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披着錦被,身後的侍女緊緊的擁着她,臉上還是有些狼狽的神情,確是受了驚嚇。
“適才二皇子在本宮營帳內爲本宮踐行,酒過之後便……忽然有人闖入劫走了二皇子,還意圖燒死本宮……”
“二哥被劫走了?”
“是。”
“公主可看清了匪人的模樣?”
“歹人闖入之時熄滅了所有燈火。本宮什麼都沒看到。”
“那本王不打擾安陽公主歇息了,出了這樣的事情,明日本王會派人安全的將公主送回高昌皇宮之中。”
“那便有勞六皇子,只是二皇子……”
“本王會盡快將此事告知父皇,還等父皇發落。”
安陽點了點頭,趙佑玹退出了營帳。準知多問無益,趙佑玹也未再說什麼。細細想來,這時間不早不晚,偏等他們的隊伍出了高昌,到了大晟的邊陲之地纔出事,很難讓人不猜疑。
而且,一路大軍護衛,設防嚴密,普通的毛賊匪患怎麼能做得如此不留痕跡。即使是趙佑珺的敵對找上門,在高昌境內之時有無數的的機會可以下手。萬不會選擇這個時候才下手,這樣無異於是在爲自己找麻煩!
細細推敲便可想到,此事除了洛綰素和元涯也不會有別人。能如此來去自由,事情辦得乾淨利落,怕是安陽也少不了幫忙。
洛綰素挑了這麼個時間下手,趙佑玹也可以理解。若是在高昌境內動手除掉趙佑珺,那便是兩國對峙的導火索,到時候免不了兩軍對壘,生靈塗炭。
可是現下已經到了大晟的境內。趙佑珺此刻出了什麼問題都可以歸結到邊城流寇作亂的事情上。皇上哪怕再生氣,也無法遷怒於高昌。
唯一讓趙佑玹不解的便是,洛綰素爲何要劫走趙佑珺。且不說外面嚴防死守無法將一個大活人帶走,就是趙佑珺一身的功夫也不會輕易就範。除非……安陽公主說了謊!
趙佑珺已經死了,這場大火就是用來毀屍滅跡的。
想通了,趙佑玹便更發愁了。洛綰素替所有人都想好了出路,也盤算好了每一個細節,而且串通了安陽幫她的忙。裡裡外外,唯一忘記的只有趙佑玹,她爲趙佑玹埋下了最大的隱患。
趙佑珺與趙佑玹二人同出,現在只得一人返回,皇上怎麼會就此善罷甘休,無論說辭是什麼,趙佑珺人不見了這是事實,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趙佑玹如何才能將給皇上一個滿意的答覆。
“又文……”
“屬下在。”
“今夜之事快馬加鞭派人送信到宮中回稟父皇,還有。馬上讓下面的人追查來人的撤走路線,他們應該沒有走遠,傳信給弄月,讓他給我盯緊了,這次一定要找到他們的老巢!”
“是,屬下這就去辦!”
相思,現在你終於大仇得報,趙佑珺已死,你也算是了無牽掛,可是你爲何走的毫不留戀……
洛綰素一路心神不寧,明明大仇得報該是痛快淋漓,可是現下爲何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趙佑珺是死了,灰飛煙滅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可是爲何卻讓洛綰素有種萬物未消逝,終於初始時的感覺。
元涯看出了洛綰素的不安,“相思。你怎麼了?”
“表哥,我這心中悶悶的發慌……”
“你在擔心趙佑玹?你怕趙佑珺的死會給他帶來麻煩是嗎?”元涯沒有顧忌一語中的。
是,就是因爲這個,洛綰素一路上心緒不寧,爲了掩蓋行蹤,元涯遣散了帶來的人手,隻身帶着洛綰素返回月靈教。
這一離開月靈教便是數月有餘,幾位長老早有微詞,若非相落塵一直頂着壓力,怕是洛綰素即使在外,也挨不到將趙佑珺手刃的這一刻。
一回到月靈教,洛綰素便閉門不出。元涯一個人去跟相落塵將整件事彙報了一遍。
相落塵沒有多說什麼,只要洛綰素安然回來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眼下長老們催得緊,恨不得第二日太陽升起之時便把洛綰素與元涯的婚事落定。
不提此事便罷,一提起,元涯也是滿腹心酸。洛綰素的心事他不是不知,這中間橫亙的趙佑玹永遠都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是元涯跨越不過的溝壑。
眼看着也有幾日了,元涯擔心洛綰素一人這樣悶在屋子裡會想差了心思,提着幾壇酒便上了門。
輕聲叩門卻不見迴應,元涯輕咳一聲,“相思,是我。”
明顯聽到了裡面有人走動的聲音,接着房門便被從內打開,洛綰素披散着長髮站在門口,面色說不出的蒼白憔悴,整個人也懨懨的沒有生氣。
“你病了?”元涯趕忙放下手中的酒來到洛綰素身旁。
“沒有,只是睏乏的很,像是永遠睡不夠。”
看着洛綰素這個樣子,元涯的心裡隱隱作痛,面上還是強壯歡笑。“怎得,心事一了便沒有寄託了嗎?今日我便給你帶來了!”元涯揚手指了指門口的幾壇酒。
洛綰素伸着元涯的手看去,臉上勉強的笑了一下,神情不免苦澀,“三月桃花紅嫣然,對酒當花意未闌,浮生最是樽前歡,一醉悠長夢亦暖。好,今日便放肆一回,我與表哥不醉不歸!”
元涯退出了房間等候,洛綰素稍稍收拾便走了出來。雖然依然有些面無血色,可是整個人看上去已經好了很多。
“我知這後山有處幽靜之地,青山碧水,鳥語花香,着實是個把酒言歡的好去處。”
“全聽表哥的。”
元涯帶着洛綰素向後山走去,正如元涯說的一般,真是個不錯的地方。二人找了個平攤的巨石席地而坐,洛綰素也不驕矜,大模大樣的倒是更像個江湖豪傑一般。
無需多言,無需勸酒,元涯與洛綰素自斟自酌,一罈酒轉眼便見了底。元涯伸手啓開了第二壇,擡頭看了看洛綰素,“相思,你可還行?”
洛綰素伸手奪過元涯手中的酒罈,滿滿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舉杯看着元涯,“表哥對我恩同再造,相思銘感五內,藉此一杯酒敬表哥。”洛綰素說完,仰頭飲盡杯中酒。
元涯輕嘆一口氣,他要的那裡是什麼感激的話,一個謝字千斤重,猶如巨石一般壓在元涯的心上,壓得他透不過氣。
“相思一定要與我這般客氣,分的這般清楚?”
“相思失言,自罰一杯。”洛綰素不知是爲了說錯了話還是真的想將自己灌醉,這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去,倒是比元涯喝得還要多。
元涯知道洛綰素心裡不痛快,也沒有攔着她,就讓她醉一回吧。以央叨劃。
洛綰素是真的喝的太急了,軟着身子斜倚在巨石之上,頭輕輕地枕着手臂,眼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酒杯,裡面還有清亮的酒湯在搖曳。緩緩閉上了眼睛,眼淚便毫無徵兆的滑落下來。
“相思,你就如此放不下……”
“你說你欠了我一輩子,我卻怕爲了這句一輩子賠了一條命……”洛綰素輕輕的念着,模糊的話語讓元涯有些聽不清楚。
元涯湊近洛綰素,仔細的聽着她說些什麼。
“若是……那次我真的盲了……是不是就可以永遠留在銷金窟了……”
元涯一愣,銷金窟,這個名字他是聽過的,卻不成想竟然幕後當家竟然是趙佑玹。
一陣微風拂過,洛綰素額前的碎髮凌亂的算落在面龐上。元涯伸手輕攏了一下洛綰素的碎髮,癡癡的看着她酡紅的面頰。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相思,若你不安樂,強留又有何意……”
元涯起身將洛綰素打橫抱起,漫步送回了她的屋子,這段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短,走不出滿心期許憧憬,走不過她心中橫亙的相思……
一路上好多下人都看到,元涯將酒醉的洛綰素抱回了屋子。傳來傳去,落在幾位長老的耳中竟然成了一段佳話。
歪打正着,幾位長老也不再倚老賣老的逼迫洛綰素和元涯成親一事。既然二人郎情妾意,便不急於一時。
趙佑玹帶隊晝夜兼程,縮短了返回的時間。回到商都後,第一件事便是去面見皇上。
“老六,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皇上雷霆盛怒,自己的兒子死的不明不白,讓他如何不氣。
“父皇息怒,事發突然,當時二哥還在安陽公主營帳對飲,後安陽公主說,有黑衣人闖入將二哥劫走,繼而放火欲要燒死公主。”
“劫走?一個大活人說沒了就沒了?那些親兵護衛都是幹什麼吃的!”
“據安陽公主所說,當夜是二哥自己將人遣散的,下命無令不得靠近營帳。”趙佑玹跪在地上表情蕭索的說到。
趙佑玹的話皇上怎麼會不明白,孤男寡女獨處一室,趙佑珺對安陽公主按了什麼心思皇上不是不知道。趙佑宸當初行爲不檢害死了自己還鬧得最後魂無歸所,現在趙佑珺也是這幅樣子,貪戀女色給了歹人可乘之機。
皇上長嘆一聲,自己的兒子再不檢點也是親生骨肉,堂堂大晟皇子怎能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是何人所爲?”
“事發突然兒臣不知,當時駐紮之地屬大晟與高昌邊界地,兒臣以爲,許是流寇作亂。”
“哼!”皇上的冷哼聲擲地有聲,轉身出了龍椅來到趙佑玹面前,“到底是流寇作亂還是異黨滋事?老二到底是被人劫走還是死了?”
趙佑玹眉心微蹙,他不知道皇上爲何會有此一問,“兒臣不知,請父皇賜罪。”
“老六,你不知?那月靈教你可知!”皇上居高臨下的看着趙佑玹張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