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
窮奇見他心不在焉,忍不住問道。
沈覓收回目光,緩緩道:“看看那個叫譚易的銅鞘衛有沒有來,也不知道流縈最後是怎麼處理的。”
“掃興。”窮奇本以爲他發現了什麼漂亮的女人,沒想到竟是這個答案,不由大感失望。
不一會兒飯菜上桌,沈覓趕緊抄着筷子便吃了起來。
他穿越以後,得到的最大經驗就是,有飯要快吃,指不定突然就蹦出什麼意外,就吃不成了。
待到酒足飯飽,他忽然聽到嘈雜的人羣中爆發出一聲驚呼。
沈覓低頭看去,卻發現纏香已經到了。
她今天臉上依舊掛着一層薄紗,身穿一件華麗襦裙,顏色以淺灰爲主,輔之金絲銀縷,長擺拖地,款款走到平臺中央。
纏香雙手置於小腹,打了個萬福,目光掃向衆人。
隨着一聲開場鑼響起,纏香輕輕擡起雙臂,寬大的扇袖滑落,露出一雙藕臂,細長的手指輕擺,猶如仙鹿絨角,靈動而優雅。
沈覓不由暗忖,這舞當真好看,便是和瓊華玉瑤雙姝的金華玉彩舞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衆看官也是一臉癡相,直到一曲舞畢,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纏香跳完,踩着碎步便下了臺。
按照規矩,每個人都收到了一封情箋。
不過沈覓這次並不打算往裡面塞銀子,畢竟這次來得目的不是纏香,沒有必要白白浪費。
窮奇見狀,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不放銀子?”
沈覓輕笑,道:“我見纏香還需要銀子麼?”
窮奇不屑道:“你就吹吧。”
沈覓沉默不語,輕輕用竹筷敲着瓷碗,發出清脆的叮咚聲。
一下,兩下,三下。
等第三下的餘音散盡,忽然聽到二樓東南角的位置爆發出一陣興奮的叫聲。
“是我,我抽到了,今天纏香姑娘歸我了。”
沈覓朝聲音的方向看去,一個歲數不大的年輕人正舉着自己的號牌大叫,神情異常激動,就差跳上桌子了。
周圍人則紛紛投去羨慕嫉妒的目光。
不過沒多久,沈覓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果然來了。
沈覓不動聲色地離開桌子,也朝抽中號牌的那人走去。
譚易擠進人羣,朝那人拱了拱手,朗聲道:“兄臺運氣真是不錯,不知可有興趣出售手中的號牌?”
沈覓不由暗笑,連臺詞都一模一樣,看樣子他沒少幹這事。
年輕人愣了一下,繼而不屑地說道:“你誰啊,有病吧,纏香姑娘陪寢,豈是能用錢來衡量的?”
譚易今天格外不耐煩,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語氣不善道:“今天這張號牌我要定了,拿了錢趕緊走。”
年輕人看到那張銀票明顯一愣,但對方說話太沖,一點臺階不給自己下,他臉青一陣,白一陣,梗着脖子叫道:“有錢了不起啊,今天我還就偏不賣這號牌。”
譚易臉一下子陰沉下來,狠狠瞪了年輕人一眼,這才又掏出一張銀票,兩張並在一起,甩在他的臉上,從嘴縫中擠出幾個字:“快滾,別不識好歹。”
年輕人終於還是抵抗不住誘惑,再也不顧顏面,一把接過銀票:“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說完,撂下號牌轉身便離開了。
譚易拿到號牌,也沒心思再停留,也離開了。
沈覓連忙跟了上去。
窮奇嘖嘖稱奇道:“他們天人會可真有意思,私下見面還要給外人送銀子,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沈覓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送情箋是花影樓的賺錢手段,他們想不引起注意,便要遵守這個規則。”
“這樣最多會有些傳聞,說內城裡有個大官是個情種,願意花大價錢買纏香一夜,這種光明正大的見面要比偷偷摸摸見面方便多了,畢竟這點錢對於他們來說也不算什麼。”
說話間,譚易已進了二樓的一間雅間。
沈覓順勢推開了隔壁房間的門。
裡面卻早已經有了顧客。
一男一女,衣衫不整,舉止親暱。
沈覓沒給他們尖叫的機會,催動雷紋,一人一掌,將二人打暈了過去。
他走到牆邊,將耳朵貼了上去,將塵息運轉到極致,側耳聆聽。
隔壁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只聽譚易畢恭畢敬地說道:“主人,號牌已經拿到了。”
接着,另一個聲音響起,朦朦朧朧的,像被捂住一樣。
沈覓有些奇怪,明明譚易的聲音如此清楚,另外一個人的聲音怎麼就聽不清呢?
他問窮奇道:“你能聽到他說話嗎?”
窮奇遲疑了一下,說道:“他好像在故意隱藏自己的聲音。”
沈覓奇道:“修塵術還有這樣的功效麼?”
窮奇哼道:“我怎麼知道,你自己修煉的東西,不問你自己,跑來問我有什麼用。”
沈覓這纔想起窮奇生活的時代還沒有修塵術,這個問題未免有些太爲難他了。
“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這麼謹慎,”沈覓不由惋惜道:“恐怕咱們要錯過什麼重要的信息了。”
不過又聽了一會兒,沈覓才發現自己過於樂觀了。
譚易說話幾乎沒有什麼內容,全是知道了,嗯,是是,這樣的詞彙,自己根本得不到什麼信息。
就在沈覓打算放棄的時候,忽然聽到譚易說道:“現在要去纏香姑娘的房間嗎?”
“嗡嗡嗡。”
“還有什麼事情沒解決?”
“嗡嗡嗡。”
“您說要解決一隻小老鼠?”
沈覓正納悶這人是要打掃房間還是怎麼樣,便聽到窮奇一聲驚呼:“小心!”
緊接着,便看到乾淨的牆壁突然裂開一道縫隙。
轟的一聲,碎石飛濺,一隻手穿過牆壁朝着沈覓便抓了過來。
沈覓大驚,體內塵息飛速運轉,雷紋亮如閃電,急速像後退去。
可這一退,竟發現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起來,自己彷彿置身水底一般,行動異常遲緩。
他只退了不足半步,便被那隻手扯住了衣領。
那隻手用力向回一拉,沈覓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撞在了牆上。
這一撞,幾乎要把他的五臟六腑都撞出來一般。
但對方顯然並不想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只停頓了一瞬,便再次朝自己的方向拽了過來。
這一次的力量遠勝剛纔,堅固的石牆再也經不住這樣的撞擊,頓時塌出一個人形的洞口出來,沈覓也順勢被帶到了隔壁。
見目的達成,那隻手一鬆,沈覓便如同一灘爛泥一般倒在了地上。
窮奇在沈覓的身體裡,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狀態,不由焦急地吼道:“臭小子,你怎麼樣?”
沈覓只覺頭暈眼花,全身上下的骨頭都散了架。
剛纔那兩下,沒有塵息的保護,甚至連防護的動作都做不出來,完全是用肉身硬撞上去。
好在之前修煉時,先天塵息有強化肉體的功效,要不然這兩下足夠他吃上一壺的。
他咬着牙,甩了甩頭,將眩暈感拋在腦後,擡頭望去。
這時,那隻手的主人終於開了口,他淡淡地說道:“沈大人,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遇見你。”
沈覓終於看清對方面容,白玉面,冷鋒眉,冷冽的雙眼帶有一絲輕蔑。
商奉璋!
沈覓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也是天人會的一員,他可是四羽神官,大祭司的親傳弟子,未來有可能成爲天底下最強大的八位祭司之一的人,怎麼可能放棄光明的未來不要,轉投天人會?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即便不用瞬機卦他也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的殺意。
得想個辦法脫身才行。
便宜師父曾經說過,擁有先天水紋的商奉璋,即便是塵聖來了也未嘗不可一戰。
沈覓還沒有蠢到和如此厲害的人交手。
他已經知道了商奉璋的身份,只要能逃走,就是他的勝利。
想到這,沈覓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咬牙站了起來,四下張望了一圈,笑道:“原來是神官大人,你這打招呼的方式可不怎麼禮貌。”
這時譚易一臉驚訝地指着沈覓道:“你你,你不是叫王池麼?怎麼又改姓沈了?”
“王池?”商奉璋嘴角咧起一絲冷笑,道:“連他都不認識麼,讓我來給你好好介紹一下吧。”
“這位就是最近在內城名聲大躁,曾多次壞我好事,我六師弟的親傳弟子,二小姐的首位門客,大總管的得力手下,新晉貴族,玉鞘衛,沈扼惑,沈覓,沈大人。”
好傢伙,沈覓不由感嘆,你不說,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厲害呢。
譚易卻臉色一變,叫道:“原來他就是沈覓,那豈不是說流縈姑娘……”
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狠狠瞪了沈覓一眼,在商奉璋身邊耳語了兩句。
商奉璋聽完,不由冷哼一聲,道:“我早就看他們不老實,能幹出這種事來並不稀奇。”
譚易一拱手,道:“被他欺騙,是屬下失職,還請主人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殺了他。”
商奉璋冷笑道:“哪能這麼便宜他,依我看,不如也把他變成地下城裡那些怪物。到時候六師弟和小師妹看到了,不知道會露出什麼表情。”
譚易面色一喜,連忙道:“主人英明,屬下這就動手。”
商奉璋微微頷首,淡淡地提醒道:“別鬧出太大動靜,這裡是晦元的地盤,我可不想大戰在即,讓他抓住什麼把柄。”
譚易點了點頭,緩步走向沈覓,雙眸中閃着興奮的光芒。
八城的大祭司退位以後,會從自己的弟子中選出一位最優秀的,來繼承自己的衣鉢,當然,他首先需要經歷地劫的考驗。
——《浮世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