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建章年府卻喜憂參半,喜的是年大成迎來了自己的孫女,而憂的是,散又凝已失蹤月餘……
月前,散又凝帶了幾個人上街採辦,到天黑還沒回去,散庭鶴出去找,卻打聽到散又凝被幾個山匪打扮的人帶走了,連同那幾個隨從一起。
年大成治理建章有方,雖然算不上富甲一方,卻也是民生安樂,這些年來,別說山匪,路霸盜賊都少有,現在卻出現個山匪,而且還目標十分明確的將年府公子帶走,年大成覺得事有蹊蹺,派了人馬名探暗訪,連附近的山都搜了,一月下來卻絲毫沒有音訊。
最後,年府不得不將目光放在駐紮在城郊的那五萬大昌軍上……
此刻依然惦記散家兄弟的,他們想不出第二夥人來。
碰巧在年前幾天,就收到了消息。
信是年府門口不遠擺攤賣菜的大爺送來的,說是一位公子給散公子的。
散庭鶴當衆打開信,見上面寫着:城外後山,想要人,拿國寶來換!
散庭鶴一看臉色就變了,不是被嚇得,而是這沒完沒了的國寶之禍氣的!
什麼山匪?分明是大昌軍不好硬碰硬,而採取的迂迴之術!
散庭鶴問年大成:“姑父,這《異陽經》到底有何魔力,竟讓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拼命糾纏?”
年大成嘆道:“大昌三大傳世國寶之一,相傳《異陽經》能讓人容顏改變,永駐青春之態,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
散庭鶴簡直覺得可笑:“若真有如此奇效,怎得先代聖賢沒有一個能永生下來?爲了莫須有的傳言損耗國力,挑起無端是非,只怕不是十五歲的先帝和如今只有六歲的陛下的意思!”
年大成認同:“萬福年身體殘缺,想必比常人更想要這個寶貝。看如今連挾持這等手段都用上了,想來他是着急了。”
散庭鶴問道:“姑父,那現下我們該當如何?”
年大成反問道:“你怎麼看?”
散庭鶴想了想道:“現今北方吳夏、南邊小樂皆異動,民間又有騷動之象,天災人禍,大昌氣數不定,而駐守在郊外的大昌軍只有五萬,不如我們……”
“胡說!戰事一起,國將無寧日,我蒙恩於國主,窮竭一生尚不能報之一二,又怎麼能將東越置於不忠不義之地!”年大成出聲喝斷他的話。
散庭鶴垂首道:“侄兒失言了……”
“不過你說的對,他們只有五萬人,他們能以山匪之名劫人,我們自然也能以山匪之名要人!”年大成話鋒一轉。
……
建章郊外,五萬大昌軍首領侯連升揉着太陽穴,很是苦惱……
不管用盡什麼方法,那個散又凝始終不肯說出寶物的下落……最近幾日甚至用絕食來相抗,讓他不得不寫信告知散庭鶴來用寶貝換人——否則人要真死在這裡,他也是不樂意看到的。
李引走的時候囑咐他,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和年大成起衝突,可豐京來的命令又不得不從,左右爲難,逼軍成寇……侯連升後悔自己當初沒能執意跟李引去,即便葬身山火,也強過幹這樣的勾當。
最讓他頭疼的是,卻沒能等來散庭鶴的動靜。
他已經在建章城外後山轉了好幾次,別說人,連只鳥都沒有。
當他正考慮要不要換個別的辦法時,探子急匆匆地跑來說:“將軍,後山有動靜!”
侯連升立馬換了山匪衣服,喬裝了一番,帶着人出發了。
上山一看愣了,對方只有三個人,均是生面孔,想不到的是,居然和自己一樣的裝扮!
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山匪會師呢……
散庭鶴隱蔽在樹叢裡遠遠看去,果然如他所料,他們沒有將散又凝帶過來。
侯連升摸了摸貼在臉上的鬍鬚,問那三個人道:“各位好漢在此何干啊?”
三人中領頭的拿根枯枝邊在手中把玩邊答:“閣下這不明知故問麼,自然是來赴你的約。”
侯連升裝傻:“閣下哪個山頭高就啊?我怎麼不記得您這副尊容?”
那人道:“不認得我沒關係,我來也不是交朋友的,東西我已帶來,人呢?”說着示意,身邊人將一個木匣向侯連升遞上。
侯連升將信將疑,正欲接去,那人突然向後一躲,先前的人道:“人呢?”
“人自然會完好無損送到府上,只是這寶物,我得先驗明真假!”
“如何驗?”
“不瞞閣下,我也是奉命辦事,如何驗,那是主子的事。”
“這麼說,我得等着你們驗完再放人了?”
“……只怕是的。”
“萬一您拿了東西跑了怎麼辦?您這不是讓我人財兩空嗎?”
“……那不至於,我們做良心買賣。”
那人看了侯連升半響突然咧嘴一笑:“那好吧,我信你。”
突如其來的信任感讓侯連升頗不適應,但匣子已遞上來了
侯連升接過來打開,見裡面規規整整放着一本書,上面寫着《異陽經》三個字,侯連升拿出翻起來。
只覺一陣香氣襲來,他就失去了知覺。
……
等侯連升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空蕩蕩的大房子裡,房中陳設講究,卻四下無人。
他頭痛欲裂,掙扎着起來去門邊,手剛碰到門就被從外面推開了,一個灰衣年輕人手裡端着茶飯走進來。
侯連升覺得此人眼熟。
那年輕人見他打量自己,微微衝他笑笑,反手就將門重新關上,將飯菜擺好,這纔回身衝侯連升溫和笑道:“過來吃飯。”
侯連升嗆了一聲,這語氣跟“嗟,來食”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未動,站在那裡打量着眼前人,越看越覺得眼熟,像是剛見過不久,尤其是眉眼,身型……
侯連升一拍腦袋,這不就是山頭上的那個山匪首領嗎?如今只是去了鬍鬚,穿得整齊一點。
那麼,自己現在被擄到建章城年府了?
“拍拍就靈光了?”
“……嗯?”侯連升看向那擺碗筷的年輕人,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餓嗎?”那人依舊笑得隨意。
侯連升走過去,無意間餘光撇到鏡子中的自己:方額光潔,麪皮白淨……自己原先貼上去的刀疤和絡腮鬍早已不知去向!
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走到餐桌旁坐下,就吃了起來,也不管一旁打量自己的人。
“還不知閣下如何稱呼呢?佔哪個山頭?”終究那人沒忍得住問。
“……侯。”侯連升頭也沒擡。
那人坐在桌子另一端,好奇道:“是姓侯?還是名侯?”神色可謂一本正經至極。
侯連升拿起茶水喝了一口道:“閣下不必跟我裝了,說吧,你們打算將我怎麼着?飯菜裡下毒?還是掛上城牆示衆?”
那人卻不理他的話,反而自言自語道:“閣下姓侯,又佔山爲王,莫不是‘侯王’?”
侯連升一口水嗆了出來,見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輕佻地看着自己,遂回擊道:“那你呢?你又是那裡冒出來的?怎麼從來沒在年將軍身邊看到過?”
那人裝傻道:“年將軍?我爲什麼要在年將軍身邊?我自然是從我老孃肚子裡冒出來的……”
侯連升無語,不打算跟他糾纏,乾脆問道:“我的人呢,你們把他們怎麼樣了?”
那人詫異:“不是猴王閣下要將那寶物驗明真身嗎?自然是讓他們拿回去了。”
侯連升將信將疑,但想着一時半會兒大概因爲是出不去的,只能寄希望上頭能儘快將那《異陽經》驗明真身,自己和年府也能撇清牽扯。
他見眼前的人還不走,眼神詢問還有何事?
那人收回目光,道:“猴王閣下沒什麼要問的了,那我便告退了。”
利落收拾好碗筷,往外走。
“等等!”
那人回頭。
“還未請教如何稱呼?”侯連升問道。
“喲,怎麼又客氣起來了,我還以爲這半響,已經和你親近了些呢……”
侯連升放棄了:“不想說拉倒!”
那人卻笑道:“巧了,猴王閣下姓侯,我名侯。”
侯連升一聽捧起腹來,那人看着他前仰後合,等笑完了,侯連升道:“這麼說,原來是個猴兒了?”
又笑起來。
那猴兒笑着搖搖頭,出門去了。
侯連升料想年大成抓自己來,僅僅是想制衡大昌軍,保證散又凝的安全,怕是同自己一樣的想法,不想正面衝突,於是便放心在年府住下來了,只盼那散又凝能爭點氣,好歹吃一點,熬到上頭放人的命令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