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楊廣舉辦千僧法會,江南江北,高僧雲集,與會之人對晉王楊廣是再三參拜,正在興致,波瀾又起,宇文述帶來京城急報,楊廣問道:“何事?”
宇文述言道:“朝廷急報左僕射蘇威、禮部尚書盧愷,吏部侍郎薛道衡遭人彈劾,被削官奪爵。”
楊廣在盛會之上,未敢多說。等到法會結束,衆人散去,楊廣立刻回到揚州行宮,召集衆幕僚商議對策。晉王楊廣、王妃蕭珺,召來宇文述、張衡,諸葛瑾、趙才商議要事。
楊廣看着這到密信,問道:“蘇威、盧愷、薛道衡三人因何罪名,問罪奪職?”
宇文述道:“下官聽聞,禮部尚書盧愷想任用一個親屬做官,便拉攏蘇威、薛道衡幫忙,多少得了些好處,不料被人告發。皇上龍顏大怒,把蘇威、盧愷貶爲庶人,薛道衡流放嶺南。”
楊廣言道:“你們怎麼看待此事?”
宇文述言道:“蘇威貶官,高熲便爲當朝首輔。朝中都知道高熲與太子楊勇,指腹爲婚,結了兒女親家。首輔與太子聯姻,如果殿下還想南面稱孤,恐怕難以實現。”
張衡道:“朝中官場形勢不明,還望殿下,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楊廣此時早已蠢蠢欲動,心中敲鼓,問道:“久在揚州,不能參與朝廷軍機,如今蘇威免官,正缺一個僕射人選,我欲爭此職如何?”
宇文述道:“臣獻一策,不如請蕭娘娘回京,打探風聲,看情況而定。”
“哦,爲何讓蕭妃去?”楊廣問。
“若是打探傳言,家丁即可;若是打探內宮消息,只有蕭娘娘能入宮。皇上最爲信賴的是獨孤皇后,而除了殿下,而唯一能靠近獨孤皇后之人,只有蕭娘娘。”
楊廣微微點頭,擡眼望着一旁的蕭珺,蕭珺言道:“這有何難,臣妾即刻前往京城,爲殿下探聽消息。”楊廣默許,衆人商議之後,命張衡準備禮物,讓蕭珺帶往京師。
到了次日,張衡把攜帶的禮物一一備好,由太僕趙才一路護送,前往京城。
長話短說,蕭珺回到京師大興,在王府稍作歇息,便去寧安殿看望獨孤皇后。來到寧安殿,拜見禮畢,皇后命尚儀陳叔宣搬椅賜坐。婆媳二人閒聊,獨孤後道:“蕭妃已有一年多未回京師,此番來京,不如多住幾日。”
蕭珺道:“此番回京一來看望父皇、母后,二來得知蘇相國免官,所以想……”
話未說完,獨孤後臉色一變,目光犀利,陳叔宣趕忙蕭珺使了個眼色,獨孤皇后盯着蕭珺問道:“蘇威免官,與你何干?打聽這個做什麼?”
蕭珺一看獨孤皇后面生猜疑之色,趕忙解釋道:“蘇威是孩兒的媒人,親往江陵把孩兒迎娶回京,又是長輩,所以不好不問。”
聞聽此言,獨孤皇后臉色才見舒緩,言道:“蘇威是開國老臣,只是稍有大意,便被人抓了把柄,只能免官爲民了。”
蕭珺知道此事過於敏感,便不敢再問,只得撿獨孤皇后愛聽的話閒聊,過了半晌,獨孤皇后略感疲倦,便讓尚儀陳叔宣陪着去玩。
蕭珺隨着陳叔宣便來到女官廂房,姐妹二人,沏茶對坐,閒聊起來。蕭珺命隨行下人把從揚州帶的禮物,給了陳叔宣。叔宣一看是些金蛇、金象,做工精湛,美妙絕倫,陳叔宣此時十五歲,畢竟年少,對這些金器倍加喜歡。對蕭珺說道:“姐姐何必帶如此貴重禮物,定是破費不少。”
“宮裡金器多了,這算什麼,只不過做工精湛,故而買給你玩。”蕭珺見陳叔宣愛不釋手,又問道:“蘇威罷官之事,雖說母后不願說,那好歹是姐姐當年的大媒人,妹妹可聽說了什麼?”
陳叔宣見四下無人,輕聲言道:“前日給皇后捶腿之時,聽皇上說蘇威貶職之後,大將軍賀若弼自持功高,爭搶相位,說了些埋怨的話,皇上一怒之下,又貶了賀若弼的官職。”
“那可知誰接任蘇威空職?”
叔宣又道:“昨日奉茶之時,皇上想重用楊素爲僕射,高相國說楊素才大於德,只可謹慎使用,極力反對,不想皇上竟訓斥了高相國。”
蕭珺這一番打聽,暗想果然不出所料,僕射之職,朝中早已明爭暗鬥。在陳叔宣這裡玩了半日,便離開宮中,返回王府。
回到王府,蕭珺即刻把所見所聞,寫了密信,讓趙才連夜快馬加鞭,趕往揚州。這纔是:
官場地震更驚慌,爭權奪勢各自忙。
走馬換將多關注,你方唱罷我登場。
快馬加鞭,不過幾日,遠在揚州的晉王楊廣,得了蕭珺的密信,便知皇上欽定越國公楊素入朝繼任相位。楊廣把最爲親信的宇文述、張衡召來,對二人言道:“蕭妃送來密報,皇上已欽定越國公楊素爲僕射人選。”
宇文述一聽是楊素,言道:“殿下若謀大事,正可藉助楊素之力。”
“何以見得?”
“楊素雖文武兼備,但德行稍欠,雖不循常理,又善於出奇制勝。殿下若能買通此人,到是個得力人選。”
張衡言道:“如今朝中相國高熲與太子聯姻,又有駙馬柳述,可謂一黨;殿下若能聯合楊素,才能與太子分庭抗禮。”
楊廣坐在太師椅上,左右思量,一拍扶手,對宇文述、張衡言道:“本王就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宇文述、張衡聽着不解,楊廣言道:“本王從即日起,昭告江南名儒,修學著書,無爲而治,編寫禮法大典,掩人耳目,這便是明修棧道。”
宇文述問:“殿下,那何爲暗度陳倉?”
“張衡,你即刻籌備宴席,多置酒肉,楊素班師回京,邊然路過揚州,本王要犒賞三軍。”
楊廣又對宇文述道:“宇文大人速速北上,去請那被流放的薛道衡,讓他務必路過揚州,到時本王招賢納士,必能留住。”
“下官明白。”宇文述轉身要走。
“慢着……”
“殿下還有何差遣?”
楊廣走到近前,叮囑道:“無論薛道衡是否會投奔本王,你都直接趕回京城,幫着蕭妃多多拉攏楊素。”
宇文述狡黠一笑:“殿下放心,此事包在下官身上。”言罷,宇文述與張衡分頭而去,各自行事。
樹分兩叉,先表一枝。宇文述奉晉王差遣,一路北上,來到汜水關,這是薛道衡流放嶺南的必經之路。
汜水關外有一沿街大路,兩邊盡是酒家,招呼隨行路人。宇文述帶着數名侍衛,四處遊看,果然有一酒家,十分闊氣,高閣二層。宇文述便帶着幾個侍衛,暫且投宿這家店鋪。宇文述包下二樓尋一靠窗桌子坐下,每日在此等待薛道衡。
一連兩日不見差官,偏說到了第三日,宇文述和侍衛點了幾碟小菜,一壺好酒,在此等候薛道衡。眼看日頭高照,忽見關內走出三人,兩個差官挎刀執棍,身背行囊。中間一人,身帶木枷,身着素服,從關內而出。再看容貌,宇文述認得,正是薛道衡。
宇文述帶着兩個侍衛,趕忙下樓,出了酒家,迎面而來。薛道衡一看來人,心中一驚,問道:“宇文大人怎會在此?”
宇文述道:“下官備下薄酒,請薛兄和二位公差,雅座敘話。”
這薛道衡是流放充軍,而不是發配囚犯,所以不必穿着囚服,木枷之上也無封條。兩位公差一看宇文述是朝廷官員,又好心請客,便給薛道衡卸下木枷,衆人欣然前往。
宇文述與薛道衡,及兩位官差同坐一桌,幾個侍衛另坐一桌,店小二又上了幾樣酒菜,宇文述一番寒暄,衆人吃喝起來。席間薛道衡深感不解,問道:“宇文大人在此候我,究竟何事?”
宇文述這才說道:“不是我要候你,而是晉王殿下讓我在此候你。”
“哦,不妨說說?”
宇文述道:“晉王殿下在揚州,準備修學著書,正需各地名儒。因殿下仰慕先生才學,故而請先生流放嶺南務必走揚州,晉王定會請旨聖上留下先生。豈不比去嶺南充軍強得多。”
薛道衡聽得此言,半晌不語。宇文述一看,又道:“晉王殿下可是真心實意,招賢納士。”
“此事不可。”薛道衡言。
“有何不可?”
薛道衡說:“我與蘇威等人被貶,官場生變,人心動盪。此時晉王這個時候招賢納士,絕不是修學著書,我看另有圖謀。”
宇文述沒想到薛道衡竟看出其中微妙,勸說道:“無論有無圖謀,晉王經營江淮,廣納英才,可是真心邀請,薛兄可不要辜負殿下一片苦心。”
“朝中太子仁愛溫良,相國高熲爲官正派,而藩王勢頭大增,這可是謀反之兆,宇文大人還是好好勸慰晉王,勿生邪念。”
“你……”薛道衡直言相對,氣得宇文述竟不知如何是好,一頓好酒好菜,竟是不歡而散,薛道衡寧可流放嶺南,也不願去見晉王楊廣。宇文述一看這薛道衡腦子不會拐彎,只得空手而歸。真可謂:
一介書生筋骨直,流放不把氣節失。
寧爲嶺南充軍隸,不做揚州幕僚職。
宇文述一看薛道衡言談耿直,不明事理,也只得作罷,啓程趕回京城大興,面見晉王妃蕭珺。
蕭珺在京城住了有些日子,正在府上閒來無事,此時宇文述又返回京師,回到晉王府。宇文述拜見了蕭珺,二人各坐,蕭珺問道:“本宮正欲回揚州,宇文大人怎麼又趕到京師來了?”
宇文述道:“殿下本派我去邀請薛道衡,奈何薛道衡執意不願投奔晉王。只得趕快回京師,籌劃奪儲之事。”
蕭珺聞聽此言,倒吸一口涼氣,言道:“本宮知道殿下雄心勃勃,但一旦展開爭奪,必然引起黨爭、宮鬥,後果可想而知。”
“娘娘,恕臣直言,殿下早有叮囑,黨爭之事由臣操辦,宮鬥之事王妃代行。”
蕭珺聽了這話,臉色難堪,低頭不語,沉思少時,才說道:“雖然本宮一心輔佐晉王,但是謀奪太子之位,總覺得爲時尚早。何況宮鬥陰險,黨爭兇狠,還是三思而行吧。”
“哎呀,王妃此時萬不可打退堂鼓呀。”宇文述愁眉緊鎖,一副手足無措姿態,勸道:“王妃隨殿下幷州討伐突厥,幽州剿殺北齊殘餘,渡江平定陳國,翻越五嶺收復嶺南六郡。夫妻心心相映,風雨同舟,生死相隨,令人敬佩!”
宇文述說的聲情並茂,又勸道:“想當初南征北戰,娘娘尚且不懼,現如今兄弟之爭,豈能袖手旁觀。微臣知道娘娘心地善良,可是宮鬥黨爭,沒有正邪善惡,只有勝敗輸贏。”
宇文述一席話把蕭珺說道半晌不語,只是問道:“即便太子即位,又能對晉王怎樣?”
“王妃一心輔助晉王建功立業,一旦太子繼承皇位,晉王必將功高震主、才大欺主,權大壓主,做臣子的三大忌諱全有,將來太子定容不下晉王。”
“唉。”蕭珺嘆道:“人人羨慕帝王家,未想卻被逼到如此地步。”
宇文述看已說動蕭珺,便言道:“殿下早有拉攏楊素之心,而獨孤皇后那裡就靠娘娘好生遊說了。”
想到丈夫的千秋大業,蕭珺猶豫半晌,這才緩緩應允,決心暗助晉王爭奪儲君。這便是:
攀龍附鳳多期望,誰知皇室最難當。
宮鬥縱養蛇蠍性,黨爭育生狠心腸。
善惡正邪無定論,敗者賊寇勝者王。
血跡斑斑千載史,幾人能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