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落塵伸手打掉洛綰素的手,“你做什麼!”相落塵厲聲的呵斥着洛綰素。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態度對洛綰素,對於相碧琴過分放縱的內疚造成了相落塵對洛綰素的嬌寵,可是依然逃不過命定的軌跡。
“元涯將他畢生功力都給了你,你就是這樣用死來報答他的!”
“舅舅……”
“送教主回去歇着,多些人照顧着!”
下人上前扶着洛綰素離開。相落塵坐在廳中默然無語,幾位長老也是面面相覷。大家心中都明白,洛綰素懷的是龍胎,若是現在處罰她,無異於爲月靈教埋下禍根。
可是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洛綰素的任性害元涯丟了性命,怎能說算便算了。
幾人都是不知要如何處理此事,相落塵也是難以決斷。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大家只能悻悻的散去了。
洛綰素回到了自己原來的房間,看着下人們謹小慎微的看着她,也不甚放在心上,回來了便做好了被禁錮的準備。
趙佑玹這一昏迷便是兩月有餘,再次醒來,已是良月初始,弄月和納蘭蘭軒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這兩月。弄月的湛清城散出去了所有的人來暗中維穩,瞞得過朝上文武更是難上加難,若是沒有趙佑鈺在朝上的傾力相助,怕是單靠納蘭蘭軒和洛正名根本無法將時局控制住。
趙佑玹擡眸掃了一圈,卻沒有看倒洛綰素,長吸一口氣,閉上雙眼,慢慢提氣,果然。雖然身體依舊虛弱,可是趙佑玹明顯感覺自己身上的內力暢通無阻,也沒了心悸的感覺。
趙佑玹嘆了口氣,他無法責怪任何人。生死攸關的時刻,讓他們如何選擇呢,現在這個結果,都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她人呢?”
三人沉默片刻,誰都不敢將洛綰素假死外逃的事情說給趙佑玹知道,畢竟他纔剛剛甦醒。
“老六,你纔剛醒,現在你要做的就好好養身體,別的問題我們一一解決。”納蘭蘭軒輕聲的說着。
“她怎麼樣了?”
“走了!”弄月知道此事定是瞞不住了,還不如說個清楚。
趙佑玹豁然坐起身,神情瞬間沉了下來,“你們……她去哪了?”
“不知道……”
趙佑玹目光灼灼,直看的弄月和納蘭蘭軒不敢與他直視。
“你昏迷後,相思說要到太廟爲你祈福。就搬到了偏殿暫居。開始並無異樣,後來有一日偏殿突然走水,一把火燒了個乾淨,但是卻沒有相思的蹤影。”
趙佑玹低下了頭,洛綰素雖然現在功力深厚,可是她卻不會用,懷着身孕的人哪來的這麼大的本事!
“她有見過誰?”
“世子妃倒是來過,但是青玄說二人相聊甚歡,用過午膳便走了,並沒有什麼異樣。”
趙佑玹擡頭瞪了納蘭蘭軒一眼,這個少將軍怕是三個綁在一起也不如一個洛綰素來的聰明!
這樣說來,此事定與趙佑鈺脫不了干係,趙佑玹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弄月湊上來,“你懷疑趙佑鈺?”土住匠技。
“把他找來……”
趙佑鈺聽說趙佑玹醒了,跟着宣旨的人便急速進了宮。他也確是有話要說給趙佑玹聽。
“相思去哪了!”見到趙佑鈺,趙佑玹倒也不多廢話。
“回月靈教了!”
趙佑玹嘆了口氣,意料之中。“你送她回去的?”
“不是,她只讓我送到了鳴翠坊,但是她說她會回到月靈教。”趙佑鈺頓了一下,“她可能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需要靜一下……”
這一靜便是兩個月……
洛綰素手撫肚子坐在廳中,看着外面分落得枯葉打着轉兒的落到地上,洛綰素起身來到院中,手扶着腰身蹲下來撿了一片葉子放在掌心。
泛黃的葉子皺皺的有些枯萎,但是脈絡也依舊清晰,洛綰素用手輕輕的摩挲着。
“教主,天涼,您要小心些。”一個下人伸手將斗篷穿到了洛綰素身上。
“青玄,糯米糕可做好了?”
“啊?”下人一愣,不知洛綰素在叫誰,隨即應了一聲,“奴婢這就去看看。”轉身便去了廚房。
洛綰素話出口也是一愣,有些習慣深入骨髓,哪能說忘了便忘了……
洛綰素將手中的落葉重新拋回空中,看着它再一次身姿飄搖的跌落在地上,落寞的轉身回到了屋子裡。
小丫鬟端着剛正好的什錦糯米糕走了過來,“教主,您嚐嚐。”
熱氣騰騰的糯米糕清香撲?,洛綰素嗅了一下,“涼一下吧。”
正寂寥着,相落塵遠遠走進了院子,洛綰素緩緩起身,“舅舅來了,快請上座。”
小丫鬟福身行禮退出了屋子,相落塵打量了一下洛綰素,氣色看着好了很多,肚子也大了些許,只是這神情,卻和來的時候一般寥落。
“可還順心?”
“一切都好。”
二人無言,相落塵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元涯的死訊讓相落塵瞬間蒼老了許多,幾根白髮一夜之間便悄然出現。
“舅舅……相思有一事想跟您說。”
“什麼事?”
“若是舅舅認爲相思有罪,該爲表哥償命,相思絕無怨言,孩子生下後,我便以死慰藉表哥亡魂。若是舅舅並不想殺了我,那便放我離開吧。”
“相思……元涯離開後,你便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怎麼捨得你死!”
相落塵真的老了,洛綰素看着他略顯倦容滿面,心底無盡悲涼,從相碧琴到自己,這母女二人爲相落塵增加了多少負擔。
“相思,你是月靈教的聖女,若你離開,教內將羣龍無首,你就忍心看着祖上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嗎!”
“舅舅,阮長老已經診出,我此胎定是女孩,我會走,但是會將這個孩子留在月靈教。希望您能將她教育成才,不似我這班不受教。”
“相思,你真的捨得下……”
“這是我欠月靈教、欠表哥的。舅舅,恕相思說句大不敬的話,您若強留我,我卻沒有這個心思,待您百年後,難道要讓月靈教毀於我手嗎?而且……”
洛綰素頓了一下,“我在一日,教內便不得安穩,只有我離開,才能保得住月靈教盛世昌隆。”
相落塵還要說些什麼,可是張了張口,卻終究什麼都說不出來。洛綰素的想法不錯,留下了下一代的聖女,也算是堵上了幾位長老的口,對月靈教也算有了個交代。
且洛綰素的顧慮並沒有錯,依着趙佑玹的從前的性子,洛綰素帶着他的孩子出逃,他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會將月靈教找出來。可若是讓洛綰素回到趙佑玹身邊,有她一日,月靈教都會安然無恙。
“舅舅,現在外面可有什麼消息?”
“說來也怪,毫無波瀾。”
洛綰素點了點頭,算着日子,趙佑玹該是已然甦醒了,可是他爲何卻沒有任何舉動?可是若是他沒醒……
洛綰素不敢想下去了,她現在完全無法想象之前種種對趙佑玹的身體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但是洛綰素自己都不止一次的傷了趙佑玹。
“舅舅,能派人去幫我打探一下嗎?”
“這個倒是沒問題,只是你現在這樣……”
“我不會出去的。”洛綰素輕聲的說到,旋即擡起頭看着相落塵,“舅舅,您能教我武功嗎?我不想荒廢了表哥給我的一身內力。”
“可以,只要你想學,什麼時候都不晚。”
送走了相落塵,洛綰素的心中總是還有牽掛放不下,趙佑玹這塊心病算是紮根到洛綰素心上了。
洛綰素的身孕已六月有餘,也算安穩,相落塵每日裡只教她一些簡單的招式,洛綰素畢竟是女子,力量和力道都差了很多,所以,相落塵專程爲洛綰素挑選了暗器作爲隨身的兵器。
洛綰素尤愛銀針,現在,以她的內力,已經可以相隔幾步將銀針打入對面人的體內。
趙佑玹病重之事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消息不知何時不脛而走。朝野動盪自是不必說,連帶邊疆屬國也是蠢蠢欲動。
沒過多久,宮內竟然炸開了鍋,皇后病逝,皇上相思成疾,臥牀不起。
消息傳回月靈教的時候,洛綰素被手中的銀針不慎扎破了掌心。洛綰素本就一直擔心這趙佑玹的身子,現下聽了這樣的消息,連辨別真僞的能力都消失了,當即便心中一陣慌亂,眼前一片白光便暈了過去。
驚懼憂思,加之噩耗的接連打擊,洛綰素動了胎氣,當夜便見了紅。
原本還有三月纔到產期,可是相落塵和幾位長老極其看中洛綰素的胎,早早的便將所有需要的人和物都準備妥當,雖然早產卻並不慌亂。
出了這麼大的事,所有人都聚集到洛綰素的院子。看着下人們一盆有一盆的血水端出來,相落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當初他的妻子就是在生元涯的時候難產血崩而死的,相碧琴也是因爲生洛綰素的時候逝去的。現在又輪到了洛綰素,本來阮長老說洛綰素身子康健,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早產還是讓衆人焦心熱中。
洛綰素痛苦的喊叫聲撕心裂肺,相落塵可以清楚的聽到穩婆的催促聲,“教主,您用力,用力啊!頭就要出來了……”
洛綰素的慘叫聲從最開始的撕心裂肺到後來漸漸的沒了力氣,啞着嗓子,身上沒有一絲力氣,唯有下身撕裂般的痛楚絲毫沒有消退。
穩婆的話全成了嗡嗡的呱噪聲,洛綰素腦中一片空白,隨着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聲,洛綰素毫無知覺的昏了過去。
穩婆安置好洛綰素,將孩子裹好報到了廳中,相落塵等人趕忙起身湊了上來。
“恭喜代教主,是位千金。”
元涯長嘆一口氣,可是一旁的阮長老卻突然拿出一根銀針走了過來。
“阮長老,您這是……”
“代教主,雖然是個女娃,可是這血統還是要驗過方纔安心。”
聽到阮長老這樣說,其他三位長老也是隨聲附和。歷代聖女誕下的子嗣中,唯有女子纔會繼承百毒不侵的體質,而且,並不是每個女子都會繼承,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要看孩子的體質和與母體的緣分。
相落塵沒有說什麼,由着阮長老用銀針刺破了小孩子的手指。血珠晶瑩,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縈繞在衆人的?尖。
幾位長老互相看了看,不負衆望,洛綰素真的爲月靈教誕育了下一代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