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亂世玲瓏 45
不知從何起,玲瓏忽然覺得活着很沒意思。
原來的計劃,已經完全破滅,她想憑一己之力動搖燕北的根基,已經不可能。
說來真是可笑,幾個月來的心血,最後成就的是他一方霸主的地位,果然就應了那麼一句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燕北的確是有才的,這一點不用置疑。
他任人爲賢,手下聚集着一大批文武賢才,要不然,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在康州內立足,而且根基越來越牢固汊。
當她的居心終於被他發覺以後,她不肯再與他多說一句話,情緒就像無波的死井,沒有悲,沒有痛,沒有笑,也沒有怒。
殺他,已不太現實,武功,她不如他;毒藥,她沒有,她弄不死他的。
自從阿墨死後,她的世界就徹底崩塌,這些日子以來,是復仇的支持着她朕。
而今呢,她心底,萬念俱灰,丟失了對人生所有的期待。
她該想念熙兒的,那個得盡阿墨寵愛的孩子,忽然間,失去曾經依賴的至親,他會怎樣?
可是,她卻逼自己不想,那孩子,也是孽障,何必多思念!
燕北一再的告訴她:
“君墨問真不是我讓人射殺的,請你冷靜的想想,不該將這罪名強加在我身上,爲什麼你就不能信我一回?”
怎麼信?
至始至終,他拿不出任何證據來證明這一說法,南詔皇帝拿下他不就是爲了平息北滄之怒。
她自不能信他花言巧語的一面辯詞,因爲這個人有太多的不良記錄在先了。
殺不了他,又離不開這個鬼地方,而且還要天天面對他,這日子,只能用“度日如年”來形容了。
開心不起來了!
她地獄裡苦苦的煎熬,活不得,死不了,不上不下,沒有半分希望。
日子,淡淡的,似嚼蠟一般的過着。
孩子在她肚子裡一天一天的大起來,她被它整的難受的慌,完全不像熙兒那回,度過最初的害喜反應以後,就一直安安靜靜的,沒給她惹半分麻煩,直到分娩纔出意外。
這些日子,燕北多半時間還是睡在她房裡,晚上,她早早吃好東西,或者,因爲胃口不好,不吃東西就睡下。
而燕北這人,有時晚飯吃在軍營裡,若吃在家裡,他多數和他母親吃在一起,很少在她園子裡吃。等到入了夜,她睡了,纔會過來。
要是被他知道沒有吃,他會讓人去備一些清淡的夜宵給她,不管她有沒有睡着,他都會將她搖醒,非得逼她吃一些。
她不吃,他就威脅他,她忍着反胃吃,等到吐得一踏塗糊時,他才一臉心疼的抱着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了!
是的,她知道,她越來越瘦,人,越來越輕,肚子卻開始隆起來了。
這天軍醫來診斷,臉色是如此的難看,她知道的,自己的情況挺糟糕——若是死了,是不是他就沒辦法再折磨她了!
軍醫走後,燕北來她房裡,站在她牀前,沉沉的問:“你到底想把自己折磨到什麼時候?你要怎樣放過自己……”
她微微笑:“你死,我就解脫了!”
燕北凝視:“我不會死,我若死了,還怎麼向你證明你恨錯了!你一定要給我好好活着,你若敢死,我會派人潛進北滄,掘了君墨問的墳。”
“你……”
玲瓏勃然而怒的坐起:
“燕北,你怎如此無恥!”
燕北輕一冷笑:“這話,我已經不止一次聽到了。已不稀罕。你要是不想她死後還不得安寧的話,那就奉勸你一句,別在那裡自我糟賤。”
玲瓏被氣的臉色鐵青,所有的冷靜全都在一瞬粉碎——這個男人,真的太能抓她的軟肋了,太能了!
這世上,她什麼都不在意,獨獨只在乎阿墨,她怎能容許別人動了阿墨的遺骨?
從那天起,他每天就用這件事要脅她。
“到底想吃什麼?吃什麼才能把你養回來?不說是不是……不說我就……”
“我想吃酸菜辣魚湯……”
那是自絕裂以來,她第一次想吃東西,被逼的。
他馬上讓人去做,做好後就守在房裡盯着她吃,一個一斤大的魚,她吃的大半個,大半碗酸而微辣的湯,她喝了一個精光。
他看着很滿意,也跟着嚐了一口,眉頭直皺,盯着她肚子看,半天才說:“人家說酸男辣女,吃什麼就生什麼,你卻酸辣通吃,肚子裡懷的那是什麼呀?”
玲瓏不理他,吃飽了就睡。
晚上,她第一次睡的那麼香。
睡夢中,感覺到那個男人上了牀,撫着她的肚腹,低低的在嘆:
“玲瓏,別怪我,別怪我,我只想你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我等着,你等我,沉冤總能昭雪的不是……用你的心來看我好不好,其實我並不差勁,我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的……請你一定用心來看……”
她的心莫名的打顫。
拋開那些恩恩怨怨,他算得上是個好男人,有勇,有謀,有才,有情,有貌,對她這麼好,的確很容易叫人迷失。
他的懷抱,依舊溫燙,若是被抱的久了,她冰冷的身子總能叫他焐熱。
她想逃,卻叫他牢牢抓在懷。
清晨等她醒來,他已不在,身邊則有他睡過的痕跡。
她清楚他的作息規律:
每天天矇矇亮早起去軍營,先巡視,再早練,然後和戰士們一起吃同樣清苦的早餐,接着處置軍中事物,回府再處置州中政物,吃過中飯,若事情煩多,他還會繼續忙,若不忙,他就騰出空去練功,或是回來後院看她。
如今,他行程表裡多了另一項:每天都問她吃什麼!
每天晚上,則早早的入房裡來逼她活動。
“玲瓏,陪我下棋!”
“玲瓏,念史書給我聽!”
“玲瓏,彈琴!”
“玲瓏……”
要是她不樂意,他就眯眼,神情危險的一掃:“後果……君墨問……”
最近,他威脅她威的上癮了。
玲瓏怒恨恨之下,只能照做——真的很怕他付諸於行動,而擾了阿墨的安寧。
經他這麼一長久逼迫,她的身子很奇蹟的養了回來:臉豐潤起來了,腰粗起來了,孩子也漸漸大起來了,她的害喜症狀漸漸消失了。
只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處於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裡,兩個人見面,總見是兩個刺蝟,互相攻擊,只有晚上時候,她才收起自己滿身防備的刺,而他也不會再激她:會在她熟睡的時候抱她,撫她的肚子。
她之所以會熟睡,是因爲他在她房內點了有助於入眠的藥草以安胎。
有一天夜裡,她睡的迷迷糊糊,覺得肚子裡有什麼在動:是胎動了——這很尋常,她已經不止一次感覺到,那男人沒那機會感覺到這蠕動,正在摸她肚子,發現了這個情況以後,在耳邊驚喜的低起來:
“咦,它在動……呵呵……動的這麼厲害,一定是個頑皮兒,對,一定是兒子……兒子,別亂折騰了,安安靜靜的睡覺……你呀,真是個小禍害,居然害你娘吐了足足三個月……以後要乖知道不……要是再折騰你孃親,小心以後爹我扁你小屁股……兒子,咱們說好了,不許再瞎鬧了哦……”
男人很孩子氣的貼着她的肚子,說着一些讓人聽了發笑的話。
午夜夢醒的那刻,她莫名的被他的這種幼稚的行爲所感動……
他很疼她肚子裡的孩子,更疼愛她……睡夢裡,沒有設防的心,因爲這樣一種疼愛而痛苦着。
本來,她討厭孩子,伴着孩子在肚子裡漸漸成形,那種討厭,好像在漸漸消失。
如果這孩子當真能在靖北王府順利誕下的話,也許有一天,她會對他丟盔丟甲,不想,後來發生了一件事,徹底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