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元公聽完,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叫道:“好個混小子,竟然敢騙我,來人,給我把他抓起來。”
小桑連忙擋在沈覓身前,焦急道:“舵主,剛纔還說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了卦,是不是其中有什麼誤會?”
“誤會?”晦元公咬着牙,惡狠狠地道:“小桑兒,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就是這麼對待合作伙伴的麼?”
小桑身子微微發顫,連聲說道:“舵主,小桑實在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好,好,好,”晦元公連說了三個好字,一把將身旁的果盤拍飛。
他指着沈覓叫道:“我問你,這小子三年前就被灰鱗衛從無根堂挑走,你會不知情?你將一個灰鱗衛帶到我這裡來,居心何在?”
“這……我,”小桑被他連聲質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晦元公見他不說話,再次沉聲道:“抓起來!”
沈覓其實來之前便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
以晦元公的實力,隨便一查就能查到自己的身份。
而且他能在濁染城的地下安營紮寨,不可能面對一個陌生人毫無戒備。
小桑以爲能夠憑藉她這層關係讓晦元公放鬆警惕,實在是太過天真。
又或者她也早已料到會是這種場面,只不過不願意選擇相信。
沈覓深深地嘆了口氣,道:“等一下!”
晦元公瞪着他:“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沈覓朗聲道:“舵主明鑑,沈某從一開始便沒有打算隱瞞身份,要不然也不會將自己的名字告訴舵主。”
“是麼?”晦元公譏諷道:“那你爲什麼卸去鱗袍,換上布衣,難道是麻布衣服要比錦緞衣服穿着更舒服?”
“沈某無異引起爭端,不穿鱗袍,不配腰刀,便是我的誠意。”
晦元公冷哼道:“你覺得我會相信一個灰鱗衛說的話麼,你問問在座的各位弟兄,他們哪個和灰鱗衛沒仇?”
底下人頓時吼成一片。
“殺了他給我兄弟報仇。”
“老子的弟弟就是被他們抓起來的。”
“今天一定不能讓他活着走出天人會。”
沈覓淡淡地說道:“舵主,打打殺殺未免太傷和氣,我們還是坐下來談談條件吧。”
晦元公斜乜着他,道:“你現在小命都捏在我的手裡,憑什麼和我談條件?”
“難不成就想通過一罈雪醅酒就想把我給打發了?我同意,兄弟們也不會同意。”
“如果我說願意販賣情報給天人會呢?”
晦元公哈哈大笑:“小子,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區區一個末等灰鱗衛,能有什麼情報讓我冒這麼大的風險。”
沈覓故意嘆息道:“看來天人會的情報也不過如此,沈覓這個名字,你們只調查出灰鱗衛這一個信息嗎?”
晦元公一愣,看向剛纔跟他耳語那人,那人連忙又對他低聲說了兩句。
他不由驚呼出聲:“你就是那個救下慕容玉瑤,又拜四羽神官爲師的七等持刀衛?”
“知道就好。”
沈覓面色平靜,心裡卻慌的不行,對方要是真不識貨,自己可就裝漏了。
晦元公像是第一次見到沈覓一般,上上下下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良久,才發出感嘆:“明明就是一個普通人,莫非情報有假?”
沈覓心說這才哪到哪啊,我在少城主房間洗澡睡覺的事還沒跟你說呢。
晦元公用他那肥手摸着光潔的下巴,躊躇道:“要是這些事都是真的,倒的確值得賭一把。”
“小子,”晦元公看向沈覓,道:“我聽說你僅憑修塵之軀便殺了數百名山匪,一直都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
“今天就讓我見識見識吧。”
說着朝人羣中叫道:“冷三秋,冷三秋,快給我出來!”
人羣中分開一條縫隙,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少年提着酒罈懶洋洋地走了過來。
“舵主,大晚上的你叫我幹嘛。”少年雙目微醺,臉頰紅潤,頭髮胡亂的束在腦後,疏漏的散發遮住半張面孔。
“屁的晚上,昨晚的酒今天還沒醒麼?”晦元公罵道。
“醒了作甚,”少年又搖搖晃晃地朝前走了兩步,嘴裡囁嚅道:“醒了又要幹……幹活。”
話說到最後,幾乎站不穩身子,差點沒摔在地上。
“你先比劃兩下再去睡,哎,哎,別吐我這裡。”晦元公見他作勢要吐,連忙叫人捂住他的嘴巴。
剛有嘔意又被人強行壓了下去,憋的他眼淚都要流出來,直手舞足蹈地抗議着自己的不滿。
衆人見狀不由哈哈大笑,紛紛在一旁逗弄他。
晦元公見他憋了回去,稍稍鬆了口氣,擦了擦額角垂下的汗珠,對沈覓說道:“三秋是個六難塵師,我讓他砍你一刀,你若還能活着,我就考慮考慮。”
六難塵師?
沈覓不由苦笑,這坨肥肉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自己到現在還卡在人劫,讓自己一下子去對抗高出六個等級的高手,實在有些癡人說夢。
這就好像用86去跟gtr跑,自己又不是藤原拓海,更沒有一個開掛的爹。
等等,開掛的爹。
沈覓忽然想起大祭司送給他的傀儡血符籙。
當時他好像是說能在危難關頭救自己一命來着。
也就說對方再厲害,有傀儡血符籙在,自己肯定死不了。
不過這玩意自己之前也沒用過,好不好用也不知道。
再說,這是大祭司給自己用來對付胸前的黑手印的,沈覓不想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浪費掉。
“怎麼,害怕了?”晦元公臉上滿是得意之色,“灰鱗衛難道都是些像你這樣膽小的軟蛋麼?”
原來他是打的這個如意算盤。
沈覓心中一動,明白了過來。
晦元公只不過想當着他們天人會弟子的面好好羞辱一下身爲灰鱗衛的自己。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打算和自己做交易。
晦元公雖然不是修塵之人,但也明白六難塵師的厲害,他早已料定自己不敢應戰。
“好,我願意接下這一招。”
沈覓想賭一把。
賭他不會殺自己。
賭他在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簡單的末等灰鱗衛時,便已經沒有了殺掉自己的打算。
晦元公的笑容凝固住,眼神中迸發出一絲陰冷,沉聲道:“你想好了?”
“怎麼?”沈覓反脣相譏:“天人會裡也有軟蛋麼?”
“小子,有種。”
晦元公說話時,沈覓甚至能聽見他牙齒摩擦的聲音。
“三秋,你可以出手了。”
那少年低着頭,彷彿早已睡着,旁邊人搡了搡他,他才茫然地擡起頭,四顧環視了一週。
見晦元公神情不善,旁邊人連忙小聲在他耳邊重複了一遍剛纔說的話。
少年打了個酒嗝,慢吞吞地走到沈覓前面。
“舵主讓我打的人就是你?”
沈覓心裡有些發慌,這傢伙醉成這樣,到底有沒有領會晦元公的意圖?
別一個失手真把自己打死了。
“在下沈……”
沈覓話沒說完,只見對方的一隻手軟綿綿的推向了自己。
“威壓!”
少年神色一變,眼神中顯出兩道精光。
沈覓大驚,連忙調動塵息進行防禦。
下一瞬,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初渡人劫稱之爲一難塵師,地劫總共六難,每渡一難,身體便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六難渡盡,方能成聖。
——《浮世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