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到夏末,步生衍緊跟着何杉打了幾場反敗爲勝的仗,何杉有了落敗之象。
但就在幾日前,吉縣傳來的消息,何杉又在被追至吉縣和懷遠縣之間,一反疲態,打敗步生衍,如此反反覆覆,纏纏綿綿的戰局,讓人摸不準頭緒。
來到堯水縣後,易千金便在原來堯水守軍的駐訓場找了一個地方,帶着平日裡跟着自己的幾個小將苦練。
這日午後,季初陽無事可做,就和賀一娘來駐訓場,看易千金訓人,剛一進場,就聽到易千金扯着嗓子訓斥,烈日炎炎,幾個小將噤若寒蟬、汗流浹背。
季初陽打算找一個陰涼地坐着看,卻在一個樹蔭底下看到了一個熟人——柳扶風。
她知道易千金一直將柳扶風帶在身邊,卻一直未能得見。
柳扶風忙站起來行禮:“公主殿下。”又看了一眼季初陽身邊得賀一娘,也行禮道:“冷……賀姑娘。”
賀一娘笑了笑,她是打定主意不跟柳扶風說話了,以免惹上桃花官司。
“柳公子,好久不見啊。” 季初陽笑道。
柳扶風靦腆笑笑。
季初陽見在這人人都被烤得黑紅莫辨的季節,柳扶風居然越發白皙,只有額頭一層薄汗,卻更顯標誌,心道果然是烈日也難敗美人!
幾人剛聊了一會兒,易千金遠遠瞧見就跑了過來,對季初陽行罷禮,又警惕的看着賀一娘,賀一娘有苦難言,有冤難伸,索性走開了 。
季初陽對易千金道:“天氣炎熱,當心中暑,回頭多喝點綠豆湯。”
易千金應了聲,卻見李應和渝宋和也度着步來了,心想今天什麼日子,平日冷冷清的地方,今日成了香餑餑。
幾人相互打了招呼,李應開口道:“公主,令寧有消息了!”
季初陽立刻來了精神,李應繼續道:“公主肯定猜不到他身在何處。”
季初陽腦筋快轉,突然想到近日吉縣的戰局,道:“難道,他在吉縣?”
“公主聖明!”李應眼裡的讚賞是藏不住的。
吉縣戰事,起先看似何杉贏了,確是步生衍的誘敵計謀,後來何杉吃敗,幾乎無路可走,現在得令寧助陣,又扳回一局,雙方僵持在響銀灘。
“原本是要坐山觀虎鬥的,看來現在不能了。” 季初陽道。
“看來,得重新謀劃了。” 李應點頭附和。
渝宋和見幾人開始商量軍事,便獨自走開,挑了一塊陰涼地坐下看着遠處幾人拉弓作訓。
他對柳扶風的頻頻相顧不做理會,依舊看着訓練場幾個人教一個笨拙的小兵拉弓搭箭,時不時也會瞄一眼不遠處站着議事的幾個人。
這個柳扶風他之前遠遠地在易千金的營帳外見過一次,後來聽人說是易千金的夫君……
身側有腳步聲傳來,很快就聽那柳扶風的聲音:“見過渝宋公子。”
渝宋和起身回了禮:“柳公子。”
渝宋和居然知道自己,柳扶風還是有些欣喜的。
兩人重新坐下來,渝宋和依舊直視前方,柳扶風卻打定主意要和他交交心,他觀察着渝宋和的臉色道:“在下和公子曾見過的,只是沒想到,今日才說地上話。”
渝宋和客氣地回道:“有幸與公子相識。”
柳扶風看似很高興,又找話題道:“公子是過來找公主的嗎?我也是爲我們家將軍拿水來的,他們訓練太辛苦了……”
渝宋和調整了下姿勢,扯起嘴角笑了笑,心中打起一個結來……
柳扶風繼續道:“我覺得以後我們應該多在一起說說話,要不然公主將軍她們要出去打仗,我們悶在家裡多無聊……”
啪!渝宋和感覺心裡那個結鎖死了,他佟地起身,卻依舊保持着直視前方的姿勢,正在兀自說話的柳扶風嚇得往後縮了一圈,睜着水汪汪的驚恐大眼看着渝宋和。
渝宋和正欲憤憤擡腳離開,卻見那邊的新手弓沒拿穩,箭就朝着他們這邊飛來。
在即將正中柳扶風面門的時候,渝宋和擡手一把抓住箭,一個行雲流水的轉身,將箭鋒迴轉,同時運足力道,將箭向來的方向擲回去……
一切是那麼的突如其來又順其自然,渝宋和淡褐色的衣紗無風而起,撫亂了柳扶風梳得整整齊齊的額發。箭身擦着僵立着看向這邊的幾個士兵,釘入他們身後的樹上。
而柳扶風彷彿忘了自己被人從閻王手裡拉了回來,還顧着在心中感慨這天人之恣,心道:這樣的人,怪不得初陽公主要留在身邊。
又看看那支原路返回被釘入樹中的箭,訕訕想到:大概也是爲了安全罷!
季初陽幾人聞聲已經走了過來,問道:“怎麼了?”
渝宋和黑着臉一語不發,季初陽見他右手掌有血,又不好拉過來看,便指着他的手問道:“手受傷了?”
易千金忙上下打量起柳扶風來,看有沒有受傷
渝宋和這才發現手掌有些疼,他低頭搓搓手,道:“多謝公主關心,無礙。”說完竟然繞過衆人走了……
留下其餘人相互莫名其妙地看着,最後都將目光集中在柳扶風臉上。
柳扶風經衆人這麼一看,緊張起來,支吾半天,衆人才聽明白。
這時那幾個小兵也快步跑了過來,跪在地上等候發落。
易千金剛要擡腳往他們身上招呼,但看季初陽他們還在,就告了辭,帶他們去訓練場去懲罰。
柳扶風也自覺地縮到一邊去了,李應看着季初陽問道:“公主……最近和渝宋和鬧不愉快了?”
季初陽敏銳地察覺到他話裡的意思,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李應道:“什麼不愉快?我和渝宋和能有什麼不愉快!”
李應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忙微笑道:“哦哦,那就好。”
二人走出駐訓場便分道揚鑣了,李應去準備戰事事宜,季初陽向前院自己的住所走去,半道上遇上了等候着的賀一娘。
一見到季初陽就劈頭蓋臉地問:“怎麼?和渝宋和吵架了?”
居然和李應同樣問了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季初陽沒好氣道:“你和李應是心有靈犀嗎?”
賀一娘面色有一瞬的難以形容,季初陽見狀笑道:“他方纔也這麼問我,我和渝宋和能吵什麼架?幾天裡說不了一句話……”
賀一娘道:“方纔見他氣沖沖走回去了,那架勢,差點將這地踩出幾個坑來。”
季初陽搖搖頭道:“好好地一個公子哥兒,心眼兒也太小了,在練武場,不小心被誤傷了。”
“哦~原來是被別人誤傷了,我還以爲,被你誤傷了呢……” 賀一娘拖着長長的尾音道。
“你少在這裡陰陽怪氣,我跟他清清白白!” 季初陽季初陽心裡想着令寧的事,無心和她玩笑。
賀一娘卻正色起來:“說真的,你沒那個心,卻難保別人也不會有,這世上最難猜、最難掌控的就是人的心,你無意將他放在心裡,卻一直留在身邊,這難道不是給了他幻想嗎?”
季初陽覺得難以理解:“我既然無心,他爲何要幻想?再說,我也沒看出來渝宋和有任何異樣啊。”
賀一娘恨鐵不成鋼道:“我的公主殿下,他要是無意,怎麼會在鍾輕由給你下毒時恰好到場?爲何對你的言行舉動那麼在意,變成你所說的小心眼兒。”
季初陽依然不相信,搖頭道:“他之所以這樣,可能是我讓他沒尊嚴地待在這裡罷,他應該厭惡我甚至恨我纔對。”
賀一娘道:“那便放他回去罷?”
季初陽原本是有這個心的,但想到李應說的賦稅之事,嘆了一口氣道:“以前或許行,現在,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