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郭嘉所料,當他把我昏迷的消息告訴老爹之後,立即就有一大堆大夫擁入我的房間。這些人把脈的把脈,看舌苔的看舌苔,觀氣色的觀氣色,折騰了一下午,把我的腦袋都快折騰熟了,也沒看出點什麼。一個個搖頭晃腦,唉聲嘆氣的,紛紛去回稟父親,有的說是氣血不足寒溼外邪導致的虛弱。還有的說肝氣鬱結,溼熱內虛,可能是在塞外受了風寒,更有甚者,直接說成是腎臟氣血虧耗過度,需要注意休息,戒足房事一月,方可逐漸好轉。五花八門,說什麼的都有,全都是放屁的話。但,苦口良藥我確實喝了不少,就是沒有一樣管用的。
老爹一看,我的病如此嚴重,出征平叛的事情肯定是去不成了。鑑於幽州諸將回來不久也不好在讓出戰,只得派大將孟岱,率兵兩萬去平原了。監督糧草的美差,就落到袁尚頭上了。
五天之後,周倉真的被調入城中,做我的親兵隊長。我的病也有了‘起色’,可以下地走路了。。袁尚監督糧草的差事,乾的有條不紊,所有州郡都按照規定的數目,陸續上交糧草。甄宓還在孃家住着。我身體好轉之後,就把蔡琰的事情稟報了老爹,老爹很是高興,見過她之後,就賜了府邸,賞了幾千兩銀子,囑咐她好生的在冀州住下來。又說了一些和蔡邕,交情深厚,請她千萬不要見外,有事只管打招呼之類,感人肺腑的話。於是蔡琰便在冀州城住下來。
南方的戰報,雪片一般傳來,有好的也有壞的。先是子龍在汝南大破曹仁,殺敵數萬,深入百里,圍困汝南城,曹操已經派了于禁、夏侯惇率兵付援。再者孫權斬殺黃祖攻克江夏,荊州震動,劉表求和。孫權一來考慮到,江東民變日盛,自己實在騰不出手來對付劉表,二來江夏位處上游,又是孤城一座,運糧多有不便,所以就退回夏口駐防。
這樣一來,就導致了另一個壞消息的傳來。劉表待孫權退兵之後,就命伊籍、蒯良、蒯越並大將王威率兵十萬,出襄陽,和蔡瑁合兵在沔陽附近,包圍甘寧和劉曄的淮南軍。。本來王威蔡瑁,覺得自己兵力強橫,和淮南兵差不多是十比一,想要一鼓作氣,滅掉甘寧,沒想到,立定寨珊的當晚,便被悍勇無雙的甘興霸劫了營寨,連大將宋忠都被甘寧一箭射中腦門而死。王威、蔡瑁被挫了銳氣,無奈後退二十里紮營。蔡瑁夜晚又去劫營,卻被劉曄設計伏兵三路大破之。損兵折將,狼狽逃回。荀彧又派徐晃率兵接應。雙方遂在沔陽附近形成僵持之局。
幾天之後,劉子揚從淮南來,大意是帶來了荀彧老師的奏表。奏表上的意思很明確,就是此刻不適宜和劉表開戰,應該罷兵,兩家共同對付曹操。集中精力攻克汝南,打通淮南通往許昌的道路纔是正理。老爹根本不聽,一來,他本身對荀彧趙雲統兵淮南就不滿意,二來,他恨透了劉表,非滅了他不可,所以任憑劉子揚怎麼說,他也聽不進去。。劉子揚說的太多了,把他惹毛了,就冷笑着扔下一句:“休要多言,你可回去告訴荀彧,叫他即日攻克南郡,否則,我饒不了他,下去吧。沒事別來煩我。”
劉子揚出來之後,搖頭嘆息,覺得自己當初還不如去巢湖投靠鄭寶,袁紹目光短淺,早晚必爲曹操所擒,荀彧魯肅智謀在高,也難以挽回敗局。
劉子揚出來之後,直奔二公子府邸。我怕人懷疑,沒敢派人去請。劉子揚一見我面,便大聲慨嘆;“要出大事啦。”我明白他的意思。郭嘉也在,沉吟道;“淮南此刻兵力如何?”劉子揚道;“兵力倒是不成問題,自從公子走後,顧雍先生和荀彧大人便開始着手屯田,把淮南的無主田地一部分交給軍隊,另一部分,又招募散佈在淮南境內的百姓耕種。同時下令說,只要是到淮南來的百姓,不管是誰,都能得到土地,一些因爲戰亂逃到荊州江東和徐州的百姓,陸續的返回家園,還有的是從青州和關中巴蜀逃難過去的,不過短短的幾個月功夫,壽春城就變得熙熙攘攘了,再不像以前那樣冷冷清清猶如鬼域。。
剛開始的時候,困難很大,有人有地,卻沒有種子和耕牛農具。這還多虧了,顧雍和魯子敬,兩人不但捐獻出了自家的種子和農具耕牛,顧雍大人還親自繪圖帶人制作農具,子敬還乘船奔夏口,去見孫權,請他伸出援手。孫權當時正想攻伐黃祖報殺父之仇,順便在江東樹立起自己的威信,他急需要外援,所以就一口答應了。而且爲了和主公結盟,還自動把三十萬斛軍糧送到淮南,以表誠意。秋天的種子大半也是他提供的。這樣經過反覆的研究和篩選,我們最後選定了,壽春、芍坡、七門堰、蘄春、合肥、戈陽坡、潯陽七處水源豐富,土地肥沃的所在屯田。
戈陽坡和芍坡在壽春附近,原本缺水,是顧雍大人,帶領民夫從淮河開鑿一條水渠,灌溉而成。。在此地屯田,因爲它毗鄰汝南,對我軍征伐曹仁和進軍兗州,都有很重要的作用。是極重要的戰略屯田。還有七門堰是子敬主修的水利工程,從長江鑿渠引水。這個工程比較大,發動了差不多兩三萬人用了兩個月時間,才初具規模。其他的蘄春、合肥、潯陽等地都地處長江南岸,有廣闊的川原沃野和可以屯墾的丘陵地帶。這些地方氣候溫和盛產水稻,一般每年都會有兩個到三個收穫季節,是最好的屯田所在。如果能夠順利的實施下去,不但軍糧可以源源不斷的供給,百姓也可以安居樂業了。淮南將變成樂土,公子,我敢說,用不了三年五載,僅僅淮南一郡之地,戶口就可以超過五萬。加上廬江、九江幾個郡縣,可有十萬戶居民。”
“十萬戶——”我感嘆道;“冀州城不過才三十萬戶而已,能如此,真是太好了。”
劉子揚完全忘了被老爹訓斥的陰霾,興奮道;“不光是這些,這些日子,我對荀彧大人的才學真是由衷佩服,大人涉獵之廣,實在是我生平僅見。。就拿農業方面的事來說吧,他發明了在丘陵間屯墾的‘冬水稻’利用冬季長江不結冰的便利條件,在丘陵地帶,相對溫暖的地方種植水稻,此項還在研究之中,不過,理論上是可以成功的。如果成功,那麼等於是,一年四季都有收穫期,把同樣一畝地的糧食產量給翻了一番。平時能豐收五十萬斛,此刻就能收一百萬。解決了大問題了。
子敬還推薦了一個人,是他上次出訪江東,從孫權那裡帶來的,這人是他同鄉好友,名叫諸葛瑾,字子瑜。也是南陽名士,是劉表的遠房親戚。漢元帝司隸校尉,名臣諸葛豐的後人。此人本來投靠孫策,但孫策死後因爲無人舉薦,所以只在孫權姐姐的女婿‘弘諮’手下做一個書記幕僚,鬱郁不得志,子敬便把他帶回淮南來。他想了一個辦法,教給大家在水塘裡養魚,在水稻收穫期內種植荷菱,並且鼓勵百姓養牛養馬,發展禽畜牧副業,進一步的讓大家衣食無憂。。”
“諸葛瑾。”我大聲喊道。嚇了郭嘉一跳,他納悶:“公子,這人很有名嗎?我怎麼沒聽說過呢,是哪個門派的,儒家還是法家,或者兵家?”
我心想,都不是,是諸葛家。 我以前看三國演義的時候,有一個感覺,就是諸葛氏一門在三國時代,應該是無比顯赫的頂級家族了。除了四世三公的袁家之外,還有以中原曹氏、江東孫氏爲代表的寒族勢力。除此之外,隨着政權的更替,一些新興的家族也隨之發展壯大,成爲三國中的一些主要高門大閥。其中我感覺最爲著名的大概要算是琅琊諸葛氏了。三國演義上說,諸葛瑾在江東,最後被封爲大將軍,諸葛亮爲蜀漢丞相,諸葛瑾的兒子爲東吳太傅,掌握全國軍機政要,還差一點篡奪了孫氏江山。族弟諸葛誕在魏國做到大都督,一門三方爲冠蓋,天下家族無可比擬。。
這諸葛瑾本事雖然不如諸葛亮,但也不是泛泛之輩,這人文物雙全,曾經和呂蒙一起大敗關羽,又曾經擊敗曹真。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兼內政高手,最主要的是,有了他,也許諸葛亮就不遠了,畢竟是一家人嘛,不好分居兩地的。我的心裡高興地無可比擬,大喊着,讓瑤琴吩咐廚房備酒。郭嘉就賴着不走了。周倉更加挪不動腳步。
劉子揚卻突然嘆息道:“心中有事,再好的飯菜也難以下嚥。”我正想問。郭嘉卻道;“公,是否憂心,淮南與劉表的戰事?”劉子揚道;“正是。”郭嘉道;“此事的確棘手。我軍此刻大敵乃曹操,不是劉表。應該集中力量攻克汝南,打通淮南通往兗州的路徑,這樣,我軍就可以兩地作戰,前後夾擊曹操,使其首尾不能相顧。勝算大了很多。劉表嗎?胸無大志,一定會坐觀成敗,根本不會出兵干涉,待收拾了曹操在收拾他不遲。。”
“這也是荀彧大人的意思,可是,主公記恨劉表投降曹操,下了死令,一定要荀彧大人攻取南郡。想那南郡地廣人稠,城高池險,又有十幾萬大軍駐守,豈是一兩日之間就能攻克的。徐晃、甘寧雖然勇將,劉曄子敬智謀在高,也因爲要受到各方面條件的制約,而不能全力施爲,終將被兵多將廣、富足無憂的劉表軍拖垮。到那時候,曹操再從汝南徐州攻來,孫權趁機下合肥,淮南之地,註定要被三方勢力瓜分掉了。”
劉子揚說的句句在理,但老爹的執着與狹隘讓我無計可施。我看着郭嘉。郭嘉沉吟良久道;“如今形勢,唯一可以牽制曹賊的就是劉表。如此的話,曹操就徹底沒有了後顧之後,可以傾全力來對付冀州了。而,我軍新敗,士氣低落,兵源損失很大,此消彼長,曹操收斂降卒十幾萬,士氣高昂,勢不可擋,河北軍的確很難取勝。。此時唯有把希望寄託於淮南兵,希望可以兩地同時出兵,讓曹軍分心,顧此失彼,纔有勝算。主公一定要攻打劉表,此事異常棘手——”郭嘉一時也沒了主意。我想了想道:“不如我去面見父親,勸他罷兵,和劉表講和。”
郭嘉搖頭道;“絕對不行,你不能參予淮南的事情,否則,又要被懷疑圖謀不軌了。”
“那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淮南被人瓜分。”我急道。郭嘉想了想道;“我去主公面前求一萬兵和子揚先生同回淮南,協助子龍攻克汝南。汝南一破,曹操必然不敢威脅冀州,主公也許一高興,就放了劉表。此計雖然是下策,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我想了想道:“也只能如此了,不過此時已是深秋,如果短時間內拿不下汝南,就要等到明年春天了,我擔心你的身體——”
郭嘉道:“我的身體不是問題,大不了多帶上幾副,你配置的靈丹妙藥,關鍵是曹操,嘉料定他不會蟄伏太久,給機會我們養足氣力。冬季裡他不大可能會進兵,怕明年春暖花開的時節,會再次興兵,那時只怕——”
“冀州有我在。無論如何,我都會等你攻下汝南。你放心去吧。”我動情道。劉子揚突然說了一句;“聽聞大漢皇叔劉玄德現在冀州,可請他一起商議破曹,此人乃是天下英雄,見識也很不一般,一定能夠幫得上忙的。”
我和郭嘉同時翻白眼,心說大耳朵纔不會爲任何人賣命呢。郭嘉也看透了他,說道;“這幾天,我看劉備和他的兩個兄弟,有事沒事的,總是往三公子和審配那邊去,鬼鬼祟祟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幹什麼——”
郭嘉失笑道;“此人野心勃勃,志在天下,一方面極力標榜自己大漢皇叔的身份,另一方面又處心積慮的收買人心、左右逢源。天下間所有諸侯沒有不想借助其名望提高自己身價的,豈不知劉備眼中根本空無一物,大漢皇叔這名號他根本看不上,我看他是想做大漢皇帝纔是真的。”
劉子揚顯然是被劉備扮豬吃老虎左右逢源的假象給迷惑住了,搖頭道;“劉皇叔仁義無雙,絕不是哪種人,奉孝你一定是誤會了。”
郭嘉苦笑道;“自古道,‘能使人死力相助者可爲王’。看來劉備也是很瞭解這一點的。從他三讓徐州,能見分曉。佔據徐州對劉備來說易如反掌,但,劉備考慮到自己是客人,又是陶謙病危,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再加上考慮徐州四戰之地,自己根基淺薄,留下來怕佔不到便宜,所以拼命地推辭。徐州最後還是歸了劉備,而且他還贏得了‘仁德之名’失去徐州的時候,他拋棄妻子,卻不忘帶着百姓。可見此人的心腸,有多狠,有多硬,比較酷似於當年的高祖劉邦了。若說他沒有大志,打死我我也不信,所以我的意思,此人留在冀州,其實是個禍害,公子要嗎設法把他除掉,要嗎,把他趕出冀州,否則後患無窮矣。”
有些話,不點不明,就是一層窗戶紙。劉子揚聽郭嘉這麼一說,心裡也隱隱的感到共鳴,似乎的確有點沽名釣譽,積累政治資本的意思。不過他還是不相信,劉備有爭天下的野心,只是付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