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不管別人,不代表別人不會管她。兩個衣着素雅的俏麗女子,在沒有眼光紈絝子弟眼裡,就是被調戲的最佳對象。很自然的,倚在欄杆上憑欄遠眺的主僕二人被一羣惡奴團團圍住了。
很俗套的鏡頭出現:一到個打扮得極其誇張的男子,搖着一把畫着猛虎下山的扇子,以自認爲瀟灑的姿態走到她們面前,再拿出一張自以爲迷倒衆女人的笑臉,道:“在下羅平,父親不才正是碧城運鹽司運判,不知可否請姑娘府上一敘?”
這就是被調戲,用現代化來說,就是搭訕啊?感覺嘛,還不賴,要是搭訕之人衣着打扮再正常些就好了,他長得還是不錯的。
“原來公子就是運鹽司運判之子啊,失敬失敬。”運鹽司運判是幹什麼的?不知道,應該是跟鹽務有關。
紫戀也擺出一張虛僞的笑臉,福一福身,道:“奴家對公子敬仰已久。”
“是嗎?”又有人發覺到自己的男性魅力了,羅平笑逐顏開。
“是啊。”紫戀睜着眼睛說瞎話,趁着他心情好又道,“只是--奴家姐妹今天是專程來賞景瞻仰名家詩作的,纔剛來呢,什麼都沒看到,就走了,錯過了多可惜!”
“你們可以明天再來嘛!”羅平道,搖扇子,擺造型。姑娘動搖了,有戲!
“可是,奴家是隨父親去給北城的姨夫祝壽的,僅是路過碧城,在此歇息一天而已,明日一早便要走了。”紫戀接着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不相信我一個具有現代先進思想的人鬥不過你這個古人!
“我家也存有不少古董字畫,姑娘去我家我給你看豈不比在這裡風吹日曬得好?”羅平又出一招。
“但奴家剛看了幾首詩,覺得着實不錯,還想繼續看下去。公子若是不棄,便請您作詩一首,若是做得比這裡的好,奴家便不看了,跟你走便是,你看如何?”穿越定律:紈絝子弟都是不學無術的。
“好啊,沒問題。姑娘你可是問到本公子的長處了。本公子從小遍覽詩書,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羅平瀟灑的收起扇子,開始高談闊論。不用懷疑,他那個動作真的做得很瀟灑。
“這個奴家知道,但還是請公子快點作詩吧!”紫戀打斷他的話,纖指指指當空的日頭,笑道,“羅公子,現在已是日當午。等你說完,若是日頭已西斜,奴家可是要回客棧去,恕不奉陪了的。”紫戀這個懶鬼,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牀,吃了飯再漫步到此,便已是這個時辰。
“好,既然姑娘是來賞景的,那本公子便以此藤王閣爲題,賦詩一首。姑娘你可聽好了!”羅平打開扇子,扇了兩下,便搖頭晃腦念道:
江鳥浮空浦樹分,人煙生處俯氤氳。
千層白浪帆檣雨,一片青山殿閣雲。
簾棟故應面勝楷,鬥牛猶自護遺文。
庾關客思秋無賴,淼淼汀花雁夜聞。
(《秋日登滕王閣》明徐學模)
紫戀傻眼了。
她錯了!穿越定律,也不是永遠都是對的!她小看了別人。這個人的文采,還不是一般的好!
一張笑臉湊過來,牛一樣的大眼嚇得紫戀後退了好幾步。
“姑娘,在下的詩,你以爲如何呀?”羅平對自己的詩很有把握。
紫戀聽到背後有人在竊竊私語:
“這位姑娘可慘了,又被羅家那個霸王看上。若是不從,還不知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子。”
“她也是傻,怎麼偏偏就挑了他的強項來。她難道不知,羅家四公子,是師從南城柯慕賢的嗎?柯慕賢的弟子,都是詩文雙絕的。”
……
這些人,怎麼不早說!柯慕賢,你這個臭老頭,看看你都教的些什麼學生!
紫戀還在苦想對策,不遠處的一名盛裝女子已聽到動靜走了過來。衆人見了,紛紛自動給她讓出一條道來。
這個人紫戀認識,但她不認識紫戀。說起來,她們也算是同居人,都住在鳳凰樓。
麗人走到羅平面前站定,羅平的眼珠子一轉不轉的盯在她的一張俏臉上。
“羅公子,這位姑娘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不過是賞景而已,公子請不要強迫於她。清燕也在此代她作詩一首,公子若是覺得還好,便看在清燕的面子上放過她吧!”麗人開口道,她的聲音清脆悅耳,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清燕姑娘,真是好久不見。”羅平又扇起風來,擺出先前那個自以爲瀟灑的動作。紫戀轉頭不去看他。他都不照鏡子的嗎?他不知道這樣噁心的笑容,這樣誇張的動作,會大大的扣分的嗎?
“既然清燕姑娘幫她說話,那便請姑娘隨意。你的詩要是在場的諸位都覺得好,我便不把她們帶回羅府了,如何?”
清燕聞言微微一笑,道:“羅公子說話算話。”
羅平道:“這是自然。”
清燕走到欄杆便,閉目思考一小會,便開口道:
坐久淡無慮,悠然片月生。
疏星集漁火,繁露溼江城。
向夕橫燕望,今宵習楚聲。
因憐竹枝好,翻作豫章行。
(《登滕王閣》宋蘇軾)
一首吟罷,衆人都拍手叫好。
羅平信守承諾,放過紫戀主僕二人,帶着家奴離開了。
紫戀目送他們離開,欣喜不已,便走到清燕身邊,笑道:“多謝姐姐仗義相救,奴家佟鏡遙,家住南城,不知姐姐--”
還沒說完,那清燕竟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從她面前走過,下樓去了!
幾個隨身伺候的小丫頭趕緊跟上。而清燕身邊的大丫頭,蝶依認識,名喚如意的,在走過她們跟前時很不屑的說道:“兩個低賤的平民,哪裡值得勞煩我們姑娘大駕。若不是受人所託,我家姑娘纔不會管你們的死活!”
這這這,這對主僕,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論社會地位,大家在同一個地方工作,連住都在同一個地方,應是平等的吧!論身世,你是落魄的官家千金,我是休夫出走的二品誥命夫人,說起來,我應比你還橫,比你還目中無人才是。
經這麼一鬧,紫戀賞景的心情沒了,便與蝶依下樓來,在江邊走走,吹吹風,吹散滿心的鬱結之氣。
才走幾步,便聽到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姑娘,不想這麼快我們又見面了。”
回頭一看,又是羅平和他的衆僕人。紫戀雖識人的本領不好,但他這身誇張的她打扮一時半會還真是忘不掉。
蝶依擋在前面,把紫戀護在身後,問道:“羅公子,剛纔你不是當衆承諾……”
“我是承諾不把你們帶到羅府去,但我沒說不帶你們去客棧酒樓啊!”羅平皮皮的笑道,一把扇子搖啊搖。
“公子是想請我們吃飯麼?多謝公子的好意,可是我們出門前已經吃過了。”蝶依笑道,身子有些發顫。
“一句吃過了就想打發我走?沒門!”羅平拿扇子挑起蝶依的下巴,看着紫戀,道,“你們兩個女人,騙了本公子的詩就想走?你們可知,我的詩就是銀子啊!多少人求我的詩作不得,你們倒好,得到了,拍拍屁股就想走?”
“那公子你說,你的一首詩值多少錢?我們賠給你。”紫戀平靜與他對視,不見一絲慌亂。
“一百兩。”羅平信口開河。他就不信這兩個平民裝扮的女子能拿得出這麼多錢來!
事實上,紫戀她們還真的拿不出來。蝶依掏出錢袋,把裡面的錢全部倒出來,數了數,纔不過幾兩碎銀,還是她們準備路上買零嘴吃才帶上的。
“沒有錢吧?”羅平奸計得逞,笑得格外開心,“若是沒錢,你們也得想個法子彌補本公子纔是啊!”
這個臭男人,無外乎是想佔她們的便宜。她給他佔了她就不做春風樓的候補花魁!紫戀從蝶依身後走出來,靠近羅平,妖媚一笑,柔聲問道:“公子你要怎麼個彌補法?”
看不出來,一個樣貌只算中上的姑娘,笑起來竟是如此勾魂!羅平吞口口水,道:“這也簡單,本公子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現作一首詩,文采定要不輸本公子剛纔做的那首才行;二嘛”,帶有色彩的眼光在她們身上溜達一圈,“你們陪本公子上酒樓吃頓飯,聽個小曲,一切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