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三人在了山上外宿,讓若兒卻很是難堪的是,她竟是完全幫不上手。
看着阿夏朵會紮營她還是能勉強說服自己,阿夏朵出生夏族,有適應了常年的搬遷,也是學了手漂亮的紮營手藝,只是風一梟竟也會些紮營的活計,讓她很是吃驚。
先前若兒在了剎雪城時,也是見了他的住處,清靜雅緻,風嶺也是北陸望族,看他全身上下用的吃的,無一不是上上之用。
此時卻見他在了一旁,用了彎刀削木牽引繮繩,無一不熟練,而自己在了三人中,自己也算是年齡最長的那個,卻只是乾巴巴地看着,她想了片刻,才說道:“我來生火。”
“不能生火,”她的那點兒殷勤勁很也成了泡影,風一梟和阿夏朵同時說道:“不能用了明火,只怕被人或山間野獸盯上了都是不好。”
趁着天還有幾分亮,阿夏朵在了營帳四周撒上了一層驅獸粉,古褐色的帳篷很是隱蔽地藏在了密林的一角,融進夜色之後,就算眼力再好的人也是發現不了的。
夏族的帳篷搭得很是厚實,三人棲在了裡頭,卻都沒有了睡意,也不知是誰先開了口,“我們接下來要去了哪裡?”
阿夏朵說道:“這樣被人追着的日子,我也是膩味了,索性直搗黃龍,就進了冥川郡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若兒緊挨着阿夏朵,突然說道:“你們的身子怎麼都這麼冰冷。”兩旁的身子都微微挪動了下。阿夏朵笑道:“分明是你太毛躁了,這樣寒冷的夜裡,身子也是如此燙滾滾的。”
風一梟卻是刻意滾到了一邊去,帳篷並不大,他幾乎已經挨在了帳篷旁。阿夏朵這時又笑道:“你看這小娃娃,白天裡巴不得粘在你身上,這會兒又縮到了角落裡去了。”
風一梟卻是一動裡,帳篷裡響着淺淺的呼吸聲,幾人總算是睡了下去。
拔營之後,離最近的官道只有一小段路子了,幾人下了官道,看了彼此的模樣,都是忍俊不禁,原來山路難行,一路下來,都是身上泥濘不堪,看着活脫脫的山間野人。
離五牛嶺最近的瞭蒼城名爲泉城,照着阿夏朵的意思,先要混進這城裡,城裡駐紮着的是冥川王手下的一員猛將,名爲石磨將軍,手中力氣大的驚人,一身武藝也是難逢敵手。
只是她們才靠近石磨的官邸,就被外頭巡邏的府衛攔截住了,又不能強自突破,幾人只能是在了城裡尋了家夜亭,先住了下來。
泉城裡頭,最是獨特的就是這裡的溫泉湯,此處幾乎每家每戶都會在各自的家裡修葺了一座泉塘,供平日淨身之用。三人在山林裡頭也是又冷又餓又髒的,尤其是兩名女子,更嚷嚷着要去洗乾淨了,於是兩人也顧不得吃飯,聽說入住的夜亭裡頭備了專門的溫湯,連忙是趕了過去。
內室的溫湯是專門隔了男女的,只是若兒和阿夏朵都有些好奇,一定是要到了露天溫湯裡頭泡泡,這才走出了室內,只是一旁的風一梟卻無論如何也不肯跟着進去,只是在了外頭的木廊裡等着。
露天的溫湯建在了一片赤松下,帶着陣松木的香味,兩人裹了塊乾布,一路走了下去,就見了一眼的乳白湯泉,湯裡隱隱有些硫磺的味道,但水質卻很是乾淨,不見絲毫雜葉。
泉城裡頭,溫湯幾乎是家家都有,這麼個大石塘裡頭,也就她們兩名客人,惹得若兒和阿夏朵都是歡呼不已。
風一梟在了外頭,看着高大的松針飄了下來,忽聽得裡頭若兒叫道:“阿夏朵,你的頭髮可真長。”風一梟機警地站了起來,一眼就瞥見了後頭兩個模糊的身影,連忙又縮了回去。
霧白色的水裡,黑色的長髮飄了開去,若兒很是羨慕的看着阿夏朵足足佔了小半個池面的絲髮,眼裡滿是羨慕,“我曾聽人說過,頭髮代表了人修爲的深淺,如果有了你這般的長髮,”若兒突然說道,臉上多上了幾分正色。
阿夏朵的正在了水中清洗着長髮,聽了這話,卻有些僵了,若兒突然笑道:“頭髮你是從了小時候,就一直長着的吧,難怪有那麼長了。”
阿夏朵的手下已經在水裡劃開了一道波紋,往了若兒那邊探去,突然撥過去了一捧水:“讓你在那裡說了胡話。”兩人在水裡玩鬧了起來,過了好些時候,裡頭的傳來的笑聲還是不停,風一梟挪動了下有些發酸的腳步,從身上翻出了片柳葉,輕輕地吹了起來。
兩人也是泡了好一陣子了,若兒正要踩着水草往了上頭去,突然腳下一發昏,身子往了水裡頭重重的砸去。“哎呀,”阿夏朵正整理着身上的衣物,聽了這聲響,驚叫了出來。
她的手腳很快,只是還有人比她更快了些。風一梟立在了水上,阿夏朵有些不信地看着他,水面上再也沒有了波紋,熱氣好像瞬間被鎖定在了水下。“她怎麼了,”小孩的聲音拉高了幾分,質問着。
阿夏朵突然臉上一紅,拉過岸邊的衣物,包在了若兒的身上,查看了片刻,才說道:“可能是連夜趕路,又沒進什麼食物,在了水裡頭熱氣蒸得久了,有些發昏了。”
風一梟的身子還是定在了水上,兩眼盯着手裡的若兒,收緊了幾分。
他似不費力一般,落在了岸上。身後的阿夏朵說道:“風一梟,你似乎長高了不少,”他卻沒有回答。
“梟梟,你多吃些,”若兒往風一梟的碗裡又塞了些肉食,眼裡在前頭的飯菜裡穿梭着:“我也覺得你日長夜長,每見到一次,身子都是拔高了些。”
她似是不過癮般,用了油膩的手往了她白瓷般的臉上捏了下,“一定是吃得太少而來,你看看,這臉上的肉,也來越少了。”
風一梟的眉眼的確又長開了些,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覺得他是個惹人愛的粉雕玉娃娃,帶着些奶氣,幾年不見,再見面時,他已經少了些娃娃氣,這陣子處下來,卻是看着眉目裡頭帶了股特別的味道,若兒琢磨着,似乎是英氣。
他的眉還是不粗不細,漆黑兩道,眼細長了些,身子麼,若兒再看了一眼他的胸口,丟了一隻豬蹄髈過去:“多吃些,怎麼不長肉,女孩子生成這樣子,長大了就不好看了。”
阿夏朵往了若兒的胸口看了看,再看了看風一梟,只見他也是往若兒的胸口看了看,臉可疑地紅了一大片。
“呵呵,”阿夏朵乾笑了兩聲,“你怎麼連肚餓都不知道,竟然餓暈死了過去,可嚇了我們一大跳。”
“冰原裡頭,也是講究辟穀,我從小跟着也是習慣了,沒了多少感覺。”若兒嘴上說着,慢了些動作。
“冰原...”阿夏朵的眼裡帶着幾分震驚,但很快掩飾了過去。
正吃着,外頭卻跑進了一名老漢,嘴裡說着:“今個兒可是有好事,你們可要跟着我一起去了,快些停下嘴。”裡頭的食客,正是樂呵着,聽了他這麼一句話,都停下了嘴來。
“啥事情,張大嘴,你倒說來聽聽。”老人是城裡出了名的快嘴人,大夥兒正是閒着,就拉他說上幾句。
“你們可是聽說了,石將軍今個娶妻。”老漢臉上帶着幾分羨色。
“哎呦呦,老頭子,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還學着小孩大嬸子的卻起鬨看了新嫁娘,要了喜糖紅蛋不成。”這些人都是閒話着,嘲笑了起來。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想想石將軍也是多大的年齡了,新娶的卻是個二八的黃花閨女,也是讓人要羨慕一番。”老漢嘴裡說着,也是回嘴道。
石磨將軍在了瞭蒼境內也是數得上名頭的人,聽說和冥川王也是一個褲襠裡出來的,也是六十的人了,又娶妻,也是個新鮮事情。
城裡一早就有人前去觀禮了,帶兵打仗的出身的人辦喜事也喜歡講究個排場,石磨雖然功績不小,常年也是在了外面奔波,一年到頭也沒幾月留在了泉城裡。爲此妻氏也是換了好些人,原配死後,這後取的妾氏或是偷漢,或是跟人私奔了,等他到了這個年歲,下面連個子女都是沒有,這才又娶了新婦進門,聽說還是個好人家的女子,所以在了城裡也是一個大消息。
“你也不看看自己,也是個銀搶蠟燭頭,還學人家,”大夥兒對了這事情也是不理,嘴裡反而是數落起來,“人家將軍吃得是熊膽虎鞭,你老小兒可是吃得是鹹菜樹根,能和人家比的。”
聽得滿堂都是笑了起來,那老兒再是臉皮厚也要薄掉幾分,訕訕道:“不和你們這羣人碎嘴了,我只是好提醒你們喚了家中的小孩,去將軍府邸門口討賞去,那新嫁娘爲了討個門丁興旺的好彩頭,在門口鋪了個開門紅。凡是見了童男童女,都會給上一子幣的賞錢。”他說完,就哆嗦着個瘦腿往了家中去了,想來是拉上孫子孫女湊熱鬧去了。
聽了這麼些話,那些食客也停了下來,尋常百姓家錢財來得也不容易,一般的人家都是在了喜日裡討個彩頭,送上寫米鹽醬醋,倒是這將軍有些家底,竟然是真金白銀髮了起來。
店鋪裡的人也是少了不少,若兒三人都是停下了筷來,阿夏朵轉過身去,衝着風一梟說道:“這回你可是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