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的傳來,姓魏的內侍表情無比痛苦,求饒地話都說不出來。柳瑛於心不忍,便向阮朱琪求情,道:“殿下還是放了他吧!他不過是個最底層的奴才,這宮裡趨炎附勢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阮朱琪又狠狠踹了姓魏的內侍一腳,道:“這個奴才該死!可若要本宮放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瑛姐姐肯現在就跟本宮走!”
姓魏的內侍一聽阮朱琪要帶柳瑛走,連手上的傷都顧不上,立刻嚇得臉色慘白,用另一隻沒有殘廢的手拉住柳瑛的裙角,道:“你是冷宮廢妃,沒有陛下的旨意,不能離開冷宮半步!”
“是嗎?”阮朱琪怒視着姓魏的內侍,道,“你的髒手再敢拉着她一下,本宮就把你這隻手也廢了!”
姓魏的內侍嚇得鬆了一下手,很快又上前抓住柳瑛,道:“弄丟了人也是一死,你要帶她走,就先殺了我吧!”
“不知好歹!本宮成全你!紅楓!”
“殿下!我隨你走!你放他一條生路!”柳瑛不願徒增傷亡,立刻制止了阮朱琪,“瞎了眼的奴才,長公主殿下的旨意也敢違抗嗎?還不鬆手!”
姓魏的內侍恍然大悟,難怪這麼囂張跋扈,原來是傳聞中頗受阮文邕寵愛的長公主殿下。他驚愕了一下,在柳瑛眼神的提醒下,立刻鬆開了手,連滾帶爬地跑掉了。生怕自己在阮朱琪眼前多留一刻,又惹得阮朱琪不悅,召來殺身之禍。
阮朱琪想着阮文邕下了朝,批完奏摺,第一個便會回未央宮。便二話不說,將柳瑛帶回了未央宮,還差人去叫了太醫。
柳瑛有些坐立不安,說道:“殿下何必喚太醫過來呢?柳瑛不過是在冷宮待了一個月,吃穿差了些而已,身子還吃得消的!”
“胡說!你還想瞞過本宮?”阮朱琪沒好氣地瞪了柳瑛一眼,指着座椅示意柳瑛坐下。柳瑛抵擋不住阮朱琪的眼神,便依了她的意思。阮朱琪掃了一眼柳瑛的小腹,說道:“還不如實說來,有幾個月的身孕了?”
柳瑛臉上閃過一絲驚異,暗疑阮朱琪是怎麼知道的。不過既是瞞不住了,便直接對阮朱琪說道:“還不到兩個月,我也是進了冷宮之後才知道的。”
“宮裡唯一的兩個皇嗣都隨柳玥去了,你肚裡的孩子有多珍貴,你自己心裡沒譜嗎?這後宮如今是誰在管事,也由着你這個懷有帝裔的人,在冷宮裡住了一個月?”阮朱琪又氣又惱,不管是四叔的孩子,還是柳瑛本人,阮朱琪私心裡都不希望他們受到傷害。
柳瑛微微嘆息一聲,道:“殿下想來還是沒明白這宮裡的形勢。早些年陛下還受制於易薩保的時候,宮裡宮外都是易賊說了算。後來是太后娘娘管着的,這些年太后娘娘的身子越發不好了,便是姐姐在管。宮裡雖有個皇后,陛下卻一年也不見得去椒房殿一回,是以皇后管不了後宮諸人。所以姐姐一死,這後宮便也無人管理了。”
“沒人管你,你還在冷宮待了一個月!你傻啊你!”阮朱琪白了柳瑛一下,“你就應該自己出來跟四叔說,說你懷孕了,難不成四叔連自己的骨肉都不管不顧了嗎?”
柳瑛聞言,心中一沉。阮文邕何時將自己的骨肉當做一回事呢?阮文芳和阮文贊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柳瑛的手輕輕搭上小腹,她不求別的,只求能和孩子安安靜靜、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阮朱琪見柳瑛捂着肚子半晌不說話,以爲柳瑛有些抱恙,立刻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這太醫怎麼回事!這麼慢!”
“還不走快些!”殿外傳來的何泉的呵斥聲,緊接着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阮文邕匆忙地走進來,臉上露出焦急之色,一把抓住阮朱琪的手,在她身上看來看去,問道:“怎麼了?怎麼忽然傳喚太醫了?可是哪裡覺得不舒服了?”
阮朱琪還沒來得及開口,阮文邕便轉過頭去衝着門外怒吼一聲:“磨磨蹭蹭些什麼!還不快進來給長公主請脈!”
阮朱琪覺得好笑,立刻送阮文邕手裡抽回手,笑着指了指旁邊的柳瑛,道:“絮兒這麼身強體壯的,哪裡有什麼不舒服呢!不過是請了個太醫過來看看,看看四叔那未出世的孩兒怎麼樣了!四叔可真狠心,這一下子就將人家母子兩放在冷宮住了一個月!”
阮文邕聞言送了口氣,臉上的焦急之色消去,變得面目表情,道:“原來是你病了啊!去請脈吧!”阮文邕給了太醫一個眼神,轉而又將阮朱琪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定沒有異樣才安心下來。
柳瑛心裡有些許的膈應,原來阮文邕竟是這般不在乎自己腹中的孩子。柳瑛沒有表達出什麼,反是阮朱琪不依了,衝着阮文邕說道:“四叔你挺清楚了沒有啊!瑛姐姐懷孕了!這是四叔的孩子呢!”
“嗯,朕知道了。”阮文邕淡淡地回答着,眼睛卻沒有往柳瑛身上多看一分,“這些事自會有貴妃……會有皇后處理,不用你來操心的。”
“我當然不操心!可四叔難道也不操心嗎?如今宮裡,可就只有這麼一個還未出世的皇嗣了?”阮朱琪不解,爲何阮文邕對自己的孩子這般不待見。她忽地想起來宣十度,宣十度對高恆,可以說是從高恆還在孃胎裡的時候便溺愛着,出生之後更是溺愛地一發不可收拾。
可如今,高恆也失去這份愛了。
阮朱琪臉上忽地陰沉以來,阮文邕一眼便知阮朱琪這是觸景傷情,想起了她同宣十度的過往,不由得心裡刺痛了一下。“既是有了身孕便回宮好生休養着,沒事就不要跑出來亂晃悠!”阮文邕不耐煩地看了柳瑛一眼,“何泉,送德妃娘娘回宮!”
等阮朱琪從自己的傷感中走出來的時候,何泉已經將柳瑛送走了。阮朱琪看了一眼阮文邕煩躁的表情,道:“四叔不該這麼對瑛姐姐的,孩子總該是在父母的期待中,出生、成長的。”
“你是想起高恆了嗎?”阮文邕覺得現在提起“高”字都特別艱難,但又不想在阮朱琪面前表現地太過明顯,“若是想了,便叫人去接他來長安好了。你的孩子,四叔也會愛惜一些。改個姓氏,索性跟你姓阮文,日後也好跟你一起長住宮內。”
阮文邕話裡的勉強之意,阮朱琪很快便聽了出來。阮朱琪道:“不必了,宣十度也在長安。恆兒認出了宣十度,宣十度又不認恆兒,孩子會難過的。不若讓他留個念想好了。”
阮朱琪是個閒不住的人,在宮裡悶了些時日便坐不住了。紅楓瞅準了阮朱琪的小心思,在一旁吹鼓着說道:“前些天下了雪,今兒個算是大晴了。公主不是在宮裡挑不到合適的禮物送給德妃嗎?不若趁着這個時機,咱們上街看看!”
紅楓的眼裡閃爍着期翼的光芒,阮朱琪掃了一眼,淡淡說道:“本宮怎麼覺着,你這麼殷勤地想要本宮出去,是別有用意呢?”
紅楓聞言,臉上閃出一抹紅暈。昨夜白魅傳訊,說是宣十度急招。等紅楓心急火燎地跑到安樂候府,卻見宣十度漫不經心地打着哈欠在燈下練書法。宣十度瞥見紅楓來了,便一把將手裡的筆丟開,往身後的座椅上一躺,道:“早知道應該叫白魅跟你說‘紫鷹病了’的,這樣也許你跑得快些,困死我了!”
宣十度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看了看臉上表情略帶尷尬的紅楓,道:“也沒別的事,快過年了,明天想去街上買點年貨。向來你也許久沒見到紫鷹了,是不是怪想念的?沒關係,公子我記得你們這茬事呢!明兒個你也上街,我讓你兩來個偶遇!”
紅楓聞言後悔不已,恨不得現在就告訴北溟所有的事情。若是北溟在此,便可以將紅楓的心聲表達出來。他會大笑着指着宣十度說道:“依屬下愚見,不是紅楓想紫鷹了,是公子想長公主了吧!”
紅楓現在回想起當初北溟說大話時放的屁,覺得甚是有理:“這世間論無恥之徒,北溟居第二,陛下絕對是當仁不讓的第一!”
“紅楓?想什麼呢,說出來給公子聽聽?”宣十度忽的打起精神來,將臉湊近了紅楓,“哦!我聽到了,紅楓是在怪我,爲什麼現在不讓你們兩見面!”
紅楓臉上更紅了,真的就像是秋天的楓葉一般。宣十度搖頭晃腦地點點頭,表情很是無奈地說道:“本來我也是想讓你們兩現在見一面的,可是你來太晚,紫鷹已經睡了。沒辦法咯,只能等你們明天偶遇了!”
紅楓覺得再沒有辦法在宣十度面前多待一刻,便低着頭往外衝。臨出門時,白魅很是同情地看了紅楓一眼,道:“好妹子,咱們幾個一塊兒長大的,哥哥我明白你的難處。公子前幾日睡不着,在藥鋪裡抓了點安眠的藥,今天一股腦兒將幾天的劑量全煮了。也不知道明天紫鷹還起不起得來。”
紅楓:“……”
“紅楓!紅楓!紅楓!”阮朱琪連着喊了好幾聲,紅楓這才從昨夜不太好的回憶中清醒過來。阮朱琪用一種甚是理解的眼神看了看紅楓,道:“相思之苦,本宮懂的。就依你,今日帶你出宮逛逛好了!”
紅楓咬咬牙,心道索性豁出去了,便道:“如此,那長公主快些收拾吧!屬下已等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