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有風撫人面,荷香素淡,眼前的圓荷在了風中飄擺,層層疊疊,水中漣漪起,荷上葉浪掀。粉瓣黃蕊之間,可見嫩蓬綽約搖動,若兒一身藍裳,在了花紅葉綠間,顯得分外出塵。
身邊的人走得近了,若兒也不回頭,只是聽他的語氣裡帶着些忐忑,她嘴角的笑意再也掩不住了,眼裡跳着些欣喜。
“你怎麼會在這裡。”兩人的話同時問出,都是笑了開來,若兒上前給了斐妄一拳,嘴裡嗔道:“你還說,你怎麼跑到了玉闋來也不和我說一聲,又什麼時候當起了雲氏的少主來了。”
斐妄看着眼前的人兒,這些日子來,他藏匿在燎宮中,日日見了殺父仇人,心中的那股怨氣更是日益強烈。他好不容易纔得了此次的機會,親近了自己的仇人,再報仇雪恨。
這一切,在他看到人羣中的那抹水藍身影后,如煙霧般散去了。幾年不見,若兒的雙眼依然如碧波般清澈,她的身姿又挺拔了些,只是一眼,他的心就在了荷塘綠葉間輕輕舒展開來。
雲後的那番介紹,炎帝的查看的眼神,衆人的狐疑目光,都在了風輕雲淡中,化作了伊人眼中藏不住的那陣笑意。
原本他該去和那兩名未婚的女子聊上片刻,卻看見若兒拾了條偏遠的岔道走了開,手中朝着自己比了個手勢,那是冰原他們逃避原裡的任務時特有的手勢,他丟開了身後示意他的雲後,不管不顧地跟了上來。
聽了若兒的問話,他眼底泛起了陣柔色,避開了她的問話,緩緩說道,“你過得可好。”
前方傳來了年輕少女們的銀鈴笑聲,若兒隔着荷葉,往了那頭看去,荷塘中似泛着輕舟,有人在了荷塘裡嬉戲,一眼看過去,並沒有見到什麼紅衣白衣,她的心裡也安定了些。
她朝斐妄招了招手,示意他貓下腰來,兩人隱在了荷梗下,外頭看不清楚此處的情況。
風除了送來了荷香,也帶着若兒有些長長的頭髮在了脖頸間,她有些惱火的就要鋝開,卻被了幾根修長的指頭搶了前頭。
見她額頭出了些汗意,斐妄在旁扇着袖子,只是臉上也多了幾分平和,他今日既然是以雲氏少主的身份出席的,打扮的更是亮堂,比起幾名帝都顯貴的兒子來,也是多了幾分精神,他額間長髮用了根白雲簪固住,身上也是滾繡松花袍,淡金紋,腰間一條滌絲金帶,卻是是世家子弟的派頭。
再看他的眼神,也不若當年在冰原裡那會兒,言語閃爍,先前在了衆人之中,也是對答如流,氣度不凡。
人離了冰原果然就有些不一樣了,若兒心裡感慨着,這些年來,自己也是變化了不少。
想到這時,她隨手摘下了個晃盪在了她頭頂的蓮蓬,剝開了蓮衣,挖出了幾個白嫩蓮子,在了手心滴溜溜地轉着。
在了這兒時玩伴的面前,她早就是沒了坐像,隨手就丟了個蓮子進了嘴裡,又塞給了斐妄幾顆。
樹蔭之下,兩人嚼着新鮮的蓮子,看着前邊的荷塘泛舟。
“你這趟出來,冰原裡頭知道麼?”若兒遲疑了片刻,再回頭看着斐妄,突然發現他只是盯着自己,眼裡似閃着道光芒,前方傳來了雲後的叫喚聲,他眼裡的光立刻淡了下去,起了身來,從了高處看着地上的若兒說道:“我只怕回不去了。”
他說完,就往前走去,臨着回頭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你小心些,百里門的兩母女都不是什麼好相於善類。”
斐妄雖然是個不吭聲的主,但對了若兒的心思怎麼會不明白,齊傲世麼,他心裡也是有了些想法,這人,這會兒自己不能得罪,更何況,自己已經不再是自由之身,他緊握着手中的那顆剩下的蓮子,順手一擲,丟到了湖心裡頭,心中默默祈願:“若兒,如果有來年,我只待春暖花開,蓮枝滿地。”
雲後站在了前頭的庭院裡,身旁扭捏的站着雲蕊,這天朝的帝姬,眼底一片羞澀。
男子在了荷塘那邊走來,眼看着自己,彷彿是一生一世般,這滿朝的男子,都比不得這人。雲後看着眼前的孩兒,也是滿臉慈愛。
好些年了,他總算是回來了,對了代替斐妄的雲蕊,她也是真心疼愛,既然剝奪了她在了生父母身旁的享樂時光,雲後也是決心要彌補一番的。
雲後想到了這裡,走上前去,牽住了兩人的手:“雲少,你可是願意照顧眼前的女子一生一世。”
斐妄剎那之間,眼裡多了層朦朧,輕輕地叩拜了下來,這世上,他真心要照顧一生一世的女子,就在荷塘另一側,這會兒,她該是閒風淡月的嚼着蓮子。
若是可以,他願用了一生一世,呵護住她眼底的那抹清亮,用了永生永世,醉死在了她的那抹輕笑之間,她手心的那陣溫暖,只能在了夢間。
見他有些愣住,雲蕊更是緊張,直到他點了點頭,雲後才偕着他倆往了前方走去。
路過荷塘之時,斐妄突地一愣,見了荷葉重疊之間,一抹白衣紅裳,交相映襯,兩人似是依偎在了一起,他想起了碧波後頭的那抹孤單藍色身影,心中的不快盪漾開來,不祥之意更是不斷氾濫開去。
若兒吃了幾顆蓮子後,卻要到了好些苦澀的蓮心,突然覺得有些乏了。她見斐妄似乎有事瞞着自己,冰原不是有了原訓,普通弟子不可以輕易出原,爲何斐妄這次卻私自出了原,秋膘他們也從未提起過,想到這裡,她也是有些後悔,方纔沒有問清楚。
她連忙起身,往前尋找斐妄,今日遊園,是爲了兩名帝姬招親,這一來一往,斐妄又來瞎參合什麼。她剛疾走了幾步,腳下又停了下來。
先前自己還犯愁着該由誰來娶百里焰漪,這算起來斐妄卻是最好的人選。一來,她年輕貌美,雖然自己很是不願承認,二來,她家世也是一流。三來,她窺伺自己的夫君傲世。這幾點加了起來,還真不是一個好打發的主。
她這時往前方看去,也沒發現衆人的蹤影,心裡又是有了些算盤,再在原地走着,細想之下,讓斐妄娶百里焰漪,也確實是最好的結局。
如果是齊烈兩家隨意取了百里焰漪,都是會對傲世的情況有些不利,這如果是斐妄,百里焰漪也是受寵的主,只是比起雲蕊來,稍微遜色了些,但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心裡也是稍稍有了些愧疚,只是想想斐妄既然是親自來參加這次“賞花選夫宴”,想來也是有了這個心思,她想到了這裡,忽見了前頭炎帝和着烈家父子走上前來,連忙行了個禮,剛要直起身子的時候,她突然一愣。
荷花的香氣已經淡了許多,她的鼻尖冒出了些汗來,那陣煩了她一夜的“依蘭香氣”陰魂不善的在身旁轉了個圈。
她覺得手心有些發冷,依蘭花香,炎帝還是往前走着,行走之間,花香撲鼻。這香氣原本不該出現在他的身上,“炎舞大宮,只是她們兩人不該是兄妹麼,那百里門的門主又是怎麼回事。”
身後傳來了雲後的招呼聲,只見她左手牽着斐妄,右手挽着雲蕊,兩人都是一般年紀,相貌都是不錯,看着也是賞心悅目。
若兒立在旁邊,心裡如同鼓槌擊打,一時發了慌。耳邊聽着雲後娓娓說着,說得正是斐妄和雲蕊一見傾心,兩人也是兩情相悅。
若兒擡起頭來,卻看着斐妄木然的站在一旁,眼裡如同死水一般,毫無波瀾。她突覺涼意從了腳心鑽了上來,夏日炎炎之下,幾撥子人站在了一方,都是各自有些心思。
賞花之宴的精彩,這時纔剛剛拉開了帷幕。
一邊荷塘動人心魂,另一旁,百里焰漪在了傲世懷中,輕輕呢噥着,傲世聞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也是禁不住一片心神盪漾。
“韓銀若,竟然是沒有跟了上來,”她柔荑環繞在了傲世腰間,嗅着他身上的那陣子特有的水香。
傲世皺了皺眉頭,“烈家那邊,怎麼樣了。”
百里焰漪美眸微閃,說道,這可不是,我也沒好生搭理他,偏生在了...他們父子倆喜歡在舅舅耳邊說了個不停。
”
傲世手中不覺緊了些,低頭看着百里焰漪,只見她雙脣紅火,眼裡含着水光,眼裡又是綿綿情意,他只覺得心中一陣盪漾,身子伏了下去,荷葉之上中有水滴落下,點點落進了水中。
露珠碎的又怎會只是鏡湖面,若兒在旁靜立了好些時候,池塘中送來一陣冷風,若兒纔看到傲世從了一旁走了出來,臉上還帶着陣笑意。
百里焰漪從了另一邊走了過來,臉色也是大好,只是看到烈明痕時,眼裡劃過了一陣厭惡。
雲後已經將事情都和炎帝說了一遍,這邊斐妄幾人也是站在了一起,和和樂樂,若兒不時地看看斐妄,總覺得他有些古怪。
傲世有些心虛地看了若兒一眼,見她並沒有注意自己這邊,而是往了雲氏少主那邊看去,他微微皺眉,也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若兒似察覺到了什麼,忙收回了眼神,又站在了傲世身旁,自己現在已是有夫之婦,怎麼可以盯着別的男人看。
烈明痕卻盯着百里焰漪,見她眉稍全是喜色,又是豔麗了幾分,心裡也是一陣狂喜。
炎帝將這羣小兒女的各自心思都看在了眼底,嘴裡更是哈哈大笑道:“今日也是景不醉人人自醉,也難爲了你們這些小兒女的扭捏心思。如此美景,朕也是該說些好事而,今日可謂是雙喜臨門。”
斐妄連忙雙膝跪下,而另一邊烈明痕也跟着跪了下來,兩人都是當世才俊,齊齊跪地,口中更同時說道:“還請炎帝,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