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阮自強的書房。
“你們說吧,到底當天小七七發生了什麼?”
阮自強目光嚴厲地瞪着六個兒子,“再不說,就家法處置,你們這些傢伙,難道不知道小七七是阮家的寶貝嗎?”
“……”
阮家六子一片沉寂。
“你們不說,是嗎?”
阮自強舉起了手裡的鞭子,“阮沂源,作爲老大,你的職責就是照顧小七,你做到了嗎?”
揚起鞭子,鞭子打在了阮沂源身上。
阮沂源疼得嘴角一抽搐,但還是咬牙沒吭聲。
“阮逸傑,你作爲阮家老二,職責就是守護小七,不讓她受委屈,現在她變成這樣, 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鞭子又朝着阮逸傑甩過去。
阮家老二皺着眉頭,忍着老爹打來的鞭子,沒有吭聲。
“老三……”
一直打到阮逸揚,阮家六子都忍着誰也不肯說一聲。
“你們這些混蛋小子,是想氣死老子嗎?”
阮自強氣得都要抓狂了。
“你們不說出原因來,我們怎麼給小七治療?難道你們都想看着她這樣繼續昏睡下去嗎?”
阮夫人出現了,對六個兒子說道。
“娘,是……是因爲閆千傲!”
阮沂源就把在酒樓發生的事兒,以及閆千傲分析的情況講了一遍。
“什麼?南皇怎麼能這樣?他這樣做是違背友好盟國的原則,是會引起兩國戰爭的,我們南越國不會怕茗背國,可一旦戰爭起了,最倒黴是老百姓啊!”
阮自強頓時怒不可遏,“不行,我去宮裡尋南皇理論!”
“哎呀,將軍,你這樣衝動地去了,皇上若是不承認有這種事兒,你可是犯了欺君罔上的罪名啊!”
阮夫人一把拉住了暴躁的阮將軍。
“哼,難道他還會殺了我不成!”
阮自強氣得咆哮。
“將軍,皇上不會殺你,但你持功狂妄的罪名卻是坐實了,本來最近朝中就不少人說阮家太受恩寵了,有人甚至悄悄上書給皇上要削弱你的兵權,你想想,你再衝動地跑去了,不是更讓那些人背後亂說嗎?”
“哼,當老子會怕他們嗎?有本事和老子到教武場去比試,看老子會怕他們不?一個個就會嚼舌根的混蛋!”
阮自強將軍的聲音依舊很大,但卻沒再堅持往外走,反而一屁股坐下來,“那你說怎麼辦?小七這樣下去也不成啊!”
阮自強一直當小七是掌中寶貝,疼得那叫一個沒有道理,不管是什麼事都是他小女兒對,誰敢欺負小七,他能把對方給撕碎了!
“解鈴還需繫鈴人!”
阮紅玉一句話又讓阮自強跳腳了,“不行,就是那傢伙招惹來的是非,不然小七會變成這樣嗎?讓他來,那不是等於把小七往外推嗎?你知道他是哪裡人嗎?茗背國啊!一旦他帶走了小七,這輩子我們估計也難再見上一面了!”
“就算閆千傲不是茗背國人,你以爲女兒大了就能一直留在家中嗎?”
阮紅玉的話一下子就戳中了問題的核心了。
女大不中留,這是古訓!
“可如果小七在南越國出嫁,最起碼我們能常見面啊?”
阮自強大手搓着,很是焦灼。
“你也知道阮家的處境,與其讓小七留在這裡,倒不如讓她遠離是非,我觀察過那個閆千傲,他對小七是真心的,那個人也不是一般的人,會帶給小七幸福的,小七嘴上說不稀罕他,可現在知道了他有可能被南皇給禁錮,還不是病成這樣嗎?”
“可是……”
阮自強還在猶豫,卻被阮紅玉一把揪住了耳朵,“我說老傢伙,你知道不知道女兒的幸福最重要,你想女兒你也跟着她嫁過去啊!”
“哎呀,疼!”
阮自強低聲叫着,但嘴巴卻嘟嘟囔囔的,“我跟着嫁過去,你怎麼辦啊?”
“我是南皇的姑母,我只好留下來幫他收拾爛攤子了,還能怎麼辦?這個南皇真是讓我失望,他難道不知道南越國羽翼未豐,暫時不易輕舉妄動嗎?唉,這次得罪了閆千傲,不知道將來他會怎樣報復?”
阮紅玉也是嘆息不已。
下午,閆千傲得了信兒,說是阮七小姐重病。
他連外套都未來得及穿就飛馬直奔阮大將軍府。
看到躺在那裡昏睡的阮朱琪,閆千傲的星眸中有暗星浮動,“小貴子,快點拿紫參來!”
他回頭急急地衝小貴子喊。
“是。”
小貴子很快把一截紫參拿來。
紫參!
世所罕見之物啊!
阮自強和阮紅玉相對看了一眼,都點點頭。
這種稀世珍寶般的玩意,整個南越國都沒有,唯獨茗背國皇宮裡有,還是被北皇藏匿在寶庫裡的,這種東西被刻上了救死扶傷的印記,除非皇室人員有性命之憂,否則就是北皇也不捨得拿出來。
偏偏閆千傲連猶豫都沒有,直接拿出來給阮朱琪用。
其中的情意可見一斑了。
阮紅玉親手給阮朱琪喂下了紫參,一個時辰之後,阮朱琪終於醒來了。
“娘,你們都在我房中做什麼啊?人那麼多,還讓不讓人透氣啊?”
她睜開眼,就看到阮家六子,阮將軍夫婦,以及婢女等人在牀邊杵着,頓時撅着嘴巴,不滿地說道。
“哈哈,小七你好了,真的好了!”
被女兒埋怨了的阮大將軍一點也沒有不高興,反而拍掌大笑。
阮紅玉的眼睛閃着淚光,“小七,你覺得哪裡有不舒服嗎?”
“娘,你們都杵在這裡,我才覺得不舒服,都出去啊!”
她喊着。
“好,我們都出去,小七妹,你要好好養病啊!”
阮逸揚一句話把阮朱琪給惹惱了,“阮老六,你尋揍啊?誰說我病了?丹青把棍子拿過來,我要和阮老六打架!”
“小姐……”
丹青眼圈含淚,站在那裡沒動,卻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小姐,小姐好了,這種感覺怎麼那麼的美好啊!
在阮將軍夫婦的示意下,阮家六子都乖乖地出去了,
屋子裡很快就清淨下來了。
“小姐,您要不要喝點湯?膳房給您熬了營養湯?”
丹青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丹青,他們爲什麼要把我救醒?我真的希望能一睡不醒,那樣我就不用抉擇了!”
阮朱琪緩緩地閉上眼睛,眼角滾下一滴晶瑩的淚珠兒。
“要是選擇讓你這樣痛苦,那就不選了吧,爺走,你留下……”
一個幽幽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來,緊跟着從角落裡,閆千傲走出來,他身後的小貴子暗中對丹青招招手,兩個人心領神會,悄然退了出去。
“那好,你走吧,馬上走!”
阮朱琪扭過頭去,不想看到他那張俊朗的臉。
“小七,你真的不想跟爺走嗎?”
想到她爲了抉擇而寧可長睡不起,他就心痛,可沒有她在身邊,卻是一輩子的痛苦。
“不……走!”
阮朱琪的眼淚順着眼角撲簌簌地滾落!
“閆千傲,你爲什麼要來招惹我?你分明知道,兩國相距那麼遠,人心叵測,你卻……我不能捨棄我的家人……”
“那好吧,你捨棄我!”
他心痛的,連爺的尊稱都不用了,小七七,曾經我以爲你我這一生都會在一起的,我可以讓師父來向你們家提親,可以跟隨你萬水千山而來,可以爲你做一切事情,卻偏偏忘記了,你無法爲我捨棄家人!
“閆千傲,你帶走白狐吧,有些時候它會幫你的!”
阮朱琪看着牆角那裡的白狐說道。
“不,留着它幫你!”
閆千傲欲要轉身,卻在猶豫,他懼怕這一轉身就是一輩子的別離!
“小七七……”
“嗯。”
她的眼淚如雨水般紛紛而下。
“我能不能再抱你一下,就一下!”
“……嗯。”
她已經無力拒絕,全身都好像被抽取了筋骨似的無力,頹廢。
他抱起她,緊緊地擁着她,誰說一國帝王就可以予取予求,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天下所有的一切他都不稀罕,就稀罕這個懷中的小女人,卻得不到,這是爲什麼?
“小七七,你要保重,好好的!”
他吻着她的耳垂,聲音沙啞而哽咽。
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沒到傷心處、
他原本以爲他能輕而易舉地將她帶走,以他天才太子的身份,哪家女兒不會對他趨之若鶩?
可是他做不到。
讓她痛苦地抉擇,讓她因此而生病,這是他不想要的,與其將她帶在身邊,而她怏怏不樂一生,倒不如這會兒放手,讓她留在阮家,留在這些愛她若珍寶的家人身邊。
小七七,永別了!
他狠狠地在她脣上啄了一口,旋即鬆開她,大步走到門口,拉開門,走出去,沒有再回頭。
阮朱琪悴然躺倒在牀上。
沒有淚水,似乎都流乾了,有的只是瞪大了一雙眼睛,耳邊迴響着他的聲音,“小七七,你要保重!”
他走了,永遠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此生一別,來生再見!
閆千傲,我……並不想離開你啊!
可是,我做不到心狠地離開他們,滿滿的親情對我來說,比兒女情長更來的重要!
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對不起!
“小姐,您怎麼讓太子殿下離開了啊?”
丹青跑進來,一臉驚疑。
“要來的儘管來,要走的也儘管走,這原本就沒什麼可解釋的,你去吧,我想一個人呆着!”
阮朱琪神情冷凝,眼底一片死寂。
“小姐,您沒事吧?要不要叫夫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