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來的話讓我遍體生寒,他的意思我明白。
兩個人之所以現在這樣,無家可歸,都是蘇文的出現,給我們帶來麻煩。要想最快了結,張春來說的正確,就借用這次機會,讓李立明自己斷送在鍾磊手中,和我們沒有關係,直到目前,李立明仍是按照自己的計劃在做事,他自己死掉,怨不得別人。
而且李立明一死,蘇文的這幾個人做不了什麼,丁曉東抗不了大旗,邵軍更白扯。他死了我們的麻煩也就結束,蘇文不管是什麼計劃,手下沒人了,還能做個屁!張春來也好繼續自己的追查。
不敢相信眼前的張春來,還是我所瞭解的張春來,被這種想法嚇了一跳!借刀殺人,想想都覺得害怕,我的心裡是最不想和這樣的夥伴爲伍。剛剛還覺得今後我要更加小心,現在卻變成我要想辦法離開!
“合作”張春來又是陰冷變態的聲調:“季秋去雲南帶的話不記得了嘛!跟着李立明他們,從現在起你們就是蘇家的人,下來之前呂俊的話也可以套用在我們身上,破壞了老闆的意圖,就是個死”。
張春來的手在我肩膀上抓得很緊,嘴裡說着今後我要多注意,不能所有情緒都表現出來,就像剛纔,那種急迫的心情很容易被人利用。
“拿開”我打掉他的手。
“保護好自己,東家的話你還沒理解透”張春來道。
情緒不能表現出來,完全控制,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人的性格是養成的,說是一朝一夕就改掉,談何容易。往往遇事,絕大多數人都是由一貫的性格決定做法,這不是控制和改能決定的。
“注意會的,我怕不是一下子就能變”我說道。
“離開東北你就對了”張春來呵呵笑道:“心有驚雷面如平湖,可上將軍,這是東家對我說的話,今天送給你”。
轉首張春來又變的垂頭喪氣,想必他自己也是知道,這樣的話說起來容易,輪到他身上,也是控制不了情緒,驚雷誰心裡都有,可面如平湖幾人能做到!
飛棧下彪子的燈光越來越近,張春來歪着腦袋看着彪子一點點爬上來,邵軍在他身後不遠。見到我和張春來的目光,他倒是顯得很自然。
“怎麼不走了?”彪子問道。阿約曾經說過,首先到達的地方應該是個廢村,然後纔是活墓。
張春來凝視他半天,那眼神我覺得嚇人。
“你們贏了,論殺人,我們都不能硬下心來”張春來道:“廢村就在身後,現在吃飯”。
現在吃飯,張春來可倒是隨心的很,剛剛還說借刀殺人,這會兒拿出滿地吃的,讓我跟不上節奏。我心裡在想,說什麼東家的交代,是打馬虎眼,恐怕他真想讓李立明自生自滅。這人心裡到底想什麼,真不是說說話就能判斷的。
“你們忽略了遠山信雄”彪子吃飯當中說了一句,我和張春來又是目光冰冷的朝向他。
遠山信雄讓鍾磊帶着資料,又知道我們不是一夥人,怎麼可能對事情發展沒有預估,資料要送給的對方是什麼人,遠山信雄清楚,用鍾磊一個人送資料,那日本老闆怎麼可能沒有意圖就僱傭兩夥人?
“你先別說別人,先說說你自己”邵軍這個時候突然插話,口氣十分生硬:“明哥交代,如果你落在最後面,就能確信你的本意是不想來,等張春來和劉宏察覺到這一點,一個把老大放單的小弟,對老大來說會是什麼境地,現在趕快說實話,不然後面明哥還有一句話”。
“明哥還有什麼話?”我問道。
“明哥說,小弟把老大放單隻有兩種情況,一是這小子想反水,不想再跟鍾磊,二是鍾磊也知道明哥的安排,故意讓這樣的安排達成。不是鍾磊有自信,是遠山信雄的任務,讓鍾磊下去送資料纔是主要的,有阿約在前面引路,所以纔會順勢丟下他”。
張春來嘴裡正塞得滿滿的,聽到邵軍的話,傾刻兩眼目光渙散,臉色明顯有些驚訝,放下了手裡的罐頭。
彪子慢慢的說起來!
1988年3月,在銅嶺村村民的一次普通勞動中,意外發現了一處遠古時期的採礦遺址,挖掘工作隨即展開。‘鉛同位素示蹤’,在1988年,那可是隻有國家纔有的科學技術。也正是鉛同位素示蹤的結果,結束了長期以來在那些學者中的爭論,商中期至戰國的大型青銅禮器祭器,不是來自大冶銅綠山,而是瑞昌銅嶺。
找到銅嶺也就證實,南北朝時期的古籍記錄,大批北方漢人在晉代引入胡人開始,不斷向南遷徙,遷徙的人潮中一部分留在長江流域,當中也有一部分留在鄱陽湖水系周圍,走到這裡的人們重建了消失的古城,梟陽。
最早的梟陽,是冶煉青銅器的城邦,古籍中記載,漢代梟陽城以冶煉黃金爲主業,這個還沒有被證實。由此可以斷定,不管漢代的梟陽有沒有冶煉黃金,都能確定戰國之後,梟陽失去了冶煉青銅的技術。
但遷徙來的北方人重建後,也只是叫做梟陽而已,並不是《山海經》裡的梟陽,早已沒有了採礦冶煉的基礎,重建後的城貝,並不會選在原來的位置。由北方遷徙而來,人們改遊牧爲農耕漁業,靠捕撈淡水珍珠爲生。
淡水珍珠是什麼不用多說了!
西東兩晉,戰火不斷,這裡的人卻生活的很平靜。
彪子說到這裡,我心裡想起了剛纔丁曉東說的《資治通鑑‧元康九年》,‘山中流民進入城貝,性習甚巨,疑患亂’。《晉書·惠帝紀》‘食草木鳥獸之肉,飲其血,衣其羽皮,流民與城中順民無相安,帝許當出王師’。
丁曉東能說的!
顯然!他知道李立明帶着我們此行的目的!
是衝着梟陽古城來的!
“下來之前,你們沒仔細看地圖,包括大洋洲在內,所有地域都在一個水系”彪子說道:“你們還忽略了阿約,他來過一次,這些都是阿約說的”。
一個水系,久遠年代之前,那些食草木鳥獸,衣其羽皮的傳說故事,與史書上出現的記載相輔相成,又有那麼多大型青銅器實物出土。而且直到今天,‘贛巨人’的傳說還在贛江流域流傳。
有關‘贛巨人’的傳說,我倒是聽過一點。傳說裡的巨人,描繪是和梟陽大狒狒差不多的樣子,分爲雌雄兩性,雄性抓人,雌性用人來熬湯。傳說裡那些人熬的湯潑灑到哪裡,哪裡就發生瘟疫。傳說中贛巨人反踵、健走,照意思分析,應該是腳跟朝前,行走極快。
“別管傳說,也別管史書”我說道:“你就說阿約告訴了你什麼讓你害怕”。
“哈哈哈哈”彪子的笑聲讓我想揍他一頓。
1988年春天發現銅嶺遺址,挖掘工作時斷時續,那些大坑裡發現的東西,從來沒有對外界公佈,一張照片也沒出現過。已知最早的報道資料,是1992年發行量還不怎麼樣的一個報紙,也不是用了頭版頭條,‘1988年,瑞昌地區,由農民意外發現的銅嶺遺址,挖掘工作日前結束’,就這麼一句話!
時間進入九十年代,遺址挖掘進入尾聲,展覽館的奠基工作隨後展開。遺址附近村莊城鎮,在那個年代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這都是發生在人們眼前的事物,而順着青銅器和梟陽的線索,本應該繼續的挖掘工作,卻停了下來。
發展至此,人們憑猜測訛傳,挖掘還在進行,只是一切都轉入秘密進行,找到那麼多了不得的青銅器,怎麼可能一下子就結束,肯定是還有更多了不得的東西,不敢對外邊說。
其實停了下來,不是人們想的只是不對外公佈,而是鄱陽湖水系周圍的所有地區,挖掘工作全部停止。
阿約對肖金彪說,上次來之前,阿約得到的消息是,從九十年代開始,進入鄱陽湖水系的土賊,都在這裡翻車,折戟,不是被抓就是消失。敢來這裡的,必然是土賊中經驗豐富的高手,所以來之前,都要向‘當地人’討教,沒有他們的幫助,咱們到不了這。
1992年的報紙發行之後,鄱陽湖被列入‘世界重要溼地名錄’,國家溼地公園!
彪子的話說明,鄱陽湖水系的範圍內,是被國家保護着的地方。
上次就是那些當地人,下來就翻臉,激戰中阿約覺得,他們是根本沒想讓任何人活着出去。
“還真他媽猜對了”張春來說道:“下面的東西拿出去一件或者走漏一點風聲,都是大案,這些人拿錢是目的,拿了錢之後還想手上乾淨,下地之前先收錢,規矩在這裡不管用”。
“哈哈哈哈”彪子的笑聲有氣無力:“遭雷劈,天打雷劈呀”。
“怕遭雷劈你還下來,即使是鍾磊逼你,在下關就應該跟他挑明瞭,大不了那時候就分道揚鑣”邵軍道:“還跟着下來,你當別人傻是不?”。
邵軍說起,我才反應過來,那時候剛聽到他說下面有什麼,心裡光擔心李立明去了,連最起碼的警覺都沒有。現在纔回過味兒,你肖金彪一直害怕,爲什麼還要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