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兒聽得迷糊,人已經被暴雪送了出來,她只顧想着事兒,見了眼前翩然走來的鳳見都忘了招呼。鳳見一記眼刀子飛至,她還是沒有反應。腳下的地裡出了個雪漩更是沒有注意,一旁的雜石碎雪都被卷填了進去。等若兒發現過來時,腿肚已經跟着陷進去了幾分,她想也不想,轉身就是一抓,將等着看好戲的鳳見一起拖拉了個正着,兩人雙雙來把漩渦跌。
鳳見罵罵咧咧着,掙脫之後,就跳出了雪渦,嘴裡剛想念起懸停咒,就見那胡三無的寶貝徒弟撅着個屁股跪在了裡頭,沒有出來的意思,“怎麼,你還想讓我將你雪埋了不成。”
雪漩術是道元爲風術法爲陽冰的鳳見最喜歡用的唬人招式之一,風爲引力,以雪爲襯,最深之時,可入地十尺,說是雪埋活人活獸還真不在話下,但她也只是玩笑,從不會真地傷人。她在和若兒說話時,雪漩仍呈螺旋之勢,越發往下。冰原陳雪舊冰,千萬年不曾化開,就算漩鑿千尺,依舊難能見底,只是這底下的風光,也是從沒人留心窺探過。
鳳見站在上頭,見那小學徒還不出來,只得心念再動,默聲唸到“浮托”。若兒的眼前,隱藏在下的綠意越來越盛,隨着風漩之力越堆越多,她的額前髮梢都染上了白色的屑雪,毛絨的葉面,低矮的植株,她心裡的熟悉感也越來越濃。十指就要觸到,一抹推力捲了過來,她的腰間不自控地被風力緊纏,若兒只來得及輕呼了一聲,人就被從漩渦裡拖拉了出來,跌坐在地上,她有些惱火地看着眼前打斷了自己的閒事長老。
“五十一,你賴在雪裡做什麼,被你那師父看到了,又以爲是我惹得是非。”鳳見還是頭一次將中了自己雪漩的人再拉出來,正自嘆着倒黴,自從上次輸給了胡三無,鳳見就有些避諱起她來,眼前的小丫頭看着和她師父一樣粗俗蠢笨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又是個扮豬吃老虎的種。她想想父親以前說過,那個半隻腿跨進了人王大檻的藏拙,這些年消失了個無影無蹤,沒人再親眼見過他,也不知道會不會給他的徒子徒孫一些壓箱底的絕活,她上次莫名其妙的輸給了一個滾地陀螺,還是小心爲妙。
若兒再往下看,才發現雪漩裡頭已經停了下來,從上往下看,也能看到那些蔥綠,漩渦從三尺開外就細密地長出了一層絨草芽苗,大雪擠壓之下,顯得分外柔弱,只是嫩綠莖葉卻是長得齊齊整整,生機盎然。
她突地跳了起來,大聲問着:“鳳見長老,這冰原之下是不是都如這裡一樣藏了一地的新鮮植物。”
鳳見這才知道,這小娃的奇行怪舉就是爲了深埋在學下的連片不起眼的雜草,她啐了一口,腳尖往地上一帶,掀起了一塊厚雪,滾下了漩開的雪洞“這可說不準,我的冰堡前長着的就是鳳見平日最喜歡的金苔,其他地方也不見長了活物,冰原寒冷,花開不豔,草生不旺,我也是今日被你一攪和才知道,上頭寸蔭都尋覓不到,下面倒是密麻地長了一整原。我還只當冰原就只能是死雪無垠。”
若兒腦裡登時抓住了什麼,眼裡嘴角的笑意更是滿溢而出,嘴裡胡亂念着,“原來雪師父說得就是如此,我這就去試試。”腰下又是一緊,若兒低頭一看,只見幾縷氣流結成的無形風繩,看着軟綿無力,卻是從鳳見手中而出,緊纏自己不放,
鳳見跳着腳說:“真是目無尊長,我話都沒說上半句,人人都爲冰狩忙得焦頭爛額,就你一人閒着胡亂猴竄。”
若兒嘀咕了一句:“這不是還有你麼。”
鳳見恍若未曾聽到,手指輕移,若兒就被活拖拉着往前走去,“也不知天機這回又要胡攪些什麼,竟然破了往年學徒只助聲勢,不參狩的老規矩,你們這夥沒事做的蛀米娃,該是時候給南原出些力了。”
她嘴裡說着,就是往前走,卻是不往南原走,兜兜轉轉,將若兒隻身帶出了南原。前面的紫衣隨着風雪,裙袂翩翩,恍若紫蝶雪舞,好不動人。後面的小娃卻是一派轆轆飢腸臉色再度如菜,她被拖着走了一陣,乾脆腳下不發力,借起了風勢。走了一陣之後,鳳見回頭一看,見若兒的懶散摸樣,鳳眉緊擰。
若兒正被拖得好好的,突然覺的腰下的拉力一撤,耳邊更是風聲大作,才一擡頭,只見黑影從空中籠罩而來,鳳凰長鳴,直入九霄,眼前紫羽扇動驚鴻而來,她只覺得領子又被一個輕提,翻身坐上了多日不見的“小紫鳳”。
果然是鳳隔一月,讓人目瞪口呆。紫鳳通身的細小紫毛已經褪去了,全身的毛羽都如鍍上了紫色丹霞,凝紫欲滴。身形更是陡然暴漲,兩人馱負在背,竟是毫無累贅之相。兩翅飛展而開,頎長有力,翅身華色更是渲的一旁的浮雲也如同紫染。新長出來的三條尾羽飄如雀翎,七色霓裳光耀攝人心魂。
若兒再往下一看,冰原成了滾滾而動,雲下萬里雪莽,地勢錯落,盡收眼底。她纔剛入完了地又上得了天,一高一低兩邊反差還是嚇得她緊貼住了紫色的鳳脊,鳳脊毛羽光滑,溫潤之意襲身而來。紫鳳發出了一聲得意的叫聲,兩隻翱鷹飛過,連忙避讓開來。一旁的鳳見俏然而立,雪風隨着她的長髮,飄然直上雲端。
“小娃,抓牢點,你可是要長足見識了,第一次有旁人坐在了紫鳳身上至高處看得冰原風光,也是讓你有這次機緣,這次的冰狩不再是圈地而狩。”鳳見說罷,盤膝而坐,雲端天風,最是極致,她運起了凝神術,高聳雲裡,風捲而來,她的紫裳鼓起了氣,風動身不動,無數風元想她匯攏,人已經入了定。
冰之淵外圍,五十和一幫南原學徒站成了一堆,一大早,她就被慎言長老喊了出來,隨着幾隻雪麋一路顛簸來到了冰之淵。天原的天機大長老突然宣佈這次的冰狩的地點選在了冰之淵,而不是往年的圈地而狩,聽了這消息後,一羣小學徒就乘坐着鹿麋雪橇被帶了過來,一路上平日互不往來的小娃們如同炸了鍋般地議論起來。
冰之淵坐落在黃原和東原之間,只是一條寬長約百餘公里的環形雪帶。今日冰狩,就是選在了雪帶入口處。早些日子,北原的人,就在這裡修了座雪樓。樓高數十米,上可看得這一帶的冰被風光,下卻看不到樓上人的蹤影。再由臨近黃原和東原的上位弟子和一些普通弟子來回巡視,清剿了一些攔路的獸類。冰淵雪帶之中,有好幾處地勢,有林有川,獸類植被也是豐富了許多。尋常處還好些,只是樹木高大,偶有獸類經過,到了深處,就有些難以捉摸了,下腳或淺或深,得處處留神,更有雪淵深沼暗地潛埋。
這次的冰狩還是隻選在了冰之淵的中外兩層。一般地兇悍獸類都是蟄居在這冰之淵的深處,所以胡三無纔會對偶爾出現在南原的冥青火狼感到詫異。當然,真要是到了這裡,火狼這類中獸就只能稱得上是溫馴了。這裡同時也是上下四原之間的分隔帶,平日裡除了上位的弟子,一般的弟子都只是匆匆路過,就連雪樓所在的外層,一幫小學徒更是從來不曾踏足,這次雖然不知道會派到個什麼差事,也惹得這羣小娃樂騰了一番。
五十卻有些心不在焉,她南原上下找了個遍,依然找不到若兒的身影。這次的冰狩的規矩很是稀奇,先是將每原的上位弟子,普通弟子和學徒分開,又分別由一名上位弟子帶隊,領着普通弟子,更要帶上學徒組成一隊,還說重新訂下了規矩,求得七原和睦,要混雜幾原來組隊進行冰狩。
此時,除去把守巡視的各原弟子,一衆長老都帶着各原的人員趕了過來。清一的七原隊伍七字排開,將這塊雪地點綴的彩光虹耀,生動不少。
紅衣冰川立在南原衆人之前,斜眼一掃,正是隻少了恬噪鳳見,她眉毛一鬆,轉身對立在正中的天機稟道:“南原上下,全員俱到。”這俱字纔剛溜出了嘴,石頭都還沒來得及繞回來,只見一聲響罵從空中轟然砸來,“傅瑤,你可是拉巴着臉太久,僵到眼睛了,活蹦亂跳的人就少了兩個,你還敢說全到了。”
傅瑤也就是紅衣冰川臉上一僵,紫鳳傲然落到地上,鳳背之上,隨之跌下了一個米色身影。鳳見臉上有了怒色,雪映紅顏,卻是氣煞沖天,讓周邊地人都起了個哆嗦。慎言輕咳了一聲,五十小跑上前,將那個被天風冷雪灌得七葷八素的最小學徒拉拔了過來。
“冰狩之選現在開始,”天機的聲音從雪臺上傳了下來,一衆學徒弟子連忙捂上了耳朵,若兒被嗡耳之聲震得回過神來,纔看清了自己已經下了地,雙腳實踏實地落在地上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好,她心裡想着,耳邊的嗡叫之聲更加重了,只得也跟着大夥捂上了耳朵。
幾十名上位弟子臉色有些發白,就剩原長和長老僵持了一會兒,往雪樓上一看,勉強站回了各自的位置上。鳳見悶哼了一句,將這筆帳暗記了下來。紅衣冰川瞟了一眼身旁的新丁小娃,又板起了冰臉。場面清靜了下來,雪樓上的聲音裡所帶的雷震之音也消了去,雖是如此,聲音依舊響徹全場,只是少了先前的可怖懾力,衆人知道他要細講這次冰狩的規,都側耳聽了起來。
下下章預告,一個高手+兩個能手+三個菜鳥=冰原第一牛(額,錯了,這是下下章預告)
下章預告,風起雪涌之各來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