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說完,欲將門闔上。阮朱琪立刻給了紫鷹一個眼神,紫鷹會意,三兩下便將門房推開,打開了大門。
“嘿!我說姑娘!這做人得要臉面,你這樣闖別人的府邸,是不是不太好啊!還打着長公主的名義!信不信我抓你去見官!”門房被紫鷹弄得有些疼了,怒目瞪着阮朱琪。
“再敢看本宮一眼,本宮就叫人把你的眼珠挖下來!見官?好啊,你去叫啊!本宮倒要看看,哪個官敢抓本宮!”阮朱琪不屑地瞟了門房一眼。
“長公主何必跟下人一般見識呢?”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只是當時的溫柔卻似乎聽不到了,“高緯見過長公主殿下!”
從出現到行禮,宣十度的眼睛始終沒有在阮朱琪臉上多停留一刻。
“宣十度,你難道就一定要對我這麼疏遠嗎?”阮朱琪心下難受,宣十度這般客套,分明就是當她是外人。
“微臣同長公主本就不熟,何來疏遠之說?”宣十度臉上的正經之色,阮朱琪感到十分的陌生。
“不熟?那麼,你又爲何要寫‘柳絮吾妻’四個字呢?”阮朱琪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只想快些撕破宣十度這幅虛假的臉面。
宣十度略作驚訝地看了阮朱琪一眼,道:“長公主竟也知道這事?”
“不然你還打算騙我到幾時?”阮朱琪走上前,欲抱住宣十度,被宣十度敏銳地避開。“公主既知吾妻柳絮,便該尊重高緯同柳絮的情誼。還請公主不要再糾纏我了!”宣十度鄭重地向阮朱琪行了大禮,“高緯心裡,只有柳絮一人!”
“你只要你心裡的那個柳絮,而不要站在你面前的這個活人嗎?”阮朱琪想不明白,“你究竟在固執些什麼?宣十度,我回來了,我可以帶你離開,只要你想,我們去哪兒都可以!”
宣十度眉頭不經意地皺了一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公主請隨我來吧!”
宣十度領着阮朱琪穿過長廊,繞過兩道彎。長廊兩側,還未完全埋入土壤的竹子顯然是剛剛種上去的,如果阮朱琪的記憶沒有偏差的話,易薩保此人最愛的是富貴之花……牡丹。
“你在這裡種小竹林嗎?”阮朱琪喃喃問道,因風苑外的小竹林也是宣十度特意爲她種上的。他曾說,竹林能擋住外界的煩擾,他要和阮朱琪住在一個無人打擾的地方。
“亡妻柳絮,生前最喜在屋外種竹子。但竹子不能種得太近,恐夜來風雨聲擾了她的清夢。太遠了,又破壞了意境。這些都是我親手種的,花匠們手腳笨拙,控制不好距離。”宣十度看着小竹林,神情地若有所思着。
亡妻……阮朱琪心裡一陣發疼,他寧可認定自己死了,也不肯再重新接受她了嗎?
“公主這邊請!”宣十度指了指眼前的一個陰暗的小書房。
易薩保不是喜詩書之人,是以書房格外地小,地方也偏僻,不遠處就是放雜物的柴房了。然這陰暗一角,現在卻被宣十度整理地有條不紊,一進書房,便有撲鼻的墨香。四周都掛滿了畫卷,微弱的陽光射進來,依稀能反射出一些未乾的墨跡。
阮朱琪一幅一幅湊近了看,每一幅畫都畫着同一個女子。女子時而眉開眼笑,時而深情凝望,但無論哪一副,女子的眼中都有一種怯懦的感情。灑脫隨性的工筆,栩栩如生的畫卷,阮朱琪一眼便知這是宣十度親筆所畫,畫中人卻是……
阮朱琪心裡有種苦澀蔓延開來,宣十度凝望着正中的一幅畫,道:“這邊是亡妻柳絮,高緯雖已不記得前塵往事,但她的一顰一笑,都印刻在高緯心裡,無論如何都抹不去。”
亡妻柳絮?阮朱琪不自覺咬緊了嘴脣,畫中人分明就是馮小憐!
“你是真不記得還是故意捏造這些來騙我的!”阮朱琪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抓着宣十度的手質問着。
宣十度慌慌張張甩開阮朱琪的手,道:“請公主自重!莫要在亡妻面前對高緯動手動腳!”
“哈哈……”阮朱琪大笑起來,眼角都笑出了淚珠,“好!好啊!你跟你的亡妻過一輩子吧!”阮朱琪往後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正好蹭上了身上未癒合的傷口,血一下子就滲了出來。
宣十度不爲所動,全然一副看一個瘋女人的表情看着阮朱琪。
“公主!”白魅不知何時出現了,同紫鷹一起將阮朱琪扶了起來。阮朱琪木然地看了白魅一眼,笑道:“這下你高興了吧,你家主子已經徹底把我忘了!你說的報應,本宮現在全部都應驗了!”
白魅和紫鷹臉上的表情有些細微的變化,阮朱琪忽地想起來那日紅楓也曾有這樣的表情,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只有本宮是被瞞在鼓裡!哈哈!哈哈!”
一整個下午,阮文邕坐在勤政殿裡如坐鍼氈。“何泉,絮兒回來了沒有?”這已不知是阮文邕第幾次發問了,每問一次,都沒隔一刻鐘,便又再問了一次。
“回來了,回來了!長公主回來了!”何泉一得了消息便興沖沖地跑進來彙報。
“回來了?怎麼回來的?”阮文邕繼續追問。
“這……”何泉拿捏不定阮文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說道,“聽看守的人說,長公主失魂落魄地回了麟趾宮,途中有人跟長公主打招呼,長公主卻似沒聽見一般。”
“是麼?”阮文邕的語氣僵硬着,“看來高緯小兒是真的傷到她了,也好也好。朕還覺得這樣不夠狠,朕要她對高緯小兒徹底死心!”
何泉被阮文邕話裡的寒意驚得打了個寒戰,阮文邕接着道:“吩咐下去,三日之內將定國公府改造一番,造成長公主府。三日之後,送長公主出宮。”
阮朱琪回到麟趾宮,無力地躺在牀上,不一會兒,紅楓卻進來說道:“公主,柳貴妃帶着千金公主和贊皇子來了!”
“本宮不……”“見”字還沒說出口,阮文芳便闖進來了,指着阮朱琪道:“你就是長公主阮朱琪?”
阮文芳瞪大了眼睛打量着阮朱琪,不屑地癟癟嘴道:“長得真難看!灰不拉幾的臉,真不明白父皇爲什麼這麼看重你!”
“芳兒!不得無禮!”柳玥緩緩走在阮文芳後面,人還未到,訓斥的聲音便遠遠傳來了。阮朱琪別過臉去,一點也不想搭理她們母女。在阮朱琪看來,柳玥最喜作態,當然,阮朱琪不喜柳玥更主要的原因是三叔總是拿柳玥跟阮朱琪作對比。
一個放縱的野娃娃和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三叔阮文覺的原話是這麼說的。
“柳玥見過長公主殿下!”柳玥瞟了一眼阮朱琪故意無視她的樣子,裝作毫不在意,“芳兒、贊兒,還不快給皇姐行禮!”
“不必了!”阮朱琪淡淡地掃了一眼一臉不服氣的阮文芳和懵懂無知的阮文贊,道,“貴妃娘娘怕是忘了,阮朱琪乃是明帝獨生女,沒有弟弟妹妹。皇姐這一稱呼,阮朱琪擔不起!”
這句話好比一個巴掌,無情地打在柳玥的臉上。縱使柳玥的涵養再好,臉上也掛不住了。但此刻柳玥卻隱忍着不能跟阮朱琪鬧翻,乾笑幾聲,道:“長公主說的是,只是芳兒和贊兒是陛下的子女,與公主也算是血親,雖不是同父的兄弟姐妹,但也是至親!”
“打住!本宮說了,本宮沒有兄弟姐妹!貴妃娘娘請回吧!”阮朱琪毫不留情地要送客,一直以來弟弟妹妹對於阮朱琪來說,是一種極兇猛的動物,這一切全都拜乾元所賜。
柳玥臉色尷尬不已,這般來示好,竟被阮朱琪無情的打回。她很是不甘心,可若不是因爲阮朱琪,這幾日阮文邕也不會夜夜宿在柳瑛那裡。柳玥隱忍着,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阮朱琪腰間的鴛鴦羊脂玉時,頓時覺得胸中有一股怒火要噴出。那本應是屬於她的東西!
阮文芳本就對阮朱琪印象不好,現在又見柳玥在阮朱琪這裡碰了一鼻子灰,便拉着柳玥的手要離去,還故意大聲說道:“母妃我們走吧!這樣的親戚我還不稀罕呢!她以爲她是誰啊!仗着自己是先帝遺孤就爲所欲爲,也不看看現在坐在龍椅上的究竟是誰的父皇!”
“啪”地一聲,阮朱琪猛地從牀上跳起,重重地扇了阮文芳一個耳光,冷冷道:“給本宮跪下!本宮倒要看看你這六歲孩童的嘴裡,還能吐出些什麼!”
阮文芳被打懵了,長這麼大除了柳玥,這宮裡宮外誰不是把她捧到天上了?可阮朱琪竟敢打她!柳玥一見阮文芳在自己面前被阮朱琪打了,立即怒了,道:“長公主!芳兒縱有過錯,也不過還是個孩子!況且芳兒是帝姬,豈是長公主說打便能打的!”
“本宮不需要說,便可以打她!”阮朱琪冷冷地回道,氣得柳玥臉色都發紫了。
“長公主好大的口氣呢!朕不知,長公主這氣勢是從哪兒來的?”阮朱琪明顯瞥見,柳玥在聽到阮文邕的聲音時,眼角不曾掩飾好的一絲得意。
“本宮的氣勢,自然是仰仗着四叔纔有的!”阮朱琪冷冷地瞪了一眼柳玥,“四叔這女兒不知好歹,見了本宮不行禮,還指着本宮口吐狂言。本宮不知,是四叔沒教養好還是別的什麼人教壞了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