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叛亂過後,間隔數日定襄城才安定下來,慕容遐匆匆來到行宮,拜見太皇太后,蕭珺問道:“慕容將軍有何要事,如此匆忙?”
慕容遐滿面喜悅,拱手作揖:“啓稟太皇太后,頡利可汗已調兵而來,傳命清剿叛賊劉武周。”
“哦?”蕭珺臉上頓時也有了幾分喜色,進而問道:“哀家就想這事,大汗若念夫妻之義,豈能坐視不管,大汗幾時能到?”
慕容遐稍微一頓,吞吐答道:“探報只說大將步利前來,並未說大汗要來定襄。”
聽罷此言,蕭珺臉上不覺有了幾分尷尬,心中暗想看來自己是真的老朽,這把年紀還自作多情,恐怕以後也再無時日服侍頡利可汗了,看着自己玉指之上,已有斑斑褶皺,蕭珺臉色冷淡,喜色全無,只是揮了下手:“哀家知道了。”
次日天明,一陣沙塵吹過,塞北一隊人馬遠道而來,這支兵馬正是突厥部的大將步利率的兵馬,星夜兼程,趕至定襄。
定襄城城門大開,御攆鳳駕,太皇太后蕭珺親自出城相迎,慕容遐、康蘇密跟隨左右。杏黃緞子旌旗,頂羅傘蓋,儀仗齊全,頗有當年大隋風範。大將步利翻身下馬,叩拜大隋太皇太后。
施禮已畢,大軍城外紮營,步利跟隨太皇太后入城。衆人分坐議政殿,蕭珺端坐上位,問道步利:“頡利可汗已有一年多未見,近來可好?”
步利道:“回稟娘娘,大汗十分思念娘娘,本來想借此次平亂,看望娘娘,只是義成公主一心主戰……。”
“哀家知道,公主不是個爭寵吃醋的女人,她心如磐石,一心匡復大隋。”蕭珺道。
“是啊。”步利道:“此番劉武周作亂,義成公主堅持出兵,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蕭珺點了點頭,對衆人說道:“如今劉武周作亂南逃,直奔雁門方向,大汗和公主調來步利將軍增援剿討,也已準備就緒,諸位還有何高見?”
慕容遐道:“劉武周已是強弩之末,困獸猶鬥,請太皇太后懿旨火速發兵,以免劉武周投了大唐,倒戈相向。”
康蘇密、步利也起身請戰,討伐劉武周,蕭珺欣慰萬分,對衆將說道:“哀家命康蘇密爲大將軍,總覽藩漢兵馬;慕容遐老將知兵,參掌軍機;步利所轄精騎,爲正印先鋒官。三位愛卿務必同心協力,剿滅劉武周!”
“謹遵太皇太后懿旨。”康蘇密、慕容遐、步利三人齊聲領命,出行宮點兵,準備出征。
不過兩日,兵馬糧草籌備齊整,後隋與突厥兩萬五千馬步軍,浩浩蕩蕩南征馬邑,討伐定楊王劉武周。先鋒官步利率領三千精騎兵,長驅直入,直奔雁門關。
前文已說雁門關經久失修,早已破損,把守兵馬也只有千餘名老弱兵卒,爲首一將名叫黃子英,是跟隨劉武周起兵造反的老將。
劉武周逃到馬邑來家,手下只剩兩千多兵卒,沿途也只招募了一千壯丁,沒過幾天安生日子,就聽說康蘇密率兵南下。萬般無奈,纔派老將黃子英把守雁門關。
康蘇密率兵來到雁門關前,一看關上的慘淡光景,便已成竹在胸,只見兩扇脫了漆的城門打開,一支步兵列隊散開,爲首一員老將,催馬提刀出關迎戰,身後一駕鼓車,跟隨擂鼓助戰。
黃子英一摸胸前三縷白髯,沉聲喝道:“定楊王命老夫鎮守雁門關,爾等舉兵冒犯,哪個膽大,快來陣前受死!”
康蘇密一看哈哈大笑:“竟是個老匹夫在此把守,不足爲懼。”
慕容遐一旁勸道:“大將軍不可輕敵,只恐哀兵必勝。”這一語到是提醒了康蘇密,真可謂:
六旬老將擋關前,哀兵寥寥似殘顏。
古關悠悠盪千載,多少英雄走塞邊。
黃子英鎮守雁門關,雖然主將年邁,兵勇老弱,城池破損,突厥大將康蘇密並未放在眼中,偏偏慕容遐看着不妥。康蘇密問道:“慕容將軍尚未交戰,怎知哀兵必勝?”
慕容遐指着前方說道:“黃子英兵力薄弱,不死守城池,反到出關迎戰,其中必有埋伏。”
康蘇密上下打量着年久失修的雁門關,點了點頭:“傳令衆將多加小心!”
只聞老將黃子英陣前喝道:“來將聽着,老將黃子英在此,已抱定成仁之心,有膽量者儘管上前決戰。”
“我爲先鋒,當取頭功。”先鋒官步利雙腿一磕馬,步利揮舞鋼叉,直取黃子英。黃子英一看過來一個藩將,高聲叫道:“來將通名!”
“先鋒步利!”二人不容多說,廝殺一團。步利驍勇善戰,黃子英老來氣短,大戰七八個回合便退回城。步利大喜,扭頭喝道:“黃老兒不過如此,何不趁此攻城?”
康蘇密見黃子英敗退,拔出寶劍,正欲攻城,忽聞慕容遐言道:“不可攻城,速速收兵。”康蘇密一愣,又望望求戰心切的步利,寶劍回鞘,揮手收兵。
南下兵馬,關外紮營,康蘇密帶着衆將回到中軍大帳,步利問道:“黃老兒大敗,本當乘勝攻城,一鼓作氣,定可拿下雁門關。爲何卻鳴金收兵呀?”
康蘇密打眼瞅了瞅慕容遐,暗想收兵是你提議收兵,其中原由也應該你回答。慕容遐說道:“今逢入夏,關前草木豐茂,又逢南風勁吹。倘若攻城之時,黃子英關前縱火,只恐萬劫不復。”
“哦……”
康蘇密、歩利二人這才頓悟,慕容遐道:“黃子英倘若用計,無非水火,這關前並無大河,唯有火攻。”
“呃……”康蘇密遲疑片刻,探身問道:“以慕容將軍之見,可有良策?”
“眼下到有一計。”
“但講無妨。”
慕容遐順手捻了捻鬍鬚,說道:“不如從當地邊民手中購買牛羊,把牛羊用繩索連環,趁夜起南風,驅趕城下,引黃子英縱火。”
“豈不白白燒死這羣牛羊了?”步利問。
慕容遐微微一笑:“牛羊燒死是小,只要把關前草木化爲灰燼,我等便可無所顧忌,猛攻城牆。”
康蘇密、歩利二人聞聽大喜,康蘇密樂道:“這便更好,攻陷關口之時,關前全是燒熟的牛羊肉。”衆人也捧腹大笑。
突厥部立刻傳令,四方尋求邊民,交易牛羊。過了兩日,蒐羅來的牛羊六百餘隻,康蘇密大喜,傳令將士用繩索捆綁,又勒住牙口,使牛羊不能叫喚。
等到夜間南風驟起,繩索相連的牛羊皆以準備就緒,慕容遐道:“如此前去,只恐被敵兵看出破綻,當披蓋蓑衣草蓆,掩蓋牛羊。”康蘇密又下令給牛羊披蓋蓑衣草蓆。
等到二更時分,步利率兵驅趕牛羊,哄至關前;慕容遐準備戰鼓,擂鼓助戰;康蘇密率五百強弩手,遠處放箭。霎時間戰鼓雷鳴,喊殺震天,守關的將士不明真相,嚇得手忙腳亂,匆忙備戰。
黃子英頂盔披甲登上城頭,藉着火光望去,城下如人流涌動,遠處亂箭齊發,也是黃子英老眼昏花,一時慌張,便趕忙下令:“散硝縱火!”
城上兵卒潑灑硫磺、硝木,對着城下亂放火箭,少許片刻,城下火起,又逢夜間南風勁吹,草木燎原,硝磺助燃,可憐一羣牛羊葬身火海。步利見城下火起,帶兵遠遠退去。
大火燒了兩個時辰,天已放亮,只見雁門關前,三裡地外,均已燒的草木全無,這纔有守關的兵卒看清城下原委,竟是牛羊殘骸。
黃子英心中大驚,折騰半宿竟然枉費心機,忽聞戰鼓又響,黃子英擡頭望去,只見此時後隋與突厥聯軍,高舉雲梯,推動撞車,蜂擁殺來。這纔是:
雁門一夜火燎原,草木牛羊焚關前。
空空關外如平地,只聞喊殺聲震天。
雁門關一場大戰,老將黃子英戰死城頭,一千多老弱敗兵戰心盡是,戰死少數,多則投降。康蘇密收復雁門關,後隋突厥聯軍,通過關隘,直逼馬邑。
馬邑本是劉武周發家起義之地,城池不大,多年戰亂,百姓凋零。得知雁門失守,劉武周心如刀割,面如土色,坐臥不寧。
大將宋金剛見主子犯愁,進而勸道:“定楊王,大事已去,馬邑孤城,難以堅守,不如早做打算。”
劉武周拿過旁邊酒盞,仰面痛飲,怒摔酒盞:“北面是突厥,南面是李唐,東有太行阻隔,西有黃河天險,孤王已無路可去。”
宋金剛道:“雁門關離馬邑近在咫尺,再不快走,三千兵士只恐難以阻擋?”
“我意已決,破釜沉舟,決一死戰!”劉武周道。
康蘇密率將士直逼馬邑城下,馬邑城小,突厥部兵多,不到半日已將馬邑四面圍困。康蘇密、慕容遐、步利率兵來到正門,排開陣勢。只見城門大開,只有八百兵馬出城列陣,大將宋金剛頂盔掛甲,催馬出城。
康蘇密陣前吼道:“頡利可汗對你等不薄,爲何背信棄義,叛亂南逃?”
“呸!”宋金剛道:“我與定楊王一心聯合突厥,大汗卻聽信婦人之言,擁立楊政道一個三歲小兒,因小失大,我等不服。”
“喪家之輩,有何不服?”步利大怒,提叉催馬,一躍而出:“勝我三股叉,再說服與不服!”
宋金剛揮舞大槍,交戰步利,二人大戰十五回合,打得難解難分。只見二馬一挫蹬,宋金剛一槍刺空,反被步利揮叉刺中腰間。
“哎呀”一聲,宋金剛墜落馬下,步利勒住馬絲繮,調轉馬頭,趁宋金剛尚未起身,又是一叉,奪命而勝。