中，他統帥漢軍，三個月平定了叛軍……周屹想到先人以武報國，名垂青史，更受鼓舞，練功到了癡迷的程度，尤其是劍術極高。他掃了一眼來勢洶洶的5個刺客，不由搖頭嘆氣，就這等本事還想充當刺客混飯吃，實在是不可思議。他示意隨從不要動手，拔劍獨自飛身迎敵，須臾，六人兵器相接，剎那間刀光劍影令人眼花繚亂，劍器相碰鏘鏘之聲不絕於耳，周屹得心應手，遊刃有餘，遠望猶如一隻飛燕在閃電中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飛舞翻滾，穿梭不停，像在啄食害蟲一樣。總共不到三十回合，5個刺客被打得落花流水，倉皇逃跑。周屹不忍殺他們，所以用劍不力，否則要不了10個回合他們全都會暴屍野外。他覺得必須抓一個活口，這對調查案件嚴懲元兇極爲有利，於是很快追上一人，在其後背輕推一掌，將其撂倒在地。隨從跑過來將他綁起來。周屹心想只要有一個作證就夠了，於是放跑了另4個刺客。經歷了這件事情，周屹對此案件的性質有了更深的認識，“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活，曹裘，你如此喪心病狂，我看誰能保得住你！”
在此情況下，他可以將曹裘暫時關押候審，但是爲防止打草驚蛇，避免引起更大的麻煩，他對外以證據不足爲藉口，將這樁命案暫時擱置下來，以便爭取時間瞭解更機密的情況，查清案情，嚴懲罪犯。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抓到的這個活口“小胖”（因爲此人被抓後什麼都不肯招供，如同啞巴一樣，難以知道他的名字，所以衙役私下給他取名“小胖”）竟然偷偷地用舌頭在左肩處的衣服上舔了舔，不久竟然倒地身亡。周屹以及看守都沒有看見“小胖”的這一動作，因而對他的死因感到困惑不已：現場沒有留下飛刀飛鏢等任何兇器，這個“小胖”的身上也沒有明顯傷痕，看上去很可能是被毒死，可是令人費解的是他被五花大綁，他是如何取、從哪裡取出毒物塞入口中的呢？“小胖”所在的牢房把守嚴密，也不可能有人進入牢房害死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周屹那雙深邃的眼睛顯得很憂鬱，看來對手很狡猾，做到絕對不留活口，讓人無從查起。他們企圖用極其卑鄙殘忍的手段掩蓋滔天罪行。周屹的臉色很嚴峻，他瘦削的身體被燈光投射在牆壁上，看上去線條剛硬，像一把刀一樣。無論多麼艱難，周屹下定決心要同邪惡勢力作殊死的搏鬥。他緊繃雙脣，堅定地點點頭，在心裡說：一定不放過這些壞人！由於現職的仵作查不出毒物究竟是什麼，周屹叫人嚴守現場，然後趕緊親自去拜訪因年歲已高早已致仕（退休）在家的老仵作顧均前來驗屍，顧均在驗毒驗屍方面造詣頗深。過去在衙門當差，公務之餘，他總是查閱大量的資料，結交各地有名望的郎中以及各州、郡、縣的仵作，同他們當面交流或是書信往來，分享經驗，增長見識，還親自配製解藥以及用來測試毒物種類的驗證劑。即使他離開官府後，也不肯成天在家中享受天倫之樂，而是加緊探究各種舊的以及新出現的疑難毒物。因爲他感到人生大限將至，如果再不抓緊，就永遠沒有機會找到解毒、驗毒的藥物和方法了。此外，他一面著書立說，一面教授弟子，整天忙碌不休。由於勞累過度，身體狀況不佳，看上去枯瘦如柴，衣服穿在身上顯得很寬鬆。他見周大人親自前來邀請，不敢耽擱，立即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