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應等回堯水的前一日,有個故人來到了季初陽身邊,她就是差點成爲季初陽二嫂的吳飲月。
胡禮來報時,季初陽正在硬着頭皮問候渝宋和的傷情——在解堯水之圍中,還是受了些不大不小的傷,但不知什麼原因,渝宋和一直不願意配合醫官的治療,季初陽無法,只得親自去過問過問。
兩人正在不鹹不淡,一問一答地說着,胡禮就跑了進來。
沒理會二人之間的詭異氣氛,對季初陽道:“公主,尹都來人了!”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季初陽嚯得站了起來,深色緊張地看着胡禮等待下文。
胡禮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忙解釋道:“公主莫急,來的是一位姓吳的小姐,說是公主的故交,看她神色,應當無甚大事……”
吳飲月!季初陽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姐妹,是她結識賀一娘之前最好的朋友。
也是通過季初陽,吳飲月才得以和季賓相識,定親……
季初陽一聽就要擡腳去迎,突然想起旁邊還有個渝宋和,便壓下內心的激動,對胡禮道:“快請她來此相見!”
胡禮領命去了,季初陽回頭見渝宋和依舊一副木木然的樣子,便衝他招手道:“過來!”
渝宋和晃了一下眼睛,站着沒動,季初陽又說了一遍:“渝宋公子,過來……”
渝宋和這才慢慢挪過來,直至走到兩步開外,渝宋和站定,猶豫得看向季初陽,季初陽從那雙好看的眼中看到了試探、猶豫,還有那麼一絲——思怨!
……
季初陽別開眼睛,指着自己身邊的椅子示意道:“坐……”
渝宋和乖乖坐下,季初陽拿起放在桌上的外傷藥,示意他捲起衣袖。
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渝宋和磨蹭着挽起衣袖,任由她爲自己塗藥。
有那麼瞬間,渝宋和覺得自己像個深宮怨婦,像是生了病不自己吃藥,撒着嬌讓君王來喂自己?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隨即自嘲地笑了起來,雖然是淺笑,但兩人離得不遠,季初陽迅速察覺到了。
確實……很好看!
季初陽也不自覺柔和了神色,輕聲問:“笑什麼?”
渝宋和老實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沒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像個怨婦!”
季初陽塗藥的動作頓了頓,眼睛依舊看着他的傷口,問道:“你想做怨婦嗎?”
渝宋和的目光從季初陽不斷動作的手移到她的雙眸,目光灼熱,燙得季初陽不得不回望着他,渝宋和正待開口,季初陽卻先道:“去找一個能讓你變得更好的人……別做怨婦!”
渝宋和彷彿沒聽到季初陽的話般,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她。
他很想知道自己在這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的份量。
他想不起,到底從什麼時候起,自己這般在意眼前這個人,就連曾經那些她讓他顏面掃的過往,如今回想卻甘之如飴……
季初陽有些吃不消他的目光,上完藥別開眼去。
正好這時,胡禮帶着吳飲月快步走了進來,解了二人尷尬。
好友見面,卻是喜悲參半,兩人一看到彼此,都繞不開那個最親近的人……
吳飲月還是以前的老樣子——柔弱靦腆,讓人一見就想去守着護着。
吳飲月反觀季初陽已褪去女兒家的嬌態,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但目光越過季初陽看到了在她身後的渝宋和時,她一下子就晃了神,愣愣得不知作何反應……
季初陽見狀,爲兩人介紹道:“飲月,這是義宣城二公子,渝宋和!”又對渝宋和道:“這位是我們小樂吳太常之女,吳飲月!”
二人互相行了一禮,客套規矩。
吳飲月是帶着任務來的——季成獻已於上月繼承王位,稱樂王!
按理說,樂王即位,頒個詔,昭告天下就行了,可如今形勢不同以往。
季成獻也不知道要以何種方式對自己這個王姐告知,最後還是丞相想了個辦法,請出了季初陽好友吳飲月向季初陽溫和得告知了這個消息。
季初陽聽完倒無甚表示,第二日吩咐樓牧啓程前往尹都述職道賀,算是模模糊糊地處理了這場尷尬情勢。
……
樓牧前腳剛走,李應就率軍凱旋了,季初陽帶衆人到城門迎接。
李應下馬欲下跪行禮,季初陽忙上前幾步扶起他,深深看着他略顯滄桑之色的臉,道:“軍師辛苦了!”
李應卻有些慚愧,道:“臣失職,未能將令寧帶回。”
季初陽恨聲道:“只要他還活着,就逃不掉!”
季初陽吩咐大家先回去休息,晚間設宴慶功!
雲去月出,夜寒酒溫。
掌據南域一來,算是首戰雙雙告捷,軍師凱旋、好友重逢,此時設宴慶功,再合適不過!
席間,賀一娘作了一幅秀麗山水,李應難得的提筆爲畫題了一首詩;胡禮表演了民間雜耍戲,靈歌站在季初陽身後直看得笑不攏嘴;易千金難得的穿了一回女裝,卻依然粗着嗓門拉着商覺拼酒,柳扶風不敢怒也不敢言;渝宋和更是難得的舞了一會劍,吳飲月默默地撫琴爲他增色……
季初陽微醺,看着眼前情景,是久違的安心與知足。
她雙眼迷離,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少年時候——一家人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卻是自己每年盼着的溫馨時光……
人生難再少,歲月不重來!
等季初陽回過神來,已經是滿臉清淚。
……
冬雪初降,喧鬧折騰了一整年的天下,終於迎來了短暫的安靜。
列烈和建章軍兩敗俱傷;何杉殘軍杳無音訊;豐京日漸被動;季初陽帶領的小樂軍除了南域,還拿下了吉縣及沿途三縣,看似成了這一年的唯一贏家……
已有隻手遮天之勢!
而李應的臉上卻看不出多少喜色,終於在小年這一天,李應找到季初陽,稟報自己剛得到的消息:西境胡人作亂,攻勢迅猛,已入侵到白水關!
白水關是當年陳簡大將軍西擊胡人的據點,以此爲根據,一度將隔三岔五前來進犯的湖人驅趕至千里之外的荒野,設關卡、派守將,此後百年間,胡人雖有進犯,但都能被迅速剿滅平息,對大昌已經構不成威脅。
直到韓徵被調回對付季初陽,胡人有了可乘之機,如今儼然已經成了氣候……
“你的意思,莫不是要想法子驅趕那胡人?” 季初陽很意外。
李應鄭重道:“公主,大昌及屬國再亂再鬥,到底是內亂,若是任憑胡人東進,燒殺搶掠,說不定……我們將面臨滅種的危險!”
季初陽猶豫道:“可是豐京……”
李應道:“大昌已無力靠自己的力量去阻止胡人,如今,怕是隻有重新將幾方勢力整合,才能重新將其驅逐出境!”
季初陽笑着搖頭:“先不說咱們,你看其他那幾方,哪個是像軍師你一樣,這般憂國憂民之人?”
李應眉頭鎖得更緊了。
季初陽看着不忍,便道:“你先不要着急,若是真的有辦法說動其他幾方聯合,咱們這邊,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只是……即便大家真聯盟了,你可有想過以後?”
倘若真如李應所願,合力打胡人,不管對誰,都將是一場巨大的消耗!
李應道:“即便真如所願,待驅逐胡人之後,重新回到分裂戰亂的局勢怕是在所難免,只是……我們不得不先考慮當下。”
季初陽問:“你有把握嗎?”
李應皺眉搖頭:“如今這局面,你死我活虎狼之爭,不管是哪一方出面倡議,必然不會引起其他幾方的同意……”
突然他目光一亮,想到了什麼,道:“或許,有一個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