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定起兵之初我便做好了遺臭萬年的準備,但她的計謀令我擺脫了這個必然的結局。我不僅成功的爲家人報了仇,還獲得了忠烈大英雄的美名在後世傳揚。
也不知道她腦子裡都裝的些什麼怪東西。最初我們謀劃復仇之計的時候,她囑咐我不要把那個老太婆逼得太緊,留她一條性命聊度殘生好了。她說,好歹她一名無依無靠的女子,在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裡靠着自己的本事爬到現今的位置也是不容易。但將軍府被毀後,我們再次商議時,她卻說,要把那個該死的老妖婆狠狠的整,往死裡整!整得她要死不活生不如死最好!問她原因,她只是咬牙切齒的冷笑道:“她惹毛老孃了!”多年後再提起這件事時,她只以一句話總結--女人都是善變的!
不過,薛太后的容顏被毀,這完全是她自找的。軒兒所做的好歹還能讓她出去見見人,但誰叫她爲了叫我們死心,自己把那顆解藥給吞了。解藥,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也是毒藥,它的功效不過是以毒攻毒罷了。只是她的體內並沒有需要的那味毒,所以新的毒素便在她體內生根發芽。這些都是封國太子告訴我的。
封國太子是我無話不談的好友。以前他年紀小,每年來北城都吵着要與我比試,每年都被我打趴下然後不服輸的宣佈來年一定會打贏我然後趾高氣昂的離去。年復一年,友誼的萌芽滋生。
他和煜佳的姻緣也是因此結下的。他喜歡煜佳,只是礙於尊嚴和麪子遲遲不肯表達。煜佳就像我的另一個妹妹,我想要她得到幸福。他向我保證一定會善待她,我得了他的保證才放手任他作爲。
還有帶她離開皇宮那次。本來只要我或者岳父出面,雖然過程不會太容易,但不怕表弟不放她出來。但她偏不要,她振振有詞的道,這輩子就這麼的一次機會,不好好體會一下這種只有在書裡看得到的百年難得一遇的驚心動魄的逃亡過程就枉費她進了皇宮一趟。但我還是不太放心,請了黃公公前去帶她出宮。她似乎對我的自作主張頗有微詞呢!
她在皇宮裡的幾乎每一個晚上都是和我一起度過的。有一天晚上她興致勃勃的和我談起她的願望。她說,希望能有一個穿着白衣騎着白馬的英俊男子瀟灑的將她帶走,兩人幸福的度過一生。我照着她所說的打扮去接她,結果得到的卻是她毫不客氣的大笑!
這個丫頭,我這樣做還不是爲了她嗎?她常常罵我傻,罵我不懂風情。我好不容易嘗試了風花雪月一次,又被她嘲笑了個夠,的確夠傷心的。
“啊--切--”
身邊的人兒張大嘴,極其不雅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怎麼了?受風寒了?”
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於我的意識將她緊緊握住。不會是又病了吧?雖然在皇宮用各種名貴的藥材給她補了一個月的身子,但生下孩子後她的身體明顯比以前弱了很多。早知道昨晚不管多累都該揹着她找家客棧住下的,不該聽她撒了一會嬌心就軟了順了她的意在地上隨便生了一堆火兩人肩並着肩依偎在一起時不時搭一兩句話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夜。
“沒事”,她揉揉鼻子,不滿的道,“肯定是那個臭小子在罵我。”
“彧兒?”我乾笑。不會……是剛纔我埋怨她的緣故吧?
“除了那個離經叛道的小子還有誰?”她憤憤道,“每次只要我們去哪個好玩的地方沒帶上他他都會把我咒上好幾個月!這噴嚏估計還有的打呢!”
我呵呵直笑。“彧兒似乎對你的所作所爲早心生不滿了。他說等他長大了翅膀長硬了,一定要離家出走,和我們一樣四處遊山玩水。”
“真的嗎?謝天謝地!我也等着這一天快點到呢!”她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
我噴笑。“你這個做孃的也太不盡職了,在這樣下去,兒子會恨死你的。”
“恨就恨吧!反正我也不指望他給我養老。”她不甚在意的擺擺手,“還好我有先見之明,早早的爲我們的將來做了打算。”
她的纖纖玉指戳着我的胸膛,紅脣微撅,“你說說看,養兒子有什麼好的?小時候不聽話,稍長大些了又叛逆,等長大了娶了媳婦又是媳婦好了,我這個生他養他的娘連個屁都不值。既然如此,我爲什麼要對他太好?以後和我相伴到老的還不是你?所以啊,我只要對你好就夠了。”
她說得輕鬆,但看着她的眼睛你就會發現,每次提到孩子的時候她的眼神都會不自覺的放柔,淡淡的母性光輝將她籠罩。
她是愛孩子的。以前在皇宮我多次見到她抱着兩個孩子怎麼愛都愛不夠。可是因爲我,她和他們漸漸保持了距離。
以前她老問我爲什麼喜歡抱着她,我只是笑不回答。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爲失去的太多太多,真正屬於自得東西太少太少,一旦有一個珍貴的東西屬於了自己,我當然只有時時將它握在手裡才能不斷的告訴自己它是真實的。也只有一直把它我在手心裡,我才能防止別人將它搶走。當初軒兒一直牽着她的手也是這個道理。
我對不起孩子們。但每次只要一看見她和孩子親熱的場面,我就會忍不住擔憂,心裡隱隱的升起陣陣失落:離開北城後她的天地廣了,又有孩子和清風在身邊,這些都會漸漸分割走她對我的注意力。如果……有一天,這些東西的重要性超過了我的,那我該怎麼辦?我已經時時刻刻都離不開她了呀!
她也注意到了我的落寞,便不着痕跡的和孩子拉開了距離。把行兒留在司徒府,把彧兒交給清風,她一刻不離開我的身邊,不時明言對我表達她的愛意。其實她和清風之間的一切早在皇宮的時候她就告訴我了,我相信他們。但是,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太高興見到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人談笑風生,還說着你聽不懂的話吧?
對於兩個孩子我是又恨又愛。他們聰明漂亮,是我和她生命的延續,每次看到他們健康快樂的成長我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但同時,每次看到他們我都會想起她懷孕期間以及難產時所受的苦。若不是這兩個孩子,她可能不會捱到我病癒出現的那一刻;但若不是兩個孩子,她也不會受盡苦難。單是她生產那日,我陪在她身邊,看着她被無盡的巨大痛楚折磨的死去活來,我的心都快碎成一片片。我惶恐,我害怕,這種感覺比我初次上戰場時還要強烈。
現在,我們幸福了,只是苦了孩子。行兒交給了岳父,作爲他幫助我們的交換。當初若不是岳父幫忙,我不可能從火場中生還,更不可能換下新的身份與她遨遊四海。不過那孩子性子像我,比較沉穩,對鋪天蓋地而來的教育全盤接收,極少出現負面情緒。反觀彧兒則更像她一些,一直嘰嘰喳喳,可愛又搞笑。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像母子,倒更像一對姐弟,老是在一起打打鬧鬧,全然忘了輩分。這樣美好的關係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衡啊,你知道我多想多想要個女兒嗎?可爲什麼一下子生了兩個,卻兩個都是兒子呢?”她小貓似地窩進我的懷裡,水豔的紅脣翹得更高了,無可奈何的道,“哎,我的女兒啊,這輩子是沒戲了,只能期望兒子能找個對我胃口的媳婦聊以安慰。要是媳婦能給我多生幾個孫女,那就最好不過了……”
她喜歡女孩,一直想要個女兒,這件事她對我說過無數遍,只可惜這輩子她的願望都實現不了了。封國太子說過,她能活下來並平安的生下孩子已經是奇蹟了。這全要歸功於王大夫,他是岳父找來爲我換臉的人,給我治好病後,我們又火速趕往北城搶救難產的她。只是她服藥過晚,又生的是雙生子,最終還是免不了失血過多,從此再也不能孕育子嗣。薛家的老太婆到死都不可能想到,她一直苦苦尋覓的王神醫其實一直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活動。
能有兩個孩子,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一直以爲龍家會在我這一代絕後的。以前我府里美人雖多,但薛太后早告訴過我,煜佳是我將來的妻,我的第一個子女必定得由她來生育,所以只要被我寵幸過的美人,無一不要服用避孕的湯藥。
我知道這是薛家老太婆拖延時間的方法,但我無從反駁。既然我不能給龍家留後,我便把希望都寄託在了軒兒身上,她身邊的女子都是我精挑細選過的,只是他那時真的只是一個孩子,對男女之事不懂也不敢興趣。有幾次我實在忍不住叫人解了衣衫去誘惑他,他卻依舊是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