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太好了!”又有人出聲,這次卻是個女人的聲音,在場的女人只有三位,除開季初陽外,賀一娘從來不在這些事上頭露臉,那麼只有……衆人望去,只見列蒙旁邊那個叫宿瓦的女人這兩日來第一次開了口,她的聲音極軟極柔,彷彿像她的人、沒有骨頭一般,她緩緩站起來,嫋嫋婷婷地走向衆人,看着衆人的眼睛卻有種——慈母的柔和!
宿瓦邊走便道:“以大昌和小樂的實力,此次各自派出十五萬精兵不在話下,這樣一來,不知我們這些小國可否也能打打下手,出一份微弱之力呢?”
衆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列蒙,心中的好奇可想而知——這個女人能不能代表吳夏,代表列蒙?
而列蒙卻已在原來的位置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宿瓦見狀咯咯笑了起來:“他人小貪睡,衆位多多見諒,衆位是覺得我不配和你們說話嗎?”
衆人不言,李盛遇見狀立刻道:“哪裡哪裡,能賞臉來到蔽府者,怎麼會是泛泛之輩?夫人請直言!”
他此刻只有一個心願,就是衆人儘快想出策略來,以解自己燃眉之急,至於誰出這個風頭,他一點都不在意。
宿瓦聞言微微向李盛遇欠了欠身,繼續道:“胡人雖兇悍,卻甚少講策略,只會用蠻力,大昌小樂都有虎狼之師,不論將還是兵,能人衆多,依我看,三十萬大軍抗敵,足矣!”
季初陽聽出了問題所在,問道:“夫人怎麼知道胡人不講策略?”
宿瓦淡淡一笑,答道:“因爲我就是胡人啊……”
衆人皆驚!
宿瓦不理會他們的吃驚,接着道:“至於我爲何在此,各位無須知曉。”
李應道:“夫人方纔道三十萬大軍足矣,敢問夫人可清楚對方有多少人馬?”
宿瓦道:“這個真不清楚,只是他們看似兇悍,卻各自爲政,自相殘殺,根本就沒有我們看到的那般強悍,不像咱們……”
她環顧一眼衆人,別有意味道:“這般精誠團結!”
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露出尷尬之色。
“話雖如此……”季初陽道:“但此次西征之事,在座的各位見者有份,怎麼聽夫人的意思,吳夏彷彿是要在一旁搖旗吶喊呢?”
宿瓦笑道:“公主想給我們安排個什麼位置呢?”
季初陽也笑了:“我若真安排了,你們聽嗎?”
宿瓦還未答話,章玉卻忽地起身道:“當然不行!”
衆人看向他,一副你終於肯開口了地神情。雖然在豐京來使中,奇野先生事事出頭,單寅午咋咋呼呼,但大家心中明白,真正拿事的,卻是這個無甚官職地位的章玉!
章玉走到衆人跟前,看了一眼宿瓦道:“既然是聯盟,必須各自出力,而這領軍之人,也不是誰都能當的!”
宿瓦兩隻柔和的雙眸看向他:“倚大人的意思呢?”
章玉面無表情道:“小人只是來傳話的,不敢有什麼意思!”
奉命傳話,奉誰的命,大家心知肚明,季初陽沉聲問:“那麼讓你來傳話人的意思呢?”
章玉看着季初陽道:“他的意思彷彿和您的意思差不多!”
此話包含了兩個意思,第一,他知道季初陽有心將此次西征統領權握在自己手中,第二,他們不會讓季初陽得逞的,猶如季初陽不會讓統領權歸了大昌一樣!
季初陽目光漸冷。
眼看事陷入態膠着,李盛遇卻摻和不進去,李應不得不將衆人從談崩的邊緣拉回來,他道:“諸位,我們彷彿偏離了本質,首先,我們得確定各自參遇西征的人馬數量,至於主帥,自然是要視各方參與人數再做商議定奪。”
此話一出,李盛遇立即附和道:“對對,先定好人馬,再選將帥!”
沉默了一會兒,首先出聲的卻是一直沉默的張先餘,他起身道:“先說好哈,我們義軍只出五萬,多的沒有!”
章玉隨後出聲道:“大昌出十萬人馬!”
季初陽和李應相互看了一眼,道:“小樂十萬!”
衆人看向方纔意在搖旗吶喊的宿瓦,宿瓦柔柔道:“既然這樣,吳夏就出六萬吧,也不好搶了各位的風頭……”
衆人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最後剩下最爲沉默的散庭鶴和方雷柏侯,見大家都盯着自己看,方雷柏侯起身道:“那我們就……”
“六萬!”散庭鶴截了方雷柏侯的話,他看了一眼在一旁睡大覺的列蒙,站起來,對衆人道:“諸位見諒,我建章軍兵力有限,又連遭摧殘,六萬已是極限了,再多,我只怕會自身難保!”說着又看了看不知是真睡還是假寐的列蒙。
衆人心照不宣。
精兵易得,良將難定,三十七萬大軍瞬間湊齊,接下來的兩三個時辰時間,卻都花在了定將領上,連午飯都是在前廳用了。
張先餘將傳話筒的作用發揮到極致,只說出兵五萬,至於將領歸誰,他也不甚關心;散庭鶴雖然不想吳夏佔了便宜,但也自知門下無人,所以索性將六萬士兵交由小樂選定的將士統領,如此一來,既加強了和季初陽的聯盟,又爲小樂爭取統領之位加了籌碼。
期間,衆人真正見識了這個叫宿瓦的女人的厲害,一掃先前的搖旗吶喊的姿態,硬生生憑藉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將小樂大昌兩方的統領之爭打成了三方的戰爭,季初陽原先還和他們脣槍舌劍,一個時辰之後她不得不認輸——軍師說客之類,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只好坐下來,看着李應單寅午宿瓦三人你來我往。
“既然夫人認爲貴方可以以六萬之衆力壓我十萬精兵,總得拿出本事來,不能光說說就算了!”單寅午言辭逐漸不客氣起來,李應好歹可以跟自己一爭高低,這個叫宿瓦的女人,還是個是胡人,卻還在這裡跟自己叫板,真是沒道理了。
宿瓦絲毫不退縮,指着在角落裡默默無聞的高壯男子道:“自然,他叫申石異,是我吳夏不二將領,此次可率五軍出征,保證凱旋!”
申石異見自己被點了名,不慌不忙地站起來,謙遜的衝各人行禮致意。
單寅午笑了:“夫人莫不是同我們開玩笑,你說凱旋就能保證凱旋?戰場何等兇險,豈是一個深閨婦人憑一己揣測就能斷輸贏……”
宿瓦笑得放肆,道:“哦?原來深閨婦人不能斷輸贏,那請問單先生,當日又是被誰打得落花流水、火遁深山呢?”
單寅午臉上立刻五彩繽紛了起來,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季初陽,季初陽垂眸不語,只聽着二人狗咬狗。
李應眼見要變成人身攻擊,忙插話道:“宿瓦夫人,您舉薦的這位申將軍有何過人之處,不妨細細說來,西征之事非同小可,還請謹慎爲妙。”
宿瓦道:“行軍打仗的本事,自然不是在這五尺之地就能展示出來的,作爲我方將士,我瞭解他,故而舉薦他,至於真本事,當然要在戰場上見。”
繞來繞去,全都是自己有理,然而旁人偏偏還找不到破綻反擊,李應真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嘴皮子和自信是從哪裡練的,他有些無語,宿瓦卻追問道:“小樂呢?打算派哪位神將出徵?”
李應道:“巧了,我也舉薦自家猛將一位,就是商覺將軍!”
季初陽沒料到他會這麼幹脆地將商覺推出去,向李應看了一眼,卻也未加阻止。商覺神色微動,站起來,也向衆人行禮致意,臉上同樣看不出悲喜。
……
吵吵嚷嚷一天,也沒出個什麼結果來,最後李應只得提議,五軍分成由小樂建章、大昌以及吳夏義軍組成的三股力量,分別從正面、左右兩側攻打胡人。
但羣龍無首始終不成體統,即便定了規章,但缺少一個發號施令的人……
問題看似解決了,卻彷彿又回到了原點,正當大家打算徹夜長戰之時,方雷柏侯站了出來,推薦自家的主公散庭鶴……
並從全局出發,歷數了這麼做的好處:一、相比於其他各方,建章軍力量略薄弱些,對其他人構不成太大威脅;二、建章軍和散庭鶴承襲年大成將軍的治軍之法,忠義立世,不會做背信棄義之事;三、散庭鶴雖然如今是建章軍首領,但卻出生於大昌,又和季初陽是故交,有情分在,溝通起來也更容易些。
防雷柏侯刻意略過了散庭鶴和吳夏、和列家父子的仇。但不成想,話一說出,宿瓦卻是第一個贊成的,季初陽不好反對,也持了贊成態度,單寅午雖不悅,但也沒理由反對,只好沉默……
塵埃落定,爲避免五軍聯盟行事中命令不達從而陷入混亂,衆人最後一致決定又成王李盛遇制定印信,由散庭鶴執掌,對胡戰事中一應大事由各方簽字畫押後,再由持印着散庭鶴蓋印後統一施行……
但明確指出,印信對盟軍沒有統一調度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