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話我是亮哥的人
邵軍帶在身邊,給我帶來不少顧慮。不知道明哥怎麼想得,我想這肯定有他的道理。
他們在蘇州找馬恆,帶着邵軍會很不便,那裡人口稠密,很難說不會招惹上警察。而我們去的青溝裡,是偏僻的大山深處。
邵軍的確給我們省去了很多麻煩。
單從找車,邵軍就做得不錯。他選擇的司機,個個面目可憎,都帶着一副兇相。只找那些有兩個司機的長途貨車,這一點也讓我們受益。
這些司機,面貌雖然可憎,但和他們溝通起來,都帶着東北人的豪邁。說話大聲豪氣,這不是缺點,和他們聊天,很容易打成一片,至少我和邵軍是這樣的。無形當中,從這些人的嘴裡,得到不少有用的東西,原來卡車司機的生活,也很精彩,全國各地哪都跑。
每個司機,無疑都是一張活地圖。剛剛竣工不久的新道,他們瞭如指掌,準確度遠遠超過了我手中的地圖冊。時間比預計的要快了許多,同時也證實了一件事,在中國,修路比製圖快。
年齡都在三四十歲之間,邵軍說這些司機有個共同點,他們都是長時間離家在外,這纔是邵軍爲什麼選擇坐他們車的原因。這些人每到休息,都會找那些專爲貨車服務的旅館,那裡有女人。
但凡這樣的地方,我們住起來也放心。換車也是在這樣的地方進行,找車非常容易。
原本預計至少十多天才能到達陝西地境,就是因爲這些司機,使我們的速度大大加快。雖然不停的倒車,時間超出了我的想象。只用了五天,我們身在長江岸邊,輪渡的感覺,還是第一次親身體會到。轟鳴的馬達,站在甲板上讓我害怕,總擔心沉下去,這麼大的貨車停在上面,還有很多小車,渡船上車頭頂着車屁股,我覺得岌岌可危啊。
“快吃,一會給邵軍帶些回去”我對阿約道。
等到傍晚,路邊還能看到不少行人,大概是在郊區,路面上的黃土很厚。告訴邵軍自己呆在旅館裡,我們去打探消息,兩個人跑出很遠纔到了有樓羣的地方,打探個屁消失,實際上是想開開葷。
就這麼把邵軍一個人丟在旅館,心裡也實在過意不去。只想給他帶點好吃的回去,不過我看這很難辦,麪條也太寬了點,聽其他的食客說,這麪條還有個特別的名字。特意選的陝西風味,都是水湯湯的東西,只有鍋貼比較好帶。
“你能行嗎?”走在回去的路上,阿約冒出這麼一句。我當然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心說你個狗日的總算說心裡話了,從阿池分開,你一路悶悶不樂,那麼多好看的風景,你一個悶屁都沒有,原來想着這個。
他懷疑我的能力。
我真想說一聲不行,生怕這麼直接的回答刺激了他。信誓旦旦,用譏誚妖異的表情告訴他,必須行。
這叫什麼縣,出來之前聽司機師傅說過,不過轉頭就給忘了,只知道再往東幾公里,就是陝西省地境。信天游連道邊的小孩子都會唱,特有的鄉音別有韻味。
分開之前,明哥特別分析了有關筆記上的事情。至於阿約的母親爲什麼不解釋清楚,216的選址爲什麼在陝西,這可能是很明顯的問題。
陝西省,不僅僅有秦始皇陵兵馬俑,也有漢代御賜塋地,如果我沒記錯,我們現在離漢中也就一兩天的路程。至於古代長安在中國的地位,更不用多說,216選擇這裡,必然有原因,明哥和張春來,都認爲選址在那,更多的可能是因爲周原。
大概是位於扶風和歧陽附近,那裡是周王朝的發源地。後世王朝的歷法制度,禮樂習俗都效法周王朝,民族遺風在那裡保存的最爲完好。
跑出來吃飯,鄉土鄉音讓我體會到了很多民族文化。這裡的人們勤勞、樸實,特有的地理環境因素,使得這裡每一處都帶着濃厚的文化氣息。人的臉龐,都是相差無幾,國字臉的人敦厚老實。不管是在山間公路,還是縣城郊外,到處都能看到老房子,個個都是那麼古意盎然。
提醒阿約不要過於期望,也許我們什麼也找不到。不知道這樣說會不會讓他的心情煩躁起來,但是我還是這樣告訴他,216不可能還有人留下來,我們最多可以在當地人口中得到一些線索。
村莊,只要有村莊,那裡的老人一定會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儘可能收集有關216的信息,至於能收集多少,也不要抱太大希望,盡其所能就可以了。
至於我,行是不行,咱們走着瞧。我不敢保證我有多強,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我和你大老遠的跑這裡來,決不是走走過場。和明哥小來他們比起來,我的功力差太多了,不過你儘可以放心,行不行我現在都來了,趕鴨子上架,不行也得行。
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擔心他。悶悶不樂,在外人面前這有可能被理解成孤僻,沒有人願意看一副苦瓜臉。打探216的情況,阿約必須參與每一個細節,可你這樣滿臉階級鬥爭,與人交際這可不行,至少你開心不起來,也要做到機警一些。
“就算你是個跟班的,也要像個跟班的樣,不要讓別人看你就心煩”我道。
汽車旅館是個二層樓,院子很大帶有暖庫,這裡看起來原來應該是某個單位的廠區。其實現在的時令,暖庫根本用不上,暖庫到了冬天就會給旅館帶來不少收益。二層住宿區,最裡邊拐角的兩個房間,這是邵軍特意選的,窗戶下方就是一個不小的自行車棚,邵軍時時刻刻都不忙逃跑。
敲門都是暗號,走進房間,邵軍就從門後出來。都走進好幾步了,他卻在我的身後超過我。心說你也忒小心了,你既然打開了門,還無聲無息的貓在門後幹什麼。
住的條件不錯,安靜,但是沒有最需要空調。進到屋內,悶熱的空氣立刻把汗水擠出來。一聲不響脫衣服,邵軍是穿着衣服在屋裡等我們,這溫度也能穿着衣服,心必須靜。
光膀子對我這個東北人來說,習以爲常。站在窗前遠眺,大地被夕陽染成昏紅,幾個紅領巾剛剛走進後面的樓區,笑語歡歌,臉上都紅撲撲的。這都幾點了,孩子們纔回來,學校難免也太遠了些。加上旅館,這後面一共三棟老樓,應該是八十年代初期的建築,樓區範圍內只能看到一些老人。看窗戶,就能知道這裡的樓房有一部分是空的。
我也只能這樣遠望,邵軍從我進門就不說一句話,顯然有情緒。邵軍沒那麼不通人意,他自己的處境自己當然清楚,也不會生我的氣。而我也不是逗苦惱人笑得笨蛋,這個時候,還是什麼也不說最好。
所有事物,我都試着去想一想。明哥說我懶惰,我打心眼兒裡不服,就像此時,我去試想每一件看到的事物,我都覺得和以前一樣,只是沒意義而已。
“免費的呢?”。
“我叫他去對面調整一下情緒”我道。
直吧嗒嘴,我知道他很餓,吃相的確很難看,我看他是想一點不剩的吃下去。
“爲什麼做那樣的事?這不像你呀!”我問道。
這話我早就想問,也早就該問,只是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現在問邵軍,不是現在的時機合適,我和他畢竟是兩家人,邵軍沒有必須回答我的理由。
我對這種處境的理解,我自認爲很恰當,彼此可以是兄弟,但絕不是弟兄。
炸她的家門,邵軍比任何人都清楚後果。不說簍子捅得有多大,單是李立明就揍他一頓。
“我是亮哥的人”邵軍道。
蘇文的家事,我向來不感興趣。如果不是遇到蘇文,也不會有那麼多事情。如果時光倒流,我寧願不認識他們,那個亮哥是誰,也不想知道。
邵軍消滅了所有吃的,真不知道他吃那麼多會不會胃疼。我躺下來,顛簸了一天很累。意猶未盡的邵軍好像還沒吃飽,空蕩蕩的桌子上只剩下好幾個塑料袋。
邵軍所說的亮哥,本名王淼,小名叫亮亮。提起他和蘇文的關係,以至於整件事的由來,都要從一個人說起——土肥。
我躺下來,只是因爲我對他們的事情不感興趣。邵軍說的亮哥,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過了。在阿池的時候,我就隱約想起,去江西時李立明提起過,叫他帶人在後方接應。出來之後,再未聽明哥提起,我和小來也說過,八成是那個大亮沒鳥戲李立明。
王淼是土肥的侄子。我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女氣,三十多歲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從十九歲被土肥帶到泉州,一直給蘇文幫忙打理生意,只做些記記賬,轉個口信什麼的雜活。
那個時候的蘇文,經營的生意不多,也沒有養很多人條件。總的說來,是那個時候的蘇文,處處受着別人的限制。就連和土肥,哥們之間的友誼也變得好像淡了。
至於原因,蘇文和土肥雖然都不說,但是時間過了這麼多年,王淼也清清楚楚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想要知道爲什麼在天津,冒出來一個王宇,必須從1978年冬天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