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觀塵術的三大法則？”
壯漢點點頭，道：“不錯，想當年，先祖爲了打敗妖族，自創無心觀塵術，效果斐然，不僅將妖族逼退至無盡深淵，更是將初代妖王封印。”
“後來，先祖爲了防止自己死後妖族捲土重來，將無心觀塵術刻於天書之上，傳授於他的子民。並定下了三條鐵律。”
“千百年來，修塵者數不勝數，其中不乏天賦異稟之人，但卻沒有任何人能夠打破這三條鐵律。”
說到這，壯漢不由感慨道：“由此可見，先祖是何等的人物。”
壯漢所說勾起了沈覓的興趣，聽他停頓，連忙問道：“這三大法則到底是什麼？”
壯漢吊足了沈覓胃口，這才緩緩開口道：“三大法則說來簡單，分別是陰陽守序、三劫九難、順天而爲。”
“凡是修塵者，莫能逃出這三大鐵律。”
沈覓問道：“三劫九難我倒是知道，順天而爲我也大抵明白是什麼意思，可這陰陽守序說的又是什麼？”
壯漢解釋道：“先祖曾說，陰陽相沖化萬物，這世間的萬事萬物，皆有陰陽之道。”
“天有日月，人分男女，越是厲害的東西，陰陽之道越趨於平衡，越是平庸的東西，陰陽之道則越分明。”
“小毛孩，”壯漢話鋒一轉，看向沈覓道：“我剛纔用瞬機卦看到你體內陽盛陰衰的厲害，作爲修塵者，可不是一件什麼好事，所以纔會說出你命不久矣的話。”
沈覓嗤之以鼻：“照你這麼說，人妖體內陰陽最爲平衡，難道他纔是最厲害的？”
壯漢皺眉，問道：“人妖是什麼？”
沈覓這纔想起，這世上可能還沒有人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只得說道：“我的意思是，我一個大男人，體內陽盛陰衰不是很正常嗎？”
壯漢搖頭，道：“先祖將陰陽守序列爲第一道法則，可見其重要性，從古至今，沒有一個人能夠違逆，怎麼會是正常？”
“就比如我，初學修塵術之時，也是陽盛陰衰，但隨着實力的提升，體內的陰陽兩氣慢慢趨於平衡，這便是守序。”
“你若逆法而行，便如同白天睡覺，晚上幹活，遲早有一天會出大事的。”
沈覓心說，這種事我也沒少幹。
不過現在不是和他擡槓的時候，沈覓想了想，問道：“可我晉升塵師以來，並沒有怎麼修煉過，身體又怎麼會有異常呢？”
壯漢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瞬機卦上就是這麼顯示的。”
說到這，壯漢嘿嘿一笑，道：“不如這樣，我將這瞬機卦傳授於你，你自己瞧瞧，省的你說我騙人。”
沈覓見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雪醅酒，眼睛裡都要流出口水來了，不由嗤笑道：“好哇，你這傢伙，說到底還是想騙我一罈酒喝。”
壯漢見自己的計劃被識破，索性也不隱藏，跟着笑道：“話不能這麼說，雪醅酒再怎麼珍貴，也沒有你的性命值錢不是。”
“而且，”壯漢衝沈覓眨眨眼，道：“這瞬機卦被我改良之後，可不只是能玩玩射覆這般無趣。”
“不然呢？”沈覓對壯漢的話充滿了懷疑。
“剛纔我也展示了，瞬機卦能窺視體內頑疾，對行醫救命大有妙用。”
“你想想，若是你真有什麼隱疾而不自知，等到病入膏肓，無藥可醫才知曉，豈不是虧大了？”
沈覓無語，他感覺這個壯漢總是喜歡有意無意的詛咒自己，但卻一直找不到充分的證據。
壯漢見他神色不悅，連忙補充道：“你別急，我剛纔說的不過是瞬機卦的一個附加功能，真正的作用還沒說呢。”
沈覓見他墨跡，擡了擡手中的雪醅酒，道：“你說的再慢點，這壇酒可就凍成冰塊了，到時候你想喝，就只能一點點的舔了。”
有雪醅酒做誘餌，壯漢十分殷勤：“你想想，這瞬機卦名字的來源。”
“什麼意思？”
“瞬機啊，”壯漢道：“彈指之間，便能預測到將要發生的事，這纔是瞬機卦最爲珍貴的地方。”
“所以呢？”沈覓不明其意。
壯漢嘆了口氣，道：“你想想，與人爭鬥之時，使用瞬機卦的話……”
沈覓恍然大悟。
若是和人打鬥之時，能夠預測到對方如何出招，然後提前進行防禦，豈不是立於不敗之地？
“真有你說的那麼神？”沈覓有些難以置信：“這麼厲害的東西又怎麼會失傳呢？”
壯漢道：“都說了是我改良的。”
“之前的瞬機卦很是麻煩，又是需要龜甲，又需要背卦象，戰鬥時哪來得及做這些？”
“但經過我改良之後，什麼都不需要，只會消耗你的塵息就行。”
“我在這冰窖之內，一呆就是十幾載，實在無聊的緊，瞬機卦已經被我改成了最適合戰鬥的形式。”
“你現在有一個天大的便宜可以撿，就看你懂不懂得珍惜了。”
說話間，壯漢的眼神又飄向了雪醅酒。
沈覓掂了掂手裡的酒罈，猶豫一下，說道：“這酒我有大用，實在不能給你，不如咱們再商量一個別的什麼條件？”
壯漢見他語氣堅決，知道這酒是肯定喝不上，頓時有些心灰意冷，悶聲道：“除了雪醅酒，你一個小小的庶民，還能有什麼？”
沈覓道：“我如果說，能夠將你從這冰窖之中放出去呢？”
壯漢聽完，突然哈哈大笑，笑聲轟鳴，震得整個冰室都在顫抖。
沈覓皺着眉聽他笑完，有些不滿道：“怎麼，你不相信我的實力？”
壯漢笑聲漸止，看着沈覓，眼神銳利：“你真當我逃不脫這一個小小的冰室？”
他傲然道：“只要我想，別說是幾根鐵鏈，便是全濁染城的塵師加在一起，也困不住我。”
沈覓不動聲色地朝後退了兩步，問道：“那你爲何不出去？”
被他這麼一問，壯漢怔了怔，不可一世的表情消失不見，轉而替換成苦澀。
“我的身體受過重創，只有千年寒冰才能延緩傷勢蔓延，如果出去，用不了多長時間，便會不治身亡。”
“而且，”壯漢低着頭，喃喃道：“我罪孽深重，待在這裡也算是贖罪了吧。”
說着，壯漢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事情，道：“小毛孩，既然你能來到這冰室之中，又聽了我這般嘮叨，你我兩人也算有緣。”
“我可以將這瞬機卦傳授於你，不過你需要答應我兩件事情。”
“說說看。”
壯漢笑了笑，說道：“第一，你需要定期來這冰室找我，告訴我外面發生的大事。”
沈覓心說，你不就是一個人在這冰室裡呆的發悶，想找個人聊天麼。
不過他沒有揭穿壯漢，而是點點頭道：“這個可以。”
“第二嘛，”壯漢看了看沈覓，道：“你庶民出身，我傳授你功夫，於禮不符，你出去之後，切不可提及我的姓名。”
見沈覓臉色沉下來，壯漢連忙補充道：“至少在封官加爵之前不行。”
沈覓啐道：“你求我說我都不會說，冰室中衣衫不整，蓬頭垢面的壯漢，說出去我還嫌丟人呢。”
壯漢嘿嘿笑道：“是了是了，那你看多長時間來一次爲好？五天如何？正好能趕上你休沐，不耽誤你的正事。”
沈覓道：“這個我可說不準，而且這幾日我要出城辦事，少則十日，多則月餘。”
“不過作爲補償，我可以帶些外面的吃食過來，省得你啃冰度日，連鹹淡都該嘗不出來了。”
沈覓這話說得正中壯漢下懷，他連忙點頭答應。
“如此甚好，”壯漢堆笑道：“小友放心，你每次前來，我都會指點你如何修塵，以你的資質和我的實力，不出一載就能渡盡下三難。”
“行衍朝以武爲尊，到時候封官加爵還不是指日可待？”
好傢伙，看來這畫餅的能力是濁染城人的天賦，連冰室裡這傢伙也能運用自如。
“行了行了，別廢話了，我時間不多，你那瞬機卦學起來費不費事，若時間太長，我只能另外再找時間了。”
壯漢有些無奈，明明是自己傳授他功夫，爲什麼總感覺像求着他一樣。
不過他生性豁達，也不在意，笑道：“不費事，眨眼便能學會，你過來些。”
沈覓向前走了兩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警惕道：“你不會趁機搶我的酒吧？”
壯漢瞪着眼睛，怒道：“你當我北冥風是什麼人？”
沈覓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將雪醅酒放在了門口，這纔來到壯漢面前。
壯漢盯着他，心中怒不可遏，卻又不好發作，只得把牙咬得咯咯作響。
沈覓身處冰室正中，寒意更勝，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說這傢伙天天吃冰，也不知道饞到什麼地步了，自己到他面前，可算是添了份葷菜。
好在壯漢並未有所動作，只是冷哼一聲，說道：“把眼睛閉上。”
沈覓警惕道：“你要幹什麼？”
壯漢急道：“我傳你心法需要你用心體會，五官乃污濁之源，你睜着眼，怎麼體會？”
沈覓狐疑地看了壯漢一眼，終於還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先祖爲保護後人，立下無心觀塵術三大法則，曾言法則一日不破，便可保行衍朝一日太平。
——《浮世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