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少容嘴一張,冰雲已搶下他的話,“不要跟我說是湊巧,世事無巧合,你不可能知道我今晚會在這裡。”
除非他是她要找的人。
“王妃是在懷疑少容?”梅少容淺淡一笑,含了些許無奈,“京城中盛傳王妃聰慧無雙,助寰王抓到了兇手,其實這一切是王妃設的局,是嗎?”
冰雲心中一驚,“何以見得?”
梅少容上前一步,看到冰雲眼中的警惕之色,又停了下來,“依常理推斷而已。寰王若當真抓到了兇手,理當詳加審問,而後攻兇手之不備,將其抓獲,又怎會如此大張旗鼓,分明就是在引君入甕,是嗎?”
冰雲舔了下脣角,“這麼說,我這一計很可笑?”
其實,她本來就知道這很可笑,也知道兇手必然想到這是計,不過她所看中的,是兇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心理弱勢而已,成不成的,賭一把再說。
“少容不敢,”梅少容微一欠身,“不管此計是否會成功,但於王妃和寰王而言,卻着實危險。寰王是武學高手,不足爲慮,但是王妃你就……”
冰雲心中一沉,不敢相信地瞪着他,“你有意跟着我?”
“是,”梅少容坦然承認,“少容猜到王妃可能會有危險,而寰王未必會顧及到,所以一直跟着。”
冰雲瞠目:這怎麼可能,有人跟着他們,她沒有察覺不足爲奇,可沐臨風是個中高手,難道也沒感覺到嗎?
“沐臨風武功雖高,但心繫王妃安危,加上這會他不在,少容纔不得不現身。”梅少容侃侃而談,句句在理,讓人反駁不得。
冰雲愣愣看着他,腦子裡剎那空白,無法思考。
“現在,王妃還懷疑少容嗎?”梅少容臉上笑容有些無奈,大有“好心沒好報”的意思。
冰雲回神,微微眯了眼,“侯爺爲何如此在意我的安危?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梅少容微苦笑,“少容能有什麼目的?不過與王妃有一見如故之感,不想王妃以身犯險而已。王妃對少容有什麼懷疑,不妨說出來。”
冰雲一笑搖頭,“我能懷疑你嗎?你爲自己最不合時宜的出現,給了我一個最無法質疑的理由,我怎麼懷疑你?”
梅少容皺眉,顯然沒太聽懂她這話的意思,“王妃這話的意思,還是信不過少容?”
我該相信你嗎?冰雲上前兩步,更近地看着他晶瑩無雙的臉容,皺起眉來,“侯爺,你可知道這幫兇手從何而來,目的何在?”
梅少容微低了眸子看她,眼底一片坦然,“少容並不想插手此案,不知。”
冰雲突地一笑,纔要說什麼,前方人影攢動,接着是一聲通傳劃破夜的寧靜,“寰王到!”
侍衛分開兩旁,東丹寒嘯大步而來。
梅少容整衣斂容,低頭施禮,“臣參見王爺。”
東丹寒嘯眼含怒氣,顯然這裡的一切已有人向他通報,他也不去掩飾這憤怒,冷聲道,“不必多禮,今晚之事本王會問個清楚明白,靖衣侯先請回府。”
“臣告退。”梅少容不多做停留,施禮而去。
這時候沐臨風剛好迴轉,一看這陣勢,有些愣神,得冰雲示意,只能壓下滿腹狐疑,退至一邊。
東丹寒嘯瞪了冰雲一眼,“回去再說!”
剛剛出事之處離玉宵宮有一段距離,所以這邊沒有被波及,仍舊一片寧靜。
東丹寒嘯雖坐着,氣勢卻是迫人,冰雲並手並腳地站着,神情尷尬。
“爲何私自行動,你差點沒命,你知不知道!”東丹寒嘯越想越氣,狠狠拍打着桌面。
“王爺息怒,”冰雲賠着小心,“妾身也是想快些找到線索,所以沒跟王爺商量,不過有沐臨風在,妾身不會有事,王爺不必擔心!”
“本王怎能不擔心!”東丹寒嘯怒極大吼,末了又覺得這話太過曖、昧,冷哼一聲解釋,“這裡是皇宮,出不得半點差池,你知不知道!”
兩人明明商量好,等做足樣子,再佈置好一切,引兇手上鉤的。結果冰雲居然又是往那處小院送飯,又是送藥的,故意將兇手引來,不是找死是什麼!
“王爺息怒,妾身下次會小心。”冰雲心中苦笑,想當然以爲他是不想皇室聲譽受損,心中不禁酸楚難當,什麼都不想說。
看你認錯態度還不錯,就饒你一次。“靖衣侯爲何會在?”東丹寒嘯慢慢平靜下心神,百思難解。
“他嗎,”冰雲略一沉吟,說了實話,“說是不放心妾身,所以一直跟着。”
東丹寒嘯瞳孔猛地收縮,“一直跟着?”
就是說皇宮在靖衣侯眼中是來去自如的地方,而且還直言是爲了寰王妃!
看他眼神突變,冰雲有點着慌,“王爺莫怒,妾身覺得靖衣侯對妾身沒有惡意。”
“自然是,”東丹寒嘯怒極反笑,“他是不放心你,才一直跟着相護,又怎會對你有惡意。”
不是這個意思!冰雲呻、吟一聲,有越描越黑的感覺,“王爺,你聽我解釋……”
冰雲到現在也還沒有完全適應自己的身份,心平氣靜的時候就“妾身怎樣怎樣”,一着急生氣就“我怎樣怎樣”,難爲東丹寒嘯還能聽着順耳,沒挑她這個錯處。
“本王在聽。”東丹寒嘯揚眉,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冰雲愣愣看着他,半晌後泄氣地一嘆,“解釋不清楚,總之我跟靖衣侯之間沒什麼,王爺不要多想。”
東丹寒嘯冷笑,閉緊了脣。
冰雲無力地坐到椅子上,“王爺是想說,你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無論我怎麼樣,跟誰在一起,你都不在乎,是不是?”
你在乎的只是如何名正言順將我休出門,好徹底擺脫我,我知道!
“今晚之事父皇必會找本王問個明白,本王自有說辭,案子的事你別再管,老實待着!”東丹寒嘯冷下一張臉,已深深明白,讓冰雲插手案件,是怎樣大的錯誤。
“不行!”冰雲斷然拒絕,“我跟王爺是立了賭約的,如今勝負未分,怎能罷手?”
“還提那個賭約?”東丹
寒嘯冷笑,“安陵冰雲,你覺得那個還有意思嗎,你就那麼想贏?”
“錯了,”冰雲苦笑搖頭,“王爺,不是我想贏,是我不能輸,因爲我輸不起。”
輸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東丹寒嘯一愣,心底某處彷彿被針刺到,尖銳地疼了一下。
第二日,得知此事的皇上又驚又怒,將東丹寒嘯和冰雲叫了來,好一頓訓斥,“東丹寒嘯,你太不知天高地厚,怎能如此衝動,嗯?”
故意放出風聲,引兇手前來,這算什麼計謀?別忘了這是在皇宮,是誰想來就來的嗎?
東丹寒嘯低眉垂目,不做辯解,“是,兒臣知錯,兒臣會加倍小心。”
冰雲聽不下去,忍不住開口,“父皇息怒,一切都是兒臣自做主張,與王爺無關。”
東丹寒嘯立刻道,“奉旨查案的是兒臣,一切後果理應由兒臣承擔。”
“好了,”皇上冷冷看他一眼,面上表情卻是寵溺而又有些無奈的,“東丹寒嘯,你要明白,是你主動請旨要偵查此案,若是未能破案,反惹災禍,羣臣面前,朕也維護你不得!”
“是,兒臣知道,父皇恕罪!”東丹寒嘯心一沉,叩下頭去。
“起來吧,”皇上嘆息一聲,看向冰雲,“昨晚可曾傷到?”
冰雲心中一暖,趕緊叩頭,“不曾,謝父皇關心,是兒臣考慮不周,差點鑄成大錯,請父皇降罪!”
“沒事就好,”皇上擺一下手,“查案之事非同兒戲,萬事小心,嘯兒,隨朕到書房來。”
冰雲一愣:那我呢?
“冰雲先行回去,朕與嘯兒有些事情要談。”皇上對冰雲態度很是和藹,生怕她不高興似的。
冰雲釋然,“是,兒臣告退。”施禮後退出,卉兒迎上來,她淡淡道,“回玉宵宮。”
卉兒答應一聲,一主一僕才走出沒多遠,與梅少容迎面碰上。
又是他。冰雲抿了抿脣角,在發生了昨晚之事後,她覺得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個人。
梅少容卻是神情坦然,上前施禮,“臣參見王妃。”
“妾身有禮,”冰雲矮身還禮,“侯爺若是要見父皇,他去了書房,與王爺一起。”
“有勞王妃相告,”梅少容眉眼之間是淡淡的笑意,春風化雨,賴及萬方。“王妃昨夜可曾受傷,兇手有未抓到?”
冰雲上下看他一眼,“侯爺是爲了此事入宮?”
梅少容移開了視線,平靜道,“王妃身份尊貴,少容只是不明白,寰王怎會容王妃輕易涉險。”
“是妾身自己要插手此案,與王爺無關。”冰雲頗爲不快,竟不願旁人對東丹寒嘯有絲毫不敬。
被她沒來由的怒氣驚到,梅少容回眸,眼神訝異,“王妃息怒,少容是爲王妃安危着想……”
“你有什麼立場替我的安危着想?”冰雲一氣起來,又什麼都顧不上了,“你是我什麼人,有什麼資格管我?”
若論用語尖酸刻薄,怕是沒人能及冰雲,這幾句真是狠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